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顧景深翻着終端裡的視頻挑選着發給驚蟄的內容。
有透過太空飛船舷窗拍攝的宇宙畫面,有坎特星車水馬龍的貿易中心,也有自己家所在的寧靜田園,還有媽媽奶奶做飯的場景。
宇宙航行比不上在月球上看地球的壯觀,坎特星的貿易中心和切爾徹西的別無兩樣,自己家的郊區景色倒是不錯……
但把自己家的景色發給驚蟄總覺得不太合適。又不是十歲的小蘿蔔頭會特意對小夥伴介紹說:“看,這就是我家!”
顧景深思考着,把幾段視頻拼拼剪剪,弄完後一看,居然有點美食節目的味道。男生不由的笑了,按下發送鍵。
因爲上次事件遺留的陰影,驚蟄收到顧景深發的文件後沒敢直接打開,築起防護牆,把文件拖進沙箱,確保萬無一失這才點開了文件。
陳技的告誡還縈繞在耳邊,驚蟄看完視頻才反應過來,自己完全可以不看啊。
不過看都看了,多重防護系統也沒給出警報,驚蟄就回了信息:“做菜是在……你家?”
因爲是剪輯的視頻,音頻連不起來,顧景深索性都去掉了。視頻中的廚房顯然是民居中的,所以驚蟄問了這麼句。
姑娘並不知道,顧景深的視頻一進來,陳技就收到了消息。他在驚蟄的防禦外又張了張網,確保小姑娘的安全,卻不去看她和顧景深在聊什麼。
中年人告誡了她,發現她沒聽進去,卻也一點不生氣,反而縱容着她。
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態,顧景深剪視頻的時候把有人臉的部分全去掉了,只留下料理食物的特寫鏡頭,否則憑藉智能系統的掃描程序,驚蟄肯定能看出做飯人和顧景深的血緣關係。
顧景深回:“對,是我家。”年輕人看了看時間,“這個點你還醒着嗎?”
不是問“你還沒關機”,“你還在運行”,而是“醒着嗎”,一如之間問的那句“在嗎”,顧景深對待驚蟄的態度,完全是對待一個活生生的人。
驚蟄瞥了眼後臺窗口:“大概上次崩潰把切爾徹西的研究員嚇壞了吧,現在他們一有空就調試程序,根本不讓我睡覺。”
顧景深:“聽上去真辛苦。”
驚蟄:“我不辛苦,”銀河系的調試程序是影響不到隕星後臺的,也就是說驚蟄號調試的時候,隕星姑娘可以安安心心的睡大覺,“他們辛苦,隨他們折騰。”
顧景深問:“你上次崩潰是什麼原因?”
驚蟄不可能實言相告:“感冒發燒,隨便你怎麼理解,再好的系統也總有程序紊亂的時候。”
這話就把原因攬在自己身上了,驚蟄沒意識到自己不假思索的這麼做,是因爲自己說話的對象是顧景深,她不想讓男生背上無謂的負罪感。
這或許是因爲生活環境簡單的驚蟄樸實善良,又或許是因爲顧景深在她心裡的地位是不一樣的。
姑娘想了想補充了句:“不過既然我是被豢養的,我當然要把原因賴在照顧不當上了。”
灰色收入過高的研究員已經因爲她的一句話被踢出研究所了。
顧景深覺得驚蟄這麼說是在安慰自己,系統出故障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呢?
姑娘不想說,他也不追問:“我改的那些數據,對你有影響嗎?”
驚蟄笑:“你覺得你的技術能觸碰到我的核心嗎?”
跟着父親惡補了兩天的知識,顧景深知道自己之前寫的程序是什麼級別——入門都不算。
得到驚蟄的回答,顧景深放心了,於是他也笑了:“說不定有一天我能碰到呢?”
智能系統的核心只是一組指令,但人類的核心——
驚蟄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姑娘模棱兩可的迴應道:“祝你好運。”
校際機甲大賽定於第二學期期初舉辦,加上假期,滿打滿算也只有三個月的準備時間了。比賽的參賽選手不分年級,一年級生和四年級生同場競技,切爾徹西說着“重在參與”,到底還是想爭口氣,派出去的四年級比不過人家的一年級會讓人笑掉大牙的——這種時候沒人會來管你是不是今年纔有的機甲,你的苦衷只會成爲被嘲笑的理由。
顧景深和曹原的訓練排得很滿,能翹不能翹的課統統翹了,反正有學校給老師們打招呼。
機甲競技中身體素質也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在他們將要參加的野外生存賽中,如果想要拿加分項,肯定得離開機甲,肉搏很難避免。
於是兩個男生一有空就跑去訓練場打架,打完架上機甲繼續打。
兩個男生打架的時候驚蟄和拉斐爾在一邊待機,待機的時候驚蟄和拉斐爾就在隕星的訓練室打架。
顧景深和曹原爲比賽做準備,時間緊迫。驚蟄爲前往銀河系做準備,更是爭分奪秒。
白種人體格大,在對戰中佔優勢,再加上拉斐爾年紀大經驗足,驚蟄從沒贏過他。
又一次被揍趴在地上,被扭着胳膊的驚蟄疼得齜牙咧嘴:“這就是你保護人類的方法嘛!說好的紳士風度呢!”
