229.229,你放心,我就算借高利貸,去賣身,也不會朝你借錢的
黎夏的視線微微偏移,不小心瞄到了那人西裝革履的背影,幽深的廊上,燈光並不是很足,那背對着她的高大身影在棚頂昏黃燈光的映射下,冷硬的背影竟出奇的透顯了幾絲柔和,幾天沒見,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
或許是因爲她已經將自己的感情整理的乾乾淨淨,再見,除了心會痛外,腦子裡不會再有任何多餘的想法,也或許是因爲從今往後,他們會走向人生更大的岔路口,一想到自己愛了多年的男人,最終只能與自己形同陌路,也難免唏噓感慨。
王常天側身站在陸川風的身邊,餘光不時掃着陸川風臉上的表情,似乎頗爲忌憚他,黎夏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可這件事拖的越久,就越容易讓她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產生動搖,她實在是不想錯過這次機會。
“可是……”黎夏還想說些什麼,可王常天顯然已經沒有那麼多的耐性,心裡只想快點結束與黎夏此刻的交談,可他畢竟是一個公司的總裁,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應該表現出超乎常人的鎮定自若,尤其在陸川風面前,他更應該表現出一個大財團領導人該有的風度纔對。
“小黎,這就是你不懂事了,陸總是公司的貴客,不管你與陸總是舊識也好,是熟識也罷,正常情況下,不也應該等我這邊公事結束之後,再談你是否要辭職的事嗎?聽話,回去好好睡一覺,一切事情,我們等到明天再說。”
黎夏被他的這番話弄的面紅耳赤,一時也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才能緩解此刻的尷尬,在王氏工作多年,她十分了解王常天的脾氣秉性,王常天是個對下屬極其缺乏耐心的領導,能讓他有耐心的人,不是公司高薪聘請過來的人才,就是能夠爲他創造無限利用價值的人,因此,在公司內部盛行着一個不成文的說法,誰要能夠得到王總的耐心,那麼恭喜,這個人很快就可以升職加薪了。
當然,黎夏不是個這麼自戀的人,不會認爲自己有能力到王常天能夠對她另眼相看的程度,她心裡也十分明白,王常天今天晚上難得的對她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下屬這麼有耐心,完全是因爲他身邊站着的那個人償。
王常天給足了她面子,其用意已經十分明顯,不過她覺得王常天實在是想的太多了,她之於陸川風,不過是個青春的噩夢,他現在英俊多金,手腕能力在青州商界首屈一指,想徹底擺脫她都來不及,又怎麼可能在與她有什麼牽扯。
黎夏咬脣,接過王常天遞給她的辭職報告,有些欲言又止的道,“王總……我……”
就在這時,陸川風的身子突然半轉,他的俊顏有些逆光,令她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只見他薄削的脣一張一翕,帶着好看的顏色,聲音不慌不忙的說道。
“王總,看來今晚你要處理公司的家務事,我就不方便多呆了,項目的事情我會安排助理再聯繫你!”
話落,他的身影就與她擦肩而過,深灰色的風衣與她的職業套裝輕輕的摩擦了一下,她能夠清晰的聞到他身上慣用的男士香水的味道,深灰色的風衣隨他膝蓋彎曲的動作,在腿邊來回擺盪,修剪乾淨利落的髮絲一直擋在他的額頭前,也隨着他的步伐所產生的風力,而輕輕的飄動。
手工定製的高級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沉穩有力的聲音,在幽深安靜的廊上一下接着一下的響起,每響一下就似踩在她的心上,帶着悶痛,顯然,她沒有想到陸川風會突然變臉,這種情況多少讓她有些始料未及。
王常天的臉色瞬間就變得十分難看,他將自己的聲音儘量壓低,但明顯的帶着壓抑的憤怒,“黎夏,你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沒有眼色了?陸川風是什麼人,是你能夠拿喬的主嗎?他能夠站在那任你耽誤那幾十秒,已經說明了他的隱忍,可你呢?不但不珍惜,反而變本加厲。”
“好吧,黎夏,我明確的告訴你,如果這個項目出現任何差錯,我不僅會要求你賠償公司的經濟損失,還會到法院起訴你,沒有任何理由的起訴,在職場混跡這麼多年,你應該懂我的意思?”說到這,王常天頓了頓,隨後說道,“小黎啊,王總也是從你們這個年紀過來的,非常瞭解一個成功男人內心的想法,女人啊,千萬別耍小聰明,也千萬別認爲你自己對他來說有多麼特別的,新鮮感過了,你就和他穿過的衣服一樣,沒有任何價值。”
“與蘇氏合作的這個項目,王氏真的再也禁不起一點風吹雨打了,小黎啊,也要考慮考慮公司,現在社會大背景這麼不景氣,能夠撈到蘇氏這個合作案,在業界多少人看着眼紅呢,我們不能不珍惜機會,反而讓它從指縫間溜走,你說我說的對嗎?”
