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望着瑞王妃的背影若有所思,隔了半晌纔將文繡喚過,她想了想問道,“我和世子離開王府的這些日子,可曾發生過什麼特別之事?江蓉蓉又是何時上門請見的?”
文繡的面上也甚是茫然,她垂着腦袋想了許久,這才說道,“王府一如往日,並沒有什麼特別之事發生。若非說要有什麼不太一樣的,也就是王妃最近在院子裡閒逛的時候多了,偶爾也出幾回門子。但這也是太醫和您囑咐過的,王妃的身子不好,多半是有心境所致,理應多多出門散散心。”
她皺了皺眉,“至於江蓉蓉,似乎不曾聽說她來王府請見王妃的事,約莫是王妃回忠勇伯府的時候見着她了吧。”
沈棠接過文繡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然後沉聲說道,“王妃的表現太奇怪了,簡直毫無章法,一點也不像是太后口中的那位曾經驚才絕豔的忠勇伯大小姐,一點也不像”
她雙目一深,低聲囑咐道,“王爺不肯讓我們知曉當年的事,世子孝順,因此便讓我不要再去深究,但我心中卻總有不好的預感,王妃就像是隨時都能點燃的火種,若是不能理清源頭,及時將火源掐滅,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能給王府帶來一場滅頂之災。我心中很是不安。”
文繡大驚失色,隨即卻又斂了神色問道,“小姐有什麼吩咐?”
沈棠想了想說道,“你將計都偷偷地給我喚來,我有些事情想要問他,但此事不必讓世子知曉。”
她低聲問道,“碧笙怎麼不見?你出去時若是見着她,順便將她叫進來,我也有事要交代她去辦。”
文繡將沈棠的身後多放了一個墊子,然後便退了下去,不一會兒,碧笙便進了來,“小姐找我有事?”
沈棠點了點頭,將方纔瑞王妃的表現說了一遍,又將自己心中的懷疑和不安皆都告知,然後沉聲說道,“當年忠勇伯府庶三小姐逃婚一事,雖然忠勇伯下了死命不準人再提起,但是有錢能使鬼推磨,你去想個法子,撬開知情者的嘴巴,我想知道此事最詳盡的始末。”
碧笙眼珠子一轉,不由問道,“小姐還是覺得瑞王妃和當年庶三小姐逃婚一事有關?”
沈棠嘆了一聲,“直覺這兩件事有所牽連,但是又不清楚到底有着怎麼樣的關係。從前我猜測王妃將庶三小姐弄死了,而王爺真正所愛乃是那位逃婚的庶三小姐,可是如今……我又不敢確定了。”
她一字一句地說道,“當日蓮蓮曾經說過,忠勇伯府她這幾位姑母,都長得像她祖父,一個個的面容都十分相似。我心中忽然又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也許……如今這位瑞王妃,並非是當年那位瑞王妃了......所以我想要弄清楚原因。”
碧笙點了點頭,忽然又想到了什麼,“也許江蓉蓉的父母親,咱們也該好好查一查。”
沈棠眸色一深,“是啊,都該好好查查”
她擡頭問道,“江蓉蓉的事,你可曾聽王府裡的丫頭嬤嬤們提起過?”
碧笙點頭說道,“咱們院裡的幾個丫頭的家人中便有在王妃院子當差的。今早聽她們閒聊,好像江蓉蓉如今是在忠勇伯府裡呆着,王妃那日回忠勇伯府她們見着了,然後不知道江蓉蓉說了些什麼,王妃對她便又疼愛了起來,若不是忠勇伯攔着,恐怕江蓉蓉早就回來了。”
她不解地問道,“這個江蓉蓉實乃是無腦蠢笨之人,王妃之前又分明對她死了心,怎麼會又突然?”
沈棠擺了擺手,“這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處。”
她低聲呢喃,“忠勇伯府,你派個人去武慶侯府問問侯夫人,江蓉蓉是怎麼被忠勇伯府的人找着的。”
碧笙依言離去。
又過了一會,文繡回來了,身後跟着低垂着腦袋的計都。
文繡加緊兩步進了內屋,將榻前的牀幔放下,然後垂手立在跟前,恭聲稟道,“小姐,計大哥到了。”
沈棠的聲音從牀幔中傳出,“計都,你在北疆呆了多少年了?”
計都不敢擡頭,垂着腦袋答道,“我五歲便在北疆,十九歲時才被王爺派到京城保護世子爺。”
沈棠略算了算,“那你當年是跟着王爺一塊入的北疆?”
計都答,“是。”
沈棠低聲說道,“以下我所要問的,你不必想我爲何要發此疑問,你只管照實回答,走出這個門後,就當我不過只是來尋你問問這幾日馨菲院裡的情形,其他的全部忘掉。就算王爺或者世子問起,你都要依此回答。你,可能做到?”
