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回覆更匪夷所思。
是一串數字。
【210】
容皓幾乎在看到簡訊的瞬間就回撥電話回去,可詭異的是在他撥號的時候,電話那端仍然是空號的機械提示音。
提示音不斷迴響着,那段跳動的數字好似在嘲諷他一樣,耀武揚威償。
他擰了擰眉,複製下簡訊上的號碼,轉發給通訊錄裡的另一個人。
隨後他撥通那個人的電話:“我發給你的那個號碼,幫我查下具體資料。攖”
“等我幾分鐘。”電話那端欣然應允。
容皓沒有掛電話,他打開擴音器,把手機擱在儀表臺上,目光落到不遠處的精神病院上。
規模不算大的醫院,四周圍得嚴嚴實實,唯一的大門也有門衛看管,安保措施做得很好。
可正是因爲這過分好的安保措施,卻讓他有種不對勁的感覺。
還沒到睡覺的時間,大樓裡燈火通明,也有幾個窗口黑洞洞的,看起來有些瘮人。
“阿皓,你還在嗎?”電話那端的聲音喚回了他的思緒。
容皓拿過手機:“我在,你說。”
“沒有資料。”對方緩緩開口。
他擰了擰眉:“怎麼會沒有資料?”
“號碼沒有實名登記過,沒有綁定任何社交工具,定位也搜索不到,這麼原始的號碼你是從哪裡搞來的?”
“沒事,謝了!”容皓沒有多說,掛斷了電話。
本來他以爲是有人惡作劇,但是現在他卻無法這麼認爲了,因爲惡作劇沒有必要也做不到把痕跡清除得這麼幹淨。
所以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個號碼本身就是爲了服務他存在的。
是誰?又爲了什麼?
二一零是什麼意思?代號還是其他?
青雲西路六十五號是精神病院,二一零難不成是……精神病院二一零房間?
容皓下意識地擡頭看過去,偌大的一棟住院部,哪一間是二一零?
二一零裡面有他要找的人?可是他根本就沒有要找什麼人啊!
而且這只是他的猜測,說不定對方根本就不是這個意思也不一定……
頭驀地有些悶疼,容皓收回目光,緩緩把車輛駛離。
此時,碧海灣黎之語公寓裡,笙歌緩緩放下手機,她拿過牀頭櫃上那本厚厚的犯罪心理學,翻到那個摺頁的位置。
這是很特殊的一頁,因爲幾乎每個段落的開頭都是一個時間數字開頭,最後幾個時間都是同一個時辰同一分鐘,但是卻精確到了秒,這一頁的內容講得是一個名爲卡洛斯的人和一個雨衣男人博鬥的過程。
笙歌看到這一頁的第一注意力便是放在整齊的一列時間上面,她有羅列數據的習慣,所以對於這種有規律的數字格外敏感……
素白的手指又翻動了一疊書頁,她的目光頓時停滯住了,她細細撫摸着那道淺淺的摺痕,呼吸猛地一沉。
摺痕從一行字中間穿透,手指蓋住了文字的一部分內容,只能隱隱地窺見那行字的大概。
【你知道嗎?……你……】
***
女助理紅着臉推門而入的時候,容皓正從短暫的小憩中醒來。
自從收到兩條陌生簡訊開始,他便開始心神不寧起來,夜裡睡不好,總會做各式各樣的夢,而一覺醒來再去尋昨夜夢境之時,卻陡然發現自己就連一個小片段都想不起來。
唯一記得的就是那悲慟的感覺就如同現在一樣清晰。
他壓住心底那股異樣的感覺,擡頭看向助理:“什麼事?”
女助理滿臉通紅,語氣支支吾吾:“那個經理……這次項目圓滿成功,大夥私底下組織着聚餐,您來嗎?”
她的猶豫並不是因爲害羞,而是被組裡的同事推着進來有些氣惱。
同爲容家的少爺,相對於容瑾的高不可攀,容皓顯得平易近人許多,黃金單身漢,加上同樣英俊的面容,不少容氏的女員工已是芳心暗許。
當然並不包括她,雖說她不否認容皓確實很帥,但是她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楚,工作中他是自己的上級,鞍前馬後自是不在話下,但是工作後,她卻不願意和他多加接觸,因爲她清楚得明白雲泥之別四個字怎麼寫,像容皓這樣家世的男人她高攀不起的,所以她根本就不會有任何不實際的幻想。
外面那些人知曉她的心思,便尋着法子讓她開這個口,因爲容皓對她的信任,能保證她的成功率比他人更高一些。
這話出自她口中,容皓顯然有些詫異,但是他沒有多加思考便拒絕了:“掛我賬上,你們玩得盡興。”
就知道會這樣……
女助理心裡狠狠地把門外幾個始作俑者腹誹了一通後,纔看着容皓解釋着利害關係:“可是經理,這畢竟是你第一次帶項目,你不去的話,大家不知道會怎麼想。”
容皓垂眸思索片刻後合上了文件夾:“你說得也有道理,既然如此,那便去吧。”
話落,門外一陣驚呼。
“劉菲,你真是大功臣!”