王常天沒有等黎夏的回答,就繼續說道,“好了,該說的我已經說了,現在,我不管你用什麼樣的方法,必須把陸川風給我叫回來。”
黎夏的手足涼意一片,她在職場呆的時間確實不算少了,知道王常天那句“沒有任何理由的起訴”的意思,有多少人,因爲得罪了公司的老總,而被扣上了經濟罪犯的帽子,而鋃鐺入獄,他們這些在商界混跡多年的人,想弄一個毫無背景的員工,簡直太易如反掌了。
她現在終於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衝動是魔鬼,有一句話說的好,伴君如伴虎,古代如此,現代亦如此,在這個沒有硝煙的戰場上,衝動和魯莽都會隨時讓人走進萬劫不復的深淵,而此刻的她已經一腳踏了進去,能不能夠走出來,還要看她能不能夠完美的解決這件事情,可她已經不止一次對陸川風表達過,兩人再見即路人的想法,這個時候突然衝過去求他,會不會顯得太沒有骨氣,太沒有自尊。
在內心糾結衡量了一番,她清楚的知道,這個時候已經不是計較骨氣和自尊的時候了,她看着幽深走廊的盡頭處,那人的背影逐漸消失的方向,好聚好散,陸川風,讓我們好聚好散不好嗎?能不能別再爲難我了,我真的已經很累了。
在王常天略帶責備的眼神中,黎夏咬脣朝着陸川風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高跟鞋因爲她急促的腳步在大理石地面發出過重的噠噠聲音,廊上太靜,高跟鞋發出的聲音在半空中迴盪,讓她的心莫名的揪在了一起,因爲她心裡沒有任何的把握能夠說服陸川風,如果她沒有成功,會不會就像王常天說的那樣,她會被王氏用一個很隨意的理由起訴,然後她敗訴,以經濟犯的罪名被關進監獄。
想到這裡,她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只是將腳步又加快了一些,腳踝上的傷剛剛好轉一些,雖然走路看起來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別,但醫生建議不能劇烈運動,不能穿高跟鞋,她從小就是不願意聽醫囑的人,想必晚上回去,腳踝又會腫的像個饅頭一樣吧。
甩甩頭,已經沒有時間去考慮這些,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麼能夠讓陸川風回心轉意!
當她乘電梯來到一樓大廳,正看到他打開了一輛黑色的,線條流暢,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車門,他邁開長腿進去,高大的身影一點一點消失在這輛車裡,如果不是車窗半降,她幾乎看不到車裡的任何情況,顧不得腳傷,她拼命的跑了過去,車子已經啓動,正在緩緩的駛離,她追了一段路後,駕駛座的司機才透過後視鏡,發現後面有人在追車,他瞄了一眼後車座的方向,半晌纔開口。
“陸總,黎小姐在追車,是否停車?”陸川風的司機顯然認出了追車的女人,之所以示意陸川風,是因爲他的臉色十分難看,他怕觸摸到老虎的鬍鬚,只能請示。
陸川風透過半降的車窗聽到了她的聲音,但他沒有叫司機停車,就說明了他此刻並不想見黎夏,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黎夏會這麼執着,從王氏大廈到現在車子所停的紅綠燈路口,大約有一千多米,她穿着高跟鞋跑過來,肯定會讓她好轉的腳傷加劇吧,他煩躁的用手在車窗上重重的拍了一下,隨後說道。
“停車。”陸川風的話落,司機就緊急的踩了剎車,確定後面沒有車子後,一個轉舵,車子穩穩的停在了路邊。
陸川風蹙眉,打開車門走了下去,黎夏以爲車子不會停,正雙手掐腰,站在十幾米外的馬路旁彎腰喘息着,聽到車門開合的聲音,她看到了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正朝着她的方向緩緩的走過來,這時,陰了整整一天的天空,終於下起了冬雨,像霧似的冬雨,雨絲很細,很綿,盪漾在半空中,迷迷漫漫的像是輕紗,悄悄無聲地飄落着。
白霧似的雨,在疾馳而過的車燈和路燈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柔和,尤其是路燈,從高空墜落,灑下橘色的光暈,將雨絲染成了金色。
她頭上的髮絲被落下的冬雨淋到,已經變得有些潮溼,在他離她大約只有一米左右的位置時,她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讓自己看起來儘量輕鬆自然。
“追我的車子跑了這麼久?有事?我記得上次分開的時候,我們已經把話說的很明白了,再見即是路人,我不明白你這個再見既是路人是單人標準,還是雙人標準?”
