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瑛的目光異常冰冷,可偏又讓罄冉覺得灼熱難當。方纔起身的猛了些,又被他大力拉着回頭,眩暈有些遲鈍的降臨,罄冉眼前一黑,身體便搖晃了起來。
本能意識便是擡手去扶車臂,手一動一股撕心裂肺的疼頓時便由肩骨處蔓延了全身,疼的罄冉從叭吟出聲。眩暈感尚未結束,便聽鳳麟低咒一聲,接着他閃身而起,攬住她的腰便強行將她抱了起來。
將她安置在軟塌上,查看了傷口,見甲板並未移動,也沒鮮血滲出,風麟這才舒了一口氣。
黑暗過去,罄冉漸漸看清鳳瑛的面容。迎上罄冉,她清如深潭的眸中帶着分明的焦急和擔憂,心疼和無助。便是這樣的雙眸讓鳳瑛心頭一陣疼,一陣憐,終是嘆息一聲,輕聲道:“那些百姓沒輕重,你這個樣子,莫要傷了肩膀,這手可就廢了。何況你便是出去了,也幫不上什麼,若他顧忌你再做出什麼事來,情況只會越來越激烈。”
罄冉緩緩回過心神,確實,場面已經混亂,真若讓四郎因爲擔心她,而做了傷害百姓的事,怕以後更遭唾罵,百口莫瓣。
罄冉別開臉,聽着外面白鶴等人指揮着阻攔着百姓,聽着那喧囂漸漸被青兵壓下,只覺心連跳動的力氣都沒有了,一片哀慟。
漸漸的外面沒有了聲音,龍攆開始再次滾滾而動,罄冉但覺眼睛潮溼,閉上眼也擋住了鳳瑛關切的目光,緩緩的,她說。
“鳳瑛,若你不履行那份國書,我也不會放過你的。”她滿臉疲倦,蒼白的雙脣說出這樣的話來。鳳琰面色驟然變得極爲難看,這是她第一次喚他的名字,卻不想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卻不想說出的話竟是這麼冰冷。
鳳瑛目光幾變,倏然轉身而坐,車中再無聲響,一路無語……
龍攆一直駛入了金彤的郡承府,待鳳瑛下攆,罄冉便也匆匆爬下了馬車,問請了藺琦墨的所在,便直直向後院走去。待到了莫宇軒,罄冉令宋嬸退下,獨自登上了臺階,推門而入。
屋中未及收拾,有些凌亂,隔着屏風,內室傳來窸窸窣窣換衣服的聲?,罄冉尚未邁步,便聽藺琦墨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怎麼不去休息?再傷了肩,我就真真沒有活路了。”
隨着那逗趣的笑語,他清雋的身影自屏風後繞了過來,一面還繫着腰帶。罄冉盯着他,他的面上已清爽乾淨,只是頭髮未曾梳理,有些髒亂,眼角處有一絲血痕,嘴角也有一塊青色,只是那笑容卻如多少次一般帶着陽光的燦爛和溫度。
罄冉心一疼,怔怔走近,剛要擡手,右手便被包進了藺琦墨寬厚的掌心。
“別動,骨頭差點就碎了,可馬虎不得。怎麼那麼調皮,也不好好養着?!”
他再次笑言,擡起另一隻手在罄冉鼻頭輕刮,滿臉的寵溺。
罄冉望着他,目光沉澱了傷痛,眼圄一紅忍不住叱道:“既然不開心,爲何還要笑!連你也對我做戲,連你也這樣!”她說着說着竟真哭了起來,藺琦墨本是怕她擔心,這才故意表現的很是輕鬆,哪成想卻把她給惹哭了。登時便有些手足無措,忙將她攬進懷中,輕輕安撫着,一面柔聲細語得哄着。
“冉兒,別哭啊。我真的沒事,你不喜歡我笑,我不笑便是。乖,別哭別哭,你這一哭我心裡可真是針扎一樣”…”
他這麼一鬨,罄冉卻哭得更加厲害了,一時嗚咽聲不斷從藺琦墨胸口溢出口藺琦墨柔聲細語得拍撫着她,漸漸卻沒了聲音,只是嘆息一聲抱緊了她,將頭抵在她的頭頂。
半響罄冉才漸漸平靜下來,只不想明明自己是來開導關心藺琦墨的,怎反而變成了他安慰她來。羞得面頰微躁,啞着聲音問道:“悔嗎?”