計都微詫,隨即卻立刻答道,“但憑世子妃吩咐。”
沈棠點頭問道,“你五歲時隨着王爺一起入北疆,當時自然也是見過王妃的,太后娘娘曾經說過,瑞王妃氣質才華都勝人一籌,如今不過隔了十九年,便物是人非了,你可知是從什麼時候起,王妃纔開始變化的?”
計都聞言大驚,他臉色有些怪異,思慮了許久才猶豫地說道,“王妃娘娘剛入北疆時,確實十分和氣端方,後來不知道因爲什麼緣故得了重病,雖然王爺竭力挽救,終於將她救了回來,但是王妃娘娘卻變得不愛出門了。”
沈棠想道榮福曾經說過的事,不由問道,“是王爺親自帶隊去找藥的那次嗎?”
計都點了點頭,“恩,我當時雖然纔不過五歲,卻已經記事了,我父親是王爺的護院統領,時常帶我進出北疆王府,因此很多事情都是親見過的。那次王爺歷經艱險,纔將王妃救下,在北疆被傳爲一段美談佳話。”
沈棠繼續問道,“那時,北疆王府可曾從京城來過什麼人?尤其是……女人”
計都摸着腦袋想了許久,這才說道,“倒是沒有從京城來過人,不過有一回王爺除外打獵,確實救回了一個女人,後來這女人便由王妃照看着了,一直隔了很多年後,才聽說這女人得了重病死去了。那時倒聽過府裡的嬤嬤們常說什麼,那女人沒福之類的話。”
他撇了撇嘴,“我聽說王妃很是看重她呢不過我一次也沒見過。”
沈棠想了想,“那女人被王爺救回,是哪一年的事?聽說她死了,又是哪一年的事?”
計都撓了撓頭,“是王爺剛回北疆的第二年上,聽說王爺打獵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地射中了一個女人,那處是冰天雪地,方圓百里皆無人煙,也不知道怎麼會突然就出現了一個女人,王爺便將她帶了回來。後來因她無處可去,這才讓王妃娘娘留了下來的。”
他語氣微微一頓,遲疑地說道,“聽說那女人的死訊,似乎是王爺出生後沒多久,聽說是不知道怎麼地偷跑了出去,結果遇到大雪崩山,生生地給雪給埋死的。”
沈棠心中微微一震,平息了許久,這才問道,“王妃是不是從那時起,便常常閉門不出了?”
計都點頭,“王妃的身子本就不好,王爺對那女人的死,似乎又有些怪罪王妃的意思,所以就……”
他低着頭,遲疑地說道,“北疆王府裡的老嬤嬤說,王爺後來似乎看上了那女人,與那女人之間有一些……苟且……”
沈棠半晌不發出聲音,隔了許久才幽幽一嘆,“你若是再想起什麼當年的事,便告訴文繡,讓她傳話給我吧。別忘記了我事先的交代,不許將今**我的對談告知與其他人,這事關王府的隱秘,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她揮了揮手,無力地說道,“你下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計都恭聲退下。
到了晚間,趙譽回來了,他有些抱歉地說道,“本該在家中陪你的,但上回父王讓我購進的幾處鋪面出了點問題,父王於這些庶務上不願意費心,我身爲兒子,便只能挺上去。”
沈棠笑着說道,“我又不是風一吹就倒下的紙片人,哪裡還需要你時時刻刻地陪着守着?怎麼了,鋪面出了什麼問題?”
趙譽見她情緒不錯,神色便也歡愉了起來,“帳上出了點問題,我過去一盤點,發現是算漏了罷了,不是什麼大問題,如今也已經解決了。”
他將手掌覆到沈棠的腹上,歡喜地說道,“這肚子好像真是大了一些”
沈棠白了他一眼,“哪裡能那麼明顯?”
她想了想,不由又問道,“昨**回來地晚,又喝了一些酒,倒頭就睡,今晨又起得早,出門得匆忙。我還不曾來得及問你,昨日進宮,皇上都說了什麼?”
趙譽有些不好意思,“昨日皇上高興,又新得了南疆送來的好酒,皇上是好酒之人,非要拉着我一塊喝酒,我推拖不得,便只能陪着他一塊。沒想到這酒雖然甘醇,卻頗有些上頭,回來倒頭就睡,是爲夫的不是”
他接着說道,“大皇子和大公主活潑健康,皇后娘娘的身子也在恢復,皇上對你很是感激,等內務府擬好了單子,便會有賞賜下來。皇上還說,當夜那麼多人見着你趕來替皇后娘娘接生,這奇功是瞞不下去的,因此這些封賞令你不必推辭,安心收下。”
他略遲疑了一下,重又說道,“但剖腹取子終究還是驚世駭俗了一些,恐怕會被那些迂腐不化之人所詬病,若是諫官以此大做文章,對你總是不好,好在當日只有皇后娘娘身邊幾個能信任的宮女見到,因此這樁以後還是不要提起得好。”
沈棠想了想,點頭說道,“嗯。”
趙譽忽然想起了什麼,忙又說道,“啊,皇上派去苦州的人有消息傳回來了,沈鬆確實在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