他的話裡帶着明顯的揶揄和嘲諷,不過黎夏覺得還好,從沒有這麼一刻,很感謝過去那些年厚臉皮的自己,以至於,不管在陸川風面前做了多麼丟人狼狽的事情,她都能夠很快的調整好情緒和心態,她想,如果那些丟人狼狽的事情,她每一件都要去計較的話,可能就不會有今天的黎夏了。
“陸總,剛剛是我太沖動太心急了,纔會耽誤浪費了你的寶貴時間,不瞞陸總說,辭職信到今天爲止,已經是我申請的第四天了……”說到這的時候,黎夏頓了頓,似乎在調整自己的聲音,因爲她知道她的嗓子裡藏着一股哽咽,怕如果不調整的話,會立刻變成哭腔,那樣的話,只會招來陸川風的反感而不是同情。
好一會,才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與陸總相識一場,也知道你瞭解我的家庭狀況,我索性就直說了吧,就是我兼職的那家千尋酒吧,現在要招一批全職售酒員,底薪要比在王氏高一些,最重要的是提成的收入很可觀,我家裡現在的條件十分拮据,父親的藥費和弟弟的學費每個月都需要好大一筆開支,再加上我繼母逛街買些衣服和日用品,我在王氏的公司根本就不夠家裡的花銷。”
“而且青州市裡消費高,我自己就算不買衣服和化妝品,一個月光是交房租和正常吃一日三餐,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這些加在一塊,對我造成了不小的壓力,當然,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我全職上班和兼職在酒吧上班,每天的睡眠只有四個小時左右,我的工作又與數據密不可分,如果一個不小心,就會對公司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一心不可二用,在權衡之下,我決定放棄王氏的這份工作。”
“千尋酒吧的收入這麼高,競爭會很激烈,如果我在一週之內不能夠辭職成功,很有可能就會錯過這次成爲全職售酒員的機會,聽酒吧裡的老員工說,酒吧一般都是半年招一次全職售酒員,如果我錯過這次機會,下次機會很有可能就要等上半年,陸總,我真的沒有那麼多時間可浪費,就目前來說,我真的真的很需要錢……”
聽到這,陸川風挑了挑好看的眉毛,無動於衷的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在跟我哭窮,想讓我借給你錢?”
黎夏不知道陸川風是在故意曲解她話裡的意思,還是真的沒有聽明白,可他那麼聰明,一定知道她爲什麼會追來的吧,還是他願意看到她驚慌失措,這樣才能平衡一下他的心理,黎夏不敢多想,趕緊迴應他的話。
她激動的擺擺手,認真的說道,“不不不是的,陸總,你誤會了,你放心,我就算借高利貸,去賣身,也不會朝你借錢的,我只是想解釋一下我爲什麼會在走廊裡耽誤你和王總那麼長時間,希望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生氣。”
黎夏的這番話或許說的不夠華麗,但她所說的這些,都是發自她內心的真實想法,就算再難再苦的那一刻,她都沒有想過朝陸川風去借錢,愛他是愛他,她不會用這種方式去綁架他,他有能力有手腕能賺錢,是老天賜予他的財富,是他個人應得的。
同樣的,她想要什麼樣的生活,都會自己去努力賺錢爭取,而不是徒勞而獲,最不濟,她還有一副年輕的身體,在酒吧工作了許多年的前輩跟她說過,來錢最快的方式就是找個有錢人買自己的初夜,雖然會遭點罪,但一晚上就可以賺那麼多,划算。
進入酒吧的那一刻,燈紅酒綠的世界,她就在想自己會不會有一天墮落到需要像那些女人那樣,靠取悅男人來生活,那時候,她在心裡想,就算窮死餓死,也不會像那些女人那樣墮落,可如今,現實的困境逼得她喘不過氣的時候,她腦子裡會偶爾蹦出這種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不就是一副身體嗎?早晚都會給男人,給一個給幾個有什麼區別?