藺琦墨一愣,這才明白過來,她是在問他,當初決定攻打麟國,現下可是悔了。脣角微抿,他右手在罄冉背上輕輕拍撫,沉聲道:“不悔。”
“怨嗎?”
怨那些百姓嗎?他們皆是可憐人,何從怨起…
藺琦墨淡笑,又答:“不怨。”
罄冉半響不動,只靜靜聆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許久才微微一笑,道:“不想我千挑萬選,最後竟尋了你這麼個傻兒。”
藺琦墨一愣,挑眉而笑,嘆息道“我卻是尋到了一個寶貝。冉兒,有你在身邊,我什麼也不怕。”……
接下來的數日,大軍便駐紮在金彤,休整部署,準備下一階段的戰鬥。商琦墨依舊很忙,整日都見不到身影。罄冉又因爲傷勢,每日只能老老實實的呆在小院,唯一被允許做的事便是不停進補,好好養着身子。
罄冉也知道這次傷到了骨頭,若有差池真弄成骨碎,自己可就真成了殘廢,於是也不敢怠慢,每天極爲聽話的讓自已過着小豬一樣的生活,吃了睡,睡了吃。
藺琦墨一有空閒便會過來,瞎聊一通,便又匆匆而去,滿臉風霜,看得罄冉心疼不已。鳳欲也常來,只是很少說話,常常冰着臉,喝上一盞茶便會自行離開口
似是怕影響到她休息,兩人都很有默契的隱瞞了一切戰場上的動向,形勢。便是罄冉問起,他們也左顧而言它。
罄冉只知道,金彤攻下之後,童氓懷率軍退至雞心關,駐軍八萬,再次擋住了青軍南下之路。這雞心關,地處天險,乃是南下必經之路,也是攻向麟京的最後防線,若雞心關拿下,大軍只需攻過雯江便能兵臨京師城下。
罄冉還知道,這些日子,飛翼軍發生了兵變,肇南,越陽,二郡十州,未用一兵一卒歸降青國。
而這二郡十州正是藺琦墨先前在麟國的封地所在,那飛翼軍更是他的親兵營。
在藺琦墨離開青國後,武帝大規模打壓他的舊部,他的心腹在軍中受到壓制,排擠。降職的降職,關押的關押。藺琦墨帶兵攻麟之後,武帝更是派心腹入肇南、越陽,專門徵調了三萬大軍進入二郡。可在罄冉看來,武帝這些作爲都是無用的。
依茵琦墨的能耐,依他在肇南,越陽兩郡百姓心中的地位,依飛翼軍的驍勇善戰,結果其實是不言而喻的。所以當聽到這個消息時,罄冉並沒有吃驚。只是後來問過商琦墨,以往他一直不忍兄弟們跟着他,自己人和自己人動武,這才令前來投奔他的那些舊部去做難民營的差事,爲何現在卻令飛翼軍併入西峰軍,跟着他上戰場拼殺。
藺琦墨沉默許久,最後笑道:“冉兒,這些人都是跟着我多年的兄弟。鳳琰雖是答應我,攻下麟國,對麟國將領官員會知人善用,許以官爵,妥善安置。可是若他們沒有一點功績,怕鳳瑛的這份承諾,便是有心履行,也會遭到青國上下反對。飛翼營的兄弟們跟着我受了不少苦,我得爲他們尋好出路……”
罄冉記得,他說這話時,陽光恰透過技葉,灑在他的眉宇間,照得那雙眼睛熠熠發光,卻又是那般讓她不忍相看。
如此修養了有近二十日,日日喝着骨頭湯,罄冉只覺聞到那味就頭暈噁心口向藺琦墨再三保證會注意傷處,這纔得到他的首肯,將肩頭的甲板去掉了,只是仍用硼帶將肩頭纏得結實,以免骨頭錯位。
