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領證的消息如天雪花般鋪天蓋地。
很快,各路親朋好友都知道了。
安靜的車廂裡,兩人的手機響個不停,最後不得不調成靜音。
周暮昀在開車,不方便處理消息,喻橙就拿着自己的手機,撿重要的消息回覆了。幾個同學羣裡的歡呼她都沒來得及去看。
剛準備放下手機,屏幕又亮了起來。喻橙看了眼,連忙接通,聲音軟甜:“喂,奶奶,啊對,已經領完證啦,剛領完……”
陪着老人聊了會兒天,喻橙掛了電話。
周暮昀瞄了她一眼,忽然想起件事,有些懊惱地道:“爺爺奶奶是不是還沒見過我?”
“他們一直呆在老家,你想見也見不到啊。”喻橙表示理解,手指摳着手機的邊緣,說,“不過,他們都見過你的照片了,對你很滿意。”
爺爺奶奶過不慣城裡的生活,以前都是他們一家過年期間回鄉下探望老人。去年過年是個例外,喻爸爸接爺爺奶奶到城裡來,兩人就覺得處處不自在,天天吵着要回去。於是喻爸爸和蔣女士尊重他們的意願,就每逢過節前去探望。
喻橙這個唯一的孫女要領證結婚,當然早早就跟兩位老人說過,蔣女士也在電話裡提過好幾次。
他們剛打電話過來,就是詢問兩人領完證了沒,什麼時候有空一起吃頓飯,讓他們當面見見孫女婿。
周暮昀稍稍放心,轉念做了個決定:“那過年的時候我再陪你回家探望他們。”
喻橙腦子有點沒反應過來:“啊?”
“作爲孫女婿,怎麼能不親自去探望。”周暮昀理所當然道。
喻橙發愣,她還沒來得及將奶奶的意思傳達,他就已經想到了。
“好啊。”她莞爾,“過年我們一起回去。”
喻橙別過臉去看向窗外,嘴角不知不覺提了起來。雪越下越大,地面很快鋪了層白色,天色越發陰沉,卻絲毫不影響她此刻明媚的心情。
周暮昀嘴角也勾起似有若無的笑意,眼底揉碎了光,那樣溫柔。
喻橙發了一會兒呆,找出手機備忘錄裡的私房菜館名字,開了導航,讓周暮昀帶她去吃。
她指着導航的路線:“周暮昀,到這個百貨商場停一下,我要買個東西。”
早上出門前慌慌張張的,把她最喜歡用的那支睫毛膏給摔得稀巴爛。她對着一灘黑色的液體心疼了好久,花了將近五百塊大洋買的睫毛膏,用了半個月不到。網上下單得等好幾天才能收到,她想找找看專櫃有沒有賣的。
坐在駕駛座的男人瞥了眼導航,心中有了數。
不過,他關心的問題不是這個。
“你剛叫我什麼?”他微蹙起眉心。
喻橙低着頭看手機,聞言愣了一下,重複一遍:“周暮昀。”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周暮昀打了右轉向燈,說:“我們領證了。”
所以?
“能不能叫聲老公來聽聽?”前面紅燈亮了,周暮昀踩下剎車,扭過頭來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臉。
喻橙:“……”
她沉默不語,周暮昀也不急,一瞬不瞬看着她,眼角餘光瞥向前方紅燈倒計時,還剩12秒。
10秒,9秒,8秒,7秒……
喻橙被他灼灼目光盯得滿臉通紅,擡手捂住一隻眼,嘴角微動,想笑又強忍住的樣子。不行,她喊不出口。
變綠燈了,周暮昀重新啓動車子,丟下一句:“先欠着。”
私房菜館開在偏僻的地方,開車過去用了快一個小時。
爲了口吃的,如此舟車勞頓也是沒誰了。
到了地方,喻橙纔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情,她看着身邊的男人,不可思議道:“你翹了一整天的班?!”