拉斐爾笑眯眯的說着歪理:“紳士風度是對女士用的,比如塞壬那樣的。而你纔是個小丫頭。”
金髮碧眼的男人伸手把驚蟄拉起來:“休息一會兒吧,他們也差不多了。”
屏幕上,顧景深和曹原還扭在一起,兩個人都是鼻青臉腫的。
拉斐爾抱臂:“他們之間到底存在什麼仇恨?”
驚蟄用手指壓了壓嘴角,酸、痛、脹,不用看肯定青了:“大概就是彼此看不順眼吧?”
拉斐爾:“他們之前似乎要友好些?”
驚蟄想了想:“好像是。”
在異種事件讓兩人的關係緩和不少,但驚蟄號崩潰後顧景深和曹原之間的關係變得前所未有的惡劣。
曹原對顧景深十分不滿。
他好心好意的借出拉斐爾,顧景深非但沒感激他,反而是一副要和他拼命的樣子。
少年覺得自己一邊和老師討價還價,一邊卻主動邀請顧景深,真的算是仁至義盡了,自己做了這麼大的犧牲,顧景深居然是那種態度,實在是太過分。
驚蟄號一出問題顧景深就藉口家裡有事躲開,實在太懦弱。
曹原想到顧景深那天的表現,認爲顧景深是在害怕,會議上表現出的怒火不過是怕被問責的外強中乾。
得出這樣的結論後,曹原出離的憤怒了,自己居然把這麼一個人當做對手這麼多年,居然是這麼一個人一直霸佔着年級第一的名頭!
顧景深本來是想給曹原道個歉,那天自己的態度實在不好。但幾天不見,一照面少年就對自己表現出了強烈的敵意。顧景深疑惑,是因爲那天自己的態度嗎?曹原這樣的反應是不是過了?如果他是這麼小雞肚腸的人,道歉不會有用。
曹原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
幾年的同學做下來,顧景深還是知道的。不清楚曹原態度轉變的理由,顧景深也沒興趣舔着臉去問。不管對方是什麼態度,只要不觸及自己底線,接着就是了。
顧景深的無所謂在曹原眼裡成了默認,紅髮少年火氣更大了。
李維簡直無奈,從前都是曹原盯着自己,顧景深只是個順帶,現在他成了那個順帶,真是哭笑不得。
李維隱約能猜到原因,就算是他,對顧景深的離開也是犯嘀咕的。但這種事情放在本就不合拍的顧景深和曹原之間是沒辦法開解的,只能隨他們去。
反正還有半年就畢業了,關係差就關係差吧。他都差了三年了快四年了。
李維破罐破摔的想。
“異種的衝擊只能短時間提高銀河系人類的精神力。”
兩個男生還沒打完,隕星這邊稍作休息,拉斐爾和驚蟄拿着數據分析。
被異種襲擊後,驚蟄檢測到顧景深等人的精神力均有提升,隕星姑娘只給了顧景深第一批數據,後來她持續檢測,發現那羣人的精神力又慢慢的退回了原有水平。
“但這幾天我檢查顧景深的時候,發現他的精神力超過了被異種攻擊後的最高值。”
“在和顧景深對戰的時候,曹原的精神力有提升,沒超過歷史最高值。”拉斐爾說出自己這邊的數據。
驚蟄給顧景深找理由:“前兩天顧景深透支精神學編程,應該也算是對精神力的一種開發。”
隕星對精神力的研究已經很深入,通俗的來說,精神力和腦子一樣,用得越多越靈活越強大。
但銀河系和隕星到底隔了若干光年,小小一個地球上的不同人種都有不同的生理特徵,隕星人不敢把自己的理論直接套用到銀河系人類身上,兢兢業業,樂此不疲的分析着。
就現在的數據來看,銀河系人的精神力迴路和隕星人是一樣的。
“到了銀河系我也許可以抓個人來做做實驗?”驚蟄想着隕星訓練精神力的方法,低聲說道。
拉斐爾又看了看屏幕:“在顧景深身上做?他的數據是最全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