這日,身上沒了硬邦邦的甲板罄冉心情大好。一早便換上了新衣,讓宋嬸好好給梳了個女子的飛雲髫,插了支簡單的銀釵便出了院子。
一問之下,才知道最近幾日藺琦墨都在城南的三原嶺練兵。所練之兵,正是剛剛歸入西峰軍的飛翼營一支。
罄冉在院中悶了二十天,早已渾身難受,此刻一聽這話,便一陣興起,吩咐尋來馬車,在宋嬸的陪司下,上了馬車便向城南飛奔。
出城門,一路向西南行了數裡繞進了一座矮山,馬車在山道上蜿蜒而上,一路上了山坡,戰鼓擂擂,響徹雲霄,吼聲震天。
馬車在圾緣處停下,罄冉剛出馬車,便看到了下方山谷中的情形。
曦陽如火,騰騰昇起,陽光萬丈照耀着山谷中的原野,將士們的玄甲鐵衣,反射着明晃晃的冷光。旗幟蕩蕩,逶迤飄動,喊殺聲,聲震山谷,迴盪蔓延,不絕於耳。
罄冉下了馬車,在坡邊而立,俯瞰間,戈矛成林,玄甲耀日,膽氣縱橫。錦旗上,飄揚着龍騰虎躍的金色“藺”字,熠熠奪目。
“殺!殺!”
喊聲不絕於耳,和着戰鼓在山谷中迴盪,如雷貫耳。這不過三千的隊伍卻洋溢着沖天的凜冽之氣,人走馬鳴,秩序井然,刀光劍影在晨光下透着深寒,威懾人心。
罄冉極目遠望,不用刻意尋找,便捕捉到了那個清雋的身影。在這個世上,有一種人,他的神采可以輕而易舉蓋過任何人。
此刻他端坐馬上,手中一杆紅纓長槍,凜冽的寒矛在陽光下倒映着光彩,忽而他舞動着手中寒槍向早已排好的陣營中飛衝而去,奔走飛馳間,槍影飛舞,不一會便將原本百人組成的齊整陣型攪的亂了陣腳。
罄冉怔怔的看着,那銀甲駑馬的身影,似乎將風流和張狂矛盾又和諧的統一在了一起,風光霽月,華採萬丈,叱奼威武,仿若天人。
當罄冉怔過神時,藺琦墨已將陣型衝散,陣中橫七豎八倒了一地兵勇,接着他眼見敵人已經寸氐擋住了首輪攻勢,便立即緩下了攻擊。在陣東翼策馬衝出一道弧線軌跡,毫不留戀得向後迴轉,竟已從陣中折返。
很快便有小將收攏潰散的隊伍,然而這似乎正中藺琦墨下懷,就在陣型剛穩住之際,他再次清喝一聲撥轉馬頭衝鐸而來。
憑藉一己之力,他再次將陣型撕開一道缺。”再度切進隊伍,左突右攻一番,圭過一道弧線又衝了出去,此時他已完金擾亂陣型。
這次他很快回攻,將內困混亂的兵勇迅速解決,衝入陣中,放眼一望外圍已亂,橫七豎八躺了一地兵勇,只有陣中重組的兵勇還在拼力反擊。
但見茵琦墨被困在中間,將虎頭亮銀槍舞的虎虎生威,挑、撩、蹦、砸……不一會便又撂倒了十數人。場上竟只剩下二十來人再苦苦撐着,他左突右攻,竟是銳不可當。
片刻功夫,圍着他一週倒滿了兵勇,只那一身傲然的身影端坐馬上,長槍背在腋後,槍直晴空,他恣肆灑脫的身姿便如同鶴翔鸞翥,觀之心顫,傲立卓撥。
山谷中一陣無聲的靜默,所有人的目光都無可轉移的仰望着那個傲然而立的身影,風揚起他發上繫着的藍色方巾,揚揚卷卷,他銀色的戰甲外裹着白色大麾,纖塵不染滾着黑色蟒邊,翻飛着昭示着威風凜凜,猶如一尊戰神。
“大帥!大帥!”