“經理,我們選了好幾家不錯的餐廳,你來選……”
“有西餐,中餐,海鮮……”
容皓錯愕地看着涌進來的小組人員,在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被簇擁着走出辦公室。
聚餐最終訂在一家以海鮮聞名的酒樓,由於容皓難得出席這種聚餐,大家熱情得不得了,不一會兒他就招架不住,尋了個藉口溜了出來。
他沒想到,女助理劉菲也溜了出來,她看見他時驚訝了一瞬,垂着頭有些被抓包的懊惱。
“不進去?”容皓問。
劉菲目光望向對面的商場,猶豫了片刻:“剛想起明天是我爸生日,抽空出來買只表給他當生日禮物。”
容皓盯着她思忖了片刻,率先朝商場邁出腳步:“走吧。”
劉菲錯愕:“經理,你也要買東西?”
“沒有,就是正好想走走。”
劉菲看了眼商場,對自己剛纔問出的問題很無語,像他這樣的人怎麼會在這麼普通的商場買東西?
於是,她沒有再多想,跟上他的腳步。
有了容皓的幫忙,劉菲挑選手錶並沒有廢多大的功夫,因爲在得知她的需求後,這個男人總能隨意指出一款性價比最高的手錶出來,高手在旁,她樂得輕鬆,看了幾眼便爽快地付了錢。
劉菲提着包裝袋出來,發現容皓佇立一個首飾專櫃面前,他的目光定定地盯着櫃檯裡,半晌都沒有移開。
她奇怪地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這纔看清楚櫃檯裡的東西,是一枚很漂亮鉑金吊墜。
雕刻着一朵綻放馥郁的木槿,朝氣而明媚。
“你喜歡木槿花啊?”劉菲好奇的問了一句。
容皓抿了抿脣,沒有回答。
“木槿花又名朝開暮落花,每一朵花的花期都不超過一天,書上解釋說木槿花每一次的掉落都是爲了更好的綻放,就好像太陽每天東昇西落一樣,生生不息。”
“你也喜歡。”容皓終於擡眸看向她,淡淡地問。
劉菲搖了搖頭:“不喜歡,雖然書上解釋的含義很好,但是在我看來朝開暮落何嘗不是一種悲慼?”
“我也不喜歡,但是有人喜歡。”他再次開口。
那個人是誰,容皓沒有多提,但是劉菲卻從他眼裡看出些不尋常的繾倦意味,她別開目光轉移話題:“經理,我們回去吧,出來這麼久,那羣人找不到你大概急了。”
容皓點了點頭,二人剛要往回走的時候,他的腳步卻頓住了。
“經理,你怎麼了?”劉菲走了幾步叫容皓沒有跟上來,回頭奇怪地問了一句。
“我有點事,你先回去。”
她看着容皓消失在人羣深處,在原地頓了幾秒後,才擡步朝對面的海鮮酒樓走去。
“張姨!”容皓攔住前方行走的人影。
她口中的張姨一聲靚麗的打扮,看清他的時候驚喜不已:“阿皓?真的跟你媽說的一樣,越長越帥了。”
“張姨也是,越來越年輕了。”
“真會說話,對了,你媽媽最近在做什麼?我有好一陣子沒有看到她了。”
容皓臉色頓時一白:“張姨,我媽不是說跟您去旅遊了嗎?”
“你這孩子記錯了吧!我前陣子去陪女兒去美國待產,昨天剛回來,還沒來及找你媽呢!”張姨奇怪地解釋着,她看着他異常難看的臉色擔憂不已:“阿皓,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容皓回了神,朝她扯了扯脣角:“張姨,我沒事,只是忽然想起有些事情要處理,我先告辭了。”
張姨雖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但也沒有多問:“年輕人忙歸忙,還是要注意身體!”
“謝謝張姨,我會注意的。”
容皓和她告別後,掏出手機撥通了季琬君的電話,果不其然聽到的是關機的提示音。
再也顧不得什麼聚餐,他急忙驅車回了容家。
找了半圈沒找到容世傑,他拉住端着牛奶上樓的容叔,“容叔,我爸還沒回來嗎?”
“沒看見,二少爺有什麼急事嗎?”
“容叔,問你件事……你最後一次見到我媽是什麼時候?”