現在都十一點多了,慢條斯理吃完飯的話估計得十二點多,再開回去……
周暮昀挑挑眉:“你才發現?”
原本他就沒打算在這一天裡做別的事情,只想跟她呆在一起。可她倒好,表現出這樣一副驚奇的樣子,好像他這行爲有多匪夷所思。
好吧,喻橙也覺得自己的反應有點大,這人也不是第一次翹班了,她早該習慣的。
不過,雖然他沒明說,她卻知道他爲了什麼,心頭不由得一軟,握着他的手慢慢收緊。周暮昀感覺到了,動了動手指,與她十指相扣。
私房菜館的環境十分清幽,穿過前廳,有個很大的院子,上面架着拱橋,雪花簌簌落下,白色雕花欄杆覆了層白雪,像是穿越到了千年後。
大部分粉絲給她推薦這個地方時,都要加一句景色是真的好看,衝着這美景,都能給個五星好評!
然而對喻橙來說,還是菜比較重要。
因爲只有他們兩個人,就要了個小包廂。
室內暖氣充足,窗臺上擺放了一排開得正豔麗的山茶,玫紅色的一朵朵,藏在碧綠的葉子間。若不是窗外飛雪,他們還以爲眼下正是陽春三月。
周暮昀拿過服務生遞過來的菜單,放在喻橙面前,讓她做主。體貼的樣子,跟以前並無二致。
新手丈夫做得不錯,喻橙拋給他一個眼神,手支着下巴翻看菜單,點了一大堆菜。
等菜的間隙,周暮昀接了個電話,他語調淡淡地道:“打了十幾個電話過來,可真行。你最好有重要的事。”
電話那邊的人是趙奕琛,剛從網上看到好兄弟領證的消息,驚得差點把手裡的咖啡杯扔掉:“周老三你也太不夠意思了,領證這麼大的事居然沒跟兄弟們說一聲。我不管,晚上的局你必須得出席,不然我就讓人砸了你新買的那輛賽車!”
這個威脅夠狠,然而周暮昀不爲所動:“沒空,不去。”
“少來!”趙奕琛拔高了音量嚷嚷:“大晚上的能有什麼事?知道你要度春宵,可也不至於……”
話還沒說完,周暮昀就掛了他的電話。
偏偏,那邊的人像是沒事可做,鍥而不捨地打電話過來,一個接一個,他不接他就一直打。周暮昀簡直想把他手機號拉黑。
喻橙給自己倒了杯茶,小小抿了一口,太苦了,她吐了吐舌頭,放下茶杯,扭頭看着他:“怎麼了?”
“趙奕琛那傻子,組了個局,非要讓我參加。”
“……”
趙奕琛知道你這麼說他嗎?
“那就去呀。”喻橙表現得像個大度的妻子:“你該不會是因爲我吧?我沒關係的。”
周暮昀側眸看她,嘴角牽起弧度。
喻橙決定再給這杯茶一次機會,端起來又喝了口。入口還是苦的,可漸漸的,便開始回甘,有絲絲清香殘留,她忍不住又喝了口。
甫一擡眸,發現男人看着她的眼神怪怪的,她一愣:“幹嘛?”
周暮昀:“不幹什麼,我看我老婆。”
喻橙:“……”
嘖,怎麼這麼煩人吶,還能不能行了。
她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嘴角卻不受控制上揚起來,真是夠了。
周暮昀笑着執起她的手:“那,晚上我們一起去。”
菜很快端了上來,二十幾歲的女服務生剛剛進來送菜單的時候就認出兩人了,此刻再見他們還是忍不住激動。
天哪,這兩人剛領完證就躲在這裡吃飯!她剛從網上看到新聞,轉眼間就見到了新聞中的當事人!這什麼運氣?下班後必須去買張彩票!
上完最後一道菜,服務生走到門邊剋制不住回頭,喻橙正好有所感,看了過去,她連忙調整表情朝她露出微笑:“魚仙大大,新婚快樂!”