“吼!大帥!大帥!”
接着谷中爆發出陣陣喝彩,喊聲震天,便連罄冉腳下土地都在輕輕顫抖,一如此刻她狂跳的心口她的目光緊緊粘着那永雋的身影,一瞬不瞬。
卻在此時,藺琦墨仿似有感覺一般,扭頭竟向這邊望來。隔着遙遠的黑色鐵浪,罄冉和那雙黑寶石般的亮眸對了個正着,心幾乎即刻便漏跳了,四空皆靜,天地之大,唯有那人。
罄冉愣愣得看着他,展顏一笑。看他揚鞭向這邊衝來,望着那宛若天神的身姿近了又近了,她彷彿受了蠱惑般挪不動腳步,只能任由他給她施了魔法,定定站在那裡,和馬上那人越來越明亮的眸子交織,糾纏,沉溺,終於她也緩緩笑了起來,無限歡欣。
今日的罄冉穿着一件裙幅極多的藍色長裙,她於高處盈盈而立,身上裙裾被微風吹動,衣袂飄飄。天際炫目的陽光映着那張美麗的容顏。白哲中泛着淺緋,她雙目晶瑩,如寶石流光,那嫣然一笑,嫵媚俏麗,似落英繽紛,迷了藺琦墨的心。
校場上悄無聲息,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山坡上那個美麗的身影上,商琦墨所過之處自有兵勇自動讓出一各路來,讓他暢通無阻瞬間便奔至了山坡下。
兩人一上一下凝望着,忽而藺琦墨朗聲而笑,揚聲道:“冉兒既來了,就下來吧,見見我的兄弟們,可好?”
罄冉一愣,回過神來,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這裡,這些人皆是他的生死弟兄,便如他的家人一般。第一次見面,她便如此失態,罄冉一時面頰通紅,臊得直欲找個地縫鑽進去。
藺琦墨似是看出了她的嬌羞,再次朗聲而笑:“怎地?還害羞不成?兄弟們,你們大嫂害羞了,怎麼辦?”
他的聲音極大,在山谷中回放着,那聲音剛落,各個方陣便爭相吆喝了起來。
“大嫂!下來!”
“大嫂!下來!”
罄冉望着他們晶亮的眼眸,善意的神情,燦爛的笑容,豪氣中生,未待藺琦墨將目光拉回,她足下一點,身影已自高坡上跳落。
藺琦墨回頭時正看到她驚人的美麗,那纖細的身影飄舞在半空中,裙搖起舞,如蝴蝶翩飛,迎着天際驕陽宛若仙人,猝然奪人心跳。
他呆愣間,她已在空中一個旋轉,輕鬆卸去一部分下墜之力,如鶴落平沙,花影搖曳,翩然落在了他的馬旁。
場上再次因這一落失了聲音,人人皆張大了嘴看着那個藍衣女子飄然落下了山坡,那風采遮住了整個陽光。待罄冉茫然得眨動了幾下眼睛,詢問得看向藺琦墨,山谷中才再次響起了叫好聲。
“大嫂,彩!!”
“大嫂,贊!”
藺琦墨也未想到她直接就跳了下來,他本想在她點頭後上去接她下來的,呆愣了片刻才被喝彩聲喚回心智,忙翻身下馬,伸手便要去檢查罄冉的傷口。
罄冉一驚,忙是一躲,喚怪又安撫的望了眼藺琦墨。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他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接收到她的目光,藺琦墨玩味一笑,放了手,卻在她尚不及回躲之時攔腰將她抱起,飛身便落在了馬上,將罄冉輕輕放在馬前,攬入懷中,掉轉馬頭便向前軍緩緩而去。
所經之處,兩旁兵勇紛紛單膝跪劌,行着軍禮,卻不再稱呼大嫂,只喊道。
“見過雲姑娘。”
罄冉有些不好意思,只覺自己怎就跟前來閱兵的皇帝似的,一陣窘迫,回望藺琦墨,道:“你快別讓他們拜了,我當不起……”
哪裡知道藺琦墨卻是一笑,朗聲道:“猴崽子們拜見他們未來的當家主母,這我可管不了!”
“大帥說的沒錯,這事他當不了家,得看兄弟們自己的!”
一個微有滄桑的聲音自前面傳來,罄冉回頭,但見幾個身穿軍官鎧甲的將領大步走來,說話者正是當前那個留着八字鬍的清瘦中年男人。
藺琦墨朗聲又笑,扶着罄冉下馬,迎上那五人,笑道:“來冉兒,我給你介紹幾個人。”
罄冉笑着上前,落落大方,看向那方纔說話的男人。
他年過中旬,未着鎧甲,一身布衣,卻自有一番漬傲。一張矍鑠精神的面龐,額頭髮鬢眼角都留着歲月的滄桑,一雙眼睛卻包含睿智,顯得很有神采。
罄冉不待藺琦墨開口,便笑着先道:“這位定是狂狀元蘇先生,荊州蘇伯明三中狀元而不出仕,乃麟國第一才子。先生的《永戈錄》罄冉多有拜讀,仰慕已久,請先生受學生一拜。”她說着退後一步,剛欲擡手卻想起左臂不能移動,只好笑了下行了個女子的斂衽禮。
蘇伯明眸光越發璀璨,望了眼藺琦墨,衝罄冉點頭笑道:“大帥好眼光,好眼光!”
他的話引得其它四人朗笑數聲,藺琦墨亦笑着道:“先生可不常夸人,冉兒好本事。”
藺琦墨一手拍上離他最近的那人肩頭,笑道:“這是寧侶,軍中的都尉,在家排行老三,我叫他寧三哥,冉兒跟着我叫便是。這是左郎將馬誠,這廝別看一臉忠厚,又叫馬誠,其實一肚子壞點子,我們都叫他馬大騙。”
那被他指着的黑臉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對罄冉一笑,道:“大帥好生偏心,怎的只揭我的短兒。”
望他一臉窘迫,罄冉莞爾,藺琦墨也不搭理他,又指向略微靠後的兩個年輕人中的一個,道:“右郎將,方威,打仗勇猛,是個不要命的,人稱方瘋子。”
尚不待他介紹,那最後一個年級小的將領便躥了上來,頂着紅紅的面頰,瞄了罄冉一眼又趕緊低頭,道:“我是陸贏,見過雲姑娘。”
“陸贏年級小,勘測地形卻是一絕,是大夥的弟弟。你叫他贏贏便成。”藺琦墨一伸胳膊搭在陸贏肩頭,便將他壓在了身旁,笑容調侃。
盈盈?
罄冉搖頭微笑,目光掃過衆人,笑道:“以後還請兄弟們多多關照!”
衆人一番說笑,藺琦墨吩咐寧三哥繼續練兵,罄冉跟着藺琦墨向陣前平臺上走去。
山谷中再次響起震天的喊聲,寧三哥正來回奔走,指揮着兵勇變陣,移動。罄冉看得認真,一雙眼睛越發晶徹有神。
“兔崽子們,雲姑娘一來,果真賣命多了!光這聲音都比剛纔大了好幾聲。雲姑娘以後可得常來啊!”馬誠哈哈一笑,朗聲道。
罄冉也不矜持,點頭應道:“馬郎將相請,罄冉自是要常來的。”
“嘿嘿,藺大哥,這個大嫂好,我真歡喜。”
那邊傳來一聲輕語,說話者正是那年紀最小的方贏。藺琦墨回頭佯怒的狠狠跺他一腳,道:“什麼叫這個嫂子?!再者本帥的女人,你歡喜個屁!去幫三哥練兵去!”
方贏一聽才覺自已的話確實有歧義,漲的滿臉通紅,忙道:“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雲嫂子,比三嫂,方家嫂嫂好,我”
他這話一出,有人不願意了。
“嘿,贏贏,你腳上穿着三嫂子給做的鞋,還說着三嫂壞話,把鞋給我脫下來。”
“兔崽子,來日回了速城,可別再惦記你嫂子做的油餅子!”
馬誠,方威紛紛怒目瞪來,那陸贏一個哆嗦,拋下一句話,