她承認,她已經墮落了,在思想上,已經墮落到黑暗的深淵裡。
陸川風顯然沒有想到會從那麼開朗明媚的黎夏嘴裡聽到這樣的話,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僵硬了起來,冬雨慢慢變大,雨滴滴落在他寬闊的肩膀上,形成了透明的水珠,在橘紅色的路燈下,顯得極爲好看。
“王總還在大廈裡面等着陸總,如果陸總不回去,王總那裡我實在沒有辦法交差,生意場上的禁忌,我一個女人確實知道的太少,希望陸總不要怪我。”
陸川風那麼聰明,肯定已經明白了她話裡的含義,一個公司的總裁不放過一個員工,這個不放過會用什麼樣的方式不放過,陸川風在商場行走多年,肯定明白,雖然他沒有幫她的義務,可現在她真的已經走投無路了。
或許只有在這種時刻,才能夠明白現實的殘酷,曾幾何時,那個溫潤如玉,穿着白襯衫的男孩已經成長爲商界裡令人聞風喪膽的冷血商人,他的一言一行,足可以顛覆另一個人的人生,就好比現在的她,她以後的人生,只需要他輕鬆的一句話就可以決定,時光的殘酷,大約就是體現在這吧!
“我沒有怪你,今天我已經很累了,不想再談什麼項目的事情了,你回去告訴王總,就說過後我會派助理再聯繫他。”說着,他就轉過身,準備要走。
黎夏咬脣,在那零點零一秒猶豫的時間裡,她還是伸手拽住了他風衣的衣袖,那上面有着他的體溫,溫暖了她冰冷的手,他感覺到風衣衣袖上傳來的觸感,轉回頭看向她,她的眼睛裡帶着明顯的祈求,“陸總,你剛剛那樣離開,明顯是因爲我,如果今晚我不能夠把你請回去,王總是絕對不會放過我的,好聚好散,你就當在徹底分開的時候,給彼此留下一些溫暖的記憶,這樣也不可以嗎?”
她用整個青春去愛的男人,就站在她的面前,他高大英俊,迷人又多金,圍繞在他身邊的女人什麼樣的都有,或許從沒有一個像她這樣,一糾纏就糾纏了這麼多年,她想想過去對他生活造成的困擾,也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好在,她已經明白了感情不能勉強,也好在,陸川風不是個記仇的人,不然,她早就在家裡領着失業金度日了。
他現在是青州城裡隻手遮天的人物,想要玩弄她,就如果玩弄一隻螞蟻那麼簡單,她是個願意屈從現實的人,只要是在她能接受的範圍內,他可以隨意的對她進行嘲笑和諷刺,當年她高高在上,把一切都不看在眼裡,以爲只要家庭條件好,就可以追到任何男人,包括陸川風這樣極品的男人。
五年的時間匆匆而過,現在輪到她在底層體驗那種強-迫於人的感覺了,她總在想,這是不是老天爺對她當年跋扈霸道的報復呢?
黎夏苦笑着搖搖頭,誰知道呢?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那樣的話,只會讓自己更累,也會讓別人更累,還不如笑着祝福,哭着安慰,一點一點的往下走去。
“你憑什麼這樣要求我?黎夏,你哪裡來的自信,或者你以爲我還是當年那個忍氣吞聲的窮小子,任你這個千金大小姐爲所欲爲?拜託,請你睜開眼睛看看,現在站在你面前的陸川風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陸川風了,我沒有義務也沒有必要幫你,你知道了嗎?懂了嗎?”
---題外話---PS:大家閱讀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