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韓青青的瘋勁消停了,江府外的流言也傳開了。
只消在街上走一走,瞧一瞧,包管不出半日,就能聽到所有奚落韓青青的笑話。
“雖然那丫鬟被杖斃了,但明眼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一個小丫鬟哪來的毒藥?還不是主子給的。”
“說來說去,還是謝夫人不自量力,早說了丞相夫人不是善茬。”
“哎,你說江家老夫人怎麼辦?攤上這種客人,是攆還是不攆?”
“自然是要攆的。”
謝長魚經過茶樓,輕飄飄撂下一句答覆。
當然,江家是體面人,不會真把人哄出去,只會委婉地請病人痊癒後滾蛋罷了。
初次進京的韓青青很快就要初次離京了。
謝長魚沒在長街逗留,徑直上了醉雲樓,與陸文京碰了面。
“你的科考題準備得怎樣了?”陸文京悠閒地喝了口茶。
“備得差不多了,又和國子監首席商量了一下,和往年難度差不多,不過多了些新意。”
謝長魚沒細說,陸文京也不想被劇透,便沒再追問。
“孟大人那邊呢?”
“我和他略說了說白燁,他看起來倒也沒惡劣印象。”
謝長魚向後靠在椅背上,眼睛望向窗外伸展出的天。
白燁可要早些回來,關鍵計劃沒有他,這一腔心血就白付了。
“在想你的江相公?”陸文京舉杯在她眼前晃了晃。
“當然是白燁。”
謝長魚翻他一個白眼:“且不說孟嬌嬌,隋府還有一個溫初涵。”
“她的心疾怎麼樣了?”陸文京忽想起來了,笑着打趣:“是不是又拿心疾當藉口,要你這位心上人去哄她?”
謝長魚一拍腦袋,隋府那邊確實來報過,說溫初涵想見她,不過這幾天她在江家,一直沒分出身來。
“哈哈哈哈,”陸文京大笑起來:“風流債欠多了不得不還是什麼滋味?哪天你說來聽聽。”
“別嘲笑得太早。”
謝長魚似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情債這個東西,說來玄妙,人啊,不知哪天就撞上了。”
有時謝長魚幽幽說起話來,頗有種讖語的效果,讓陸文京大白天打了個冷戰。
“阿虞,你是不是要搞我?”他神經兮兮起來。
“我倒是想,”謝長魚呵呵一笑:“但我沒空。”
隋府上下安靜得很,沒有郎中忙忙碌碌地走動,看樣子溫初涵是安穩了不少。
不得不承認,陸文京說得沒錯,風流債難還,而這風流債還是她主動製造的。
推開門,謝長魚及時換上了一張充滿關懷的臉。
“這幾日太忙了,沒能來瞧你,都是我不好。”謝長魚先表示歉意。
“你一連幾天不來,我還當你不要我了。”
溫初涵不是沒想過耍小脾氣,可她一看到隋辯,就什麼氣都消了,只想依偎在他懷裡。
謝長魚只好把人摟了過來。
“可是又身體不適了?”她柔聲詢問道。
見溫初涵低着頭不說話,謝長魚笑了笑。
“還是說,你只是想我了?”
安靜的氛圍裡,溫初涵慢慢哭了出來,倒把謝長魚嚇了一跳。
“這是怎麼了?誰惹你難過了?”
謝長魚不禁納罕,難道是藥量減了,雪姬的迷幻香沒添夠?
“都不是,府上的人都待我很好,沒有人欺負我。”
溫初涵哭了一會,忽的起身緊緊抱住了謝長魚。
“你……”
儘管謝長魚並不太受得了她的深情,但演都演了,來都來了,總不能把人推開。
“我想離開這裡。”
溫初涵哭聲漸止,抽泣着道。
謝長魚一怔。
“不是說好了嗎?等科考結束了,我就帶你離京。”
“不,不!”溫初涵撥浪鼓似的搖着頭,驚慌之色又起:“我等不及了,我想現在就走。”
“我、我在京外等你好不好?”
“你想去哪裡?慢慢說,不要緊。”
謝長魚按捺住內心的吃驚,不動聲色道。
“反正我要離開這裡,去哪裡都好,你可以安排。”
溫初涵越說越氣促,聲音低低的,帶着小心翼翼。
“我想了這幾天,越發害怕,我背後的人不可能放過我的,他勢力大,早晚會查過來,我怕我完了……”
一語未完,溫初涵又縮進了謝長魚懷裡。
謝長魚耐着性子聽完,總算明白了前因後果。
原來溫初涵倒也不是有意生事,她是真愛上了“隋辯”,彷彿一點風吹草動,都能破壞她幻想中的未來生活,所以才急於逃離的。
也是一片癡情。
謝長魚雖然有點同情,但並不能真的依了她。
白燁還沒回京,好戲還沒開始,價值還沒榨乾,溫初涵不能走。
“涵兒,你好好想想,從你來隋府到現在,那人是不是一次也沒找過來?”
謝長魚一邊拍着她的肩,替她順氣,一邊講着道理。
“所以說,涵兒要相信我,我絕不會讓壞人找上來的。”
“你好好待着,要走我們一起走。”
“不,炎哥哥,”溫初涵對其背後勢力有着深入骨髓的恐懼:“你不明白他們有多可怕——”
這回換作謝長魚緊緊抱住溫初涵了。
她實在沒有經驗安慰一個過於脆弱的女人,爲防她歇斯底里,乾脆先用懷抱堵上了。
雪姬的迷幻香點得恰到好處,溫初涵陶醉在她懷中,很快便睡着了。
謝長魚如釋重負地把人放下了。
“以後不行就加大劑量,別讓她天天琢磨些沒用的。”
謝長魚吩咐道,她現在是怕了這女人,心思多難敷衍,又不能不敷衍,簡直像顆裹着糖衣的炸蛋。
想到溫初涵,謝長魚就想到白燁。
一別多日,不知他和江宴進行到哪一步了。
“可有消息沒有?”
謝長魚按按眉心,暗自祈禱有好消息傳來。
“還沒有。”
雪姬搖了搖頭,想想又道:“主子別擔心,吉人自有天相。”
但這句話安慰不了謝長魚,她是務實慣了,祝詞只能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
畢竟秦嶺深處是真的兇險,而江宴和白燁又久無消息。
你們究竟在哪裡?謝長魚喃喃嘆氣。
她有種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