喻橙一愣。
剛纔她就察覺到這服務生看着她的眼神有點奇怪,她當然不會覺得自己紅到人人都認識的地步,卻沒想到在這裡遇上了她的粉絲。
“謝謝。”她說。
就像周暮昀說的,新手上任,多多包涵。可他這新手未免太急於表現了吧。
他夾起一片魚片送到她嘴邊,目光溫柔地看着她。
喻橙正在進攻那道紅燜鵪鶉,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搞蒙了:“幹什麼?”
這難道還不明顯嗎?周暮昀挑起眉梢:“餵你吃東西。”
喻橙:“……”
在她再三提醒下,這個男人才稍微收斂一點。
粉絲們的推薦沒有錯,這傢俬房菜館的環境好,菜的味道也符合她的口味。那道看似最簡單的豆腐湯裡的配料都用盡了心思。還有那道醬鴨,用加了腐乳的醬料醃製過,聞起來味道有些怪異,吃起來卻十分美味。
那道冬瓜炸酥雞湯也深得她心,吃一口就根本停不下來。
喻橙拍了幾十張照片,覺得自己回去後又可以擼一篇美食攻略出來。
食物太過美味,導致吃完這頓飯,她只想癱坐在椅子裡,一邊品茶一邊擁爐賞雪,什麼事都不想做。
桌上的殘羹冷炙被收拾乾淨後,兩人愣是多呆了一個多小時才離開。
路上又接到幾撥親戚的電話,蔣女士也打來電話叮囑了一番,讓她回頭抽個時間帶周暮昀回家一趟,正式吃個飯。
喻橙有點不明白:“他不是去過好幾次嗎?也正式吃過飯啊。”
蔣女士當即說她不懂事:“那怎麼能相提並論?以前是以前,領了證後,他作爲女婿當然要過來一趟,你別忘了提醒他。”
喻橙似懂非懂應下了。
下午的時光兩人就在家裡度過了。
落地窗的窗簾打開,漫天的飛雪被裝進了窗框裡,像一幅生動的油畫。
喻橙穿着柔軟的白毛衣,坐在地板上,旁邊的小茶几上放着香氣嫋嫋的奶茶,懷裡抱着白乎乎的貓。
因爲鋪了厚厚的地毯,席地而坐也不怕着涼。
魚丸難得沒有睡覺,在她懷裡滾來滾去,粘了她一身的貓毛。喻橙一邊擼着貓,禁不住想,要是蔣女士在這裡,早就尖叫起來了。
周暮昀在書房裡處理了緊要工作,出來時便看到這樣一幅溫馨的畫面。
見他出來,喻橙頓時來了精神:“你忙完了?”
周暮昀不明白她爲什麼這麼激動,點頭輕嗯了聲。
喻橙把貓放在一邊,亮晶晶的眼眨巴兩下“我們來下棋吧!”
如此美景,怎麼能不做點風雅的事情。
周暮昀擡手摸了摸鼻子,忍俊不禁:“……五子棋?”
“……”喻橙知道他是在嘲笑她,也不計較,趿拉着拖鞋跑回房間裡,抱了一盒棋盤出來。這是她上次回孃家拿過來的。嗯,現在可以光明正大的稱呼父母家爲孃家了。之前那麼稱呼,總覺得底氣不足……
不是五子棋,是跳棋。
周暮昀之前從沒玩過這類棋,不過喻橙給他講解了一遍,又陪着他試玩了一遍,他很快就學會了。
喻橙拈起一顆紅色的玻璃珠,越過他的黑色玻璃珠跳過去:“該你了。”
周暮昀思索片刻,也前進了一步。
兩人你來我往,喻橙很快移完了所有的玻璃珠,到達了對面的勝利彼岸。
“輸了,給錢!”她伸出掌心在他面前。
周暮昀挑了挑眉,願賭服輸,拿起手機給她轉了一百塊。
沒錯,他們在賭錢,輸了給對方一百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