容叔歪頭想了想:“那天大少爺帶着少……三爺夫婦回來那一天中午見過,後來就沒有見過二夫人了,二爺不是說她去旅遊了嗎?對了,大容總的忌日快到了,二少爺您有空聯繫一下二夫人讓她儘早回來吧,您也知道,老爺不喜歡這一天有人缺席。”
容皓抿脣,似乎把他的話聽進去了似乎又沒有。
容叔看着容皓拉住他的手,聲音有些無奈:“二少爺,我還得給老爺送牛奶呢!”
容皓回神,連忙放開他的手:“抱歉。”
“二少爺,你是不是人不舒服,要不要我讓家庭醫生過來瞧一下?”容叔關切地開口。
“沒事,我只是昨天晚上沒睡好。”
他既說沒事,容叔見狀也不再多留,端着牛奶離去。
容世傑沒有接電話,容皓索性坐在沙發上等。
不知不覺倚着沙發睡沉過去。
他又做了夢,在他的夢中,季婉君咿咿呀呀地朝他叫喊着,神色痛苦,可是奇怪的是,她的喉嚨裡發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
這樣的場景不斷地交疊着,他看見季婉君穿着病服,而幾個醫生模樣的人正往她的身體裡注射着什麼液體,季琬君先是掙扎着,後來她掙扎的力氣越來越小,目光沉寂絕望,慘白的嘴脣一直重複地觸碰着。
容皓模仿着她的脣形,這才發現季婉君說得是……救我!
“媽!”他眼睛倏地睜開,瞬間清醒過來。
於此同時,容世傑從外面走進,看着容皓盯着自己迷茫的眼神,眉心不悅的一擰:“你剛纔打電話給我?”
容皓擡頭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視線慢慢聚焦:“爸,我剛纔夢見媽了,她很痛苦很絕望,她還求我救她……”
“胡思亂想什麼?你媽跟你張姨旅遊好好的,我剛纔剛跟她通過電話。”容氏斥責了一句,不再理會他,朝自己的住所走去。
容皓闔了闔眸,看着他的背影緩緩開口:“爸,你撒謊!我剛纔碰見張姨了,她說她前陣子在美國陪女兒待產,昨天剛回來!”
容世傑聞言臉色變了變,他沉了聲音:“你跟我到書房來。”
書房,容皓盯着容世傑,嘴角笑容苦澀極了:“爸,我媽到底在哪裡?”
容世傑看了他片刻,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你媽的號碼,讓她自己跟你講吧。”
容皓狐疑地接過手機,冰涼機器裡屬於季琬君的聲音響起:“阿皓,對不起,媽騙了你!”
確認是季婉君無疑後,容皓顫顫道:“媽,你到底在哪裡?”
“我在b市,媽來處理一些陳年舊事,因爲不方便讓你爺爺知道,所以才讓你爸爸說我在旅遊。”電話那端,季婉君的聲音冷靜極了。
容皓奇怪:“什麼陳年舊事,爲什麼不能讓爺爺知道?”
“不僅不能讓你爺爺知道,也不能讓你大哥知道,因爲媽處理的是你過世大伯大媽的事情。具體什麼事情,你不要問了,媽過幾天回去再跟你解釋。阿皓……你要記住,媽媽愛你!”季婉君似乎有急事,匆匆就掛了電話。
“我的話你不信,你媽親口說的話你總該相信了?”容世傑看着他,陰鬱地開口。
容皓眸光閃了閃,把手機遞還給他:“抱歉爸,剛纔是我太魯莽了,我只是太擔心媽媽了。”
“不用擔心,有人跟着她,等她事情辦完,我親自去接她回來。”容世傑保證着,一邊催促着他:“渾身酒味,快去洗洗休息。”
容皓頷了頷首,退出容世傑的書房,回到房間洗過澡後,卻怎麼也睡不着,因爲他只要一睜眼就能看到季琬君痛苦的臉龐,那麼絕望空洞……
即使季婉君在電話那頭信誓旦旦的保證,他的心緒還是久久不能平息。
拿過手機,他打開了收件箱反覆查看着那兩條信息。
你要找的人在青城西路五十六號二一零。
他要找的人……
他要找的人……
心底忽然涌起一種不可思議的可能性,漫漫長夜,容皓一刻都未曾合眠。
天一亮,他便開車奔往那家精神病院。
雖然心知不可能,但是心裡的那個疑惑,他必須得去證明,否則他只會寢食難安……
容皓跟在精神病醫生後面緩緩穿過鐵柵欄門走向二樓深處的二一零病房時,只覺得嗓子眼都快跳出來。
剛纔他申請探視的時候,報得是二一零病房季婉君的名字,而這個名字竟然是登機在冊的!
那說明什麼?
病房門愈來愈近,容皓的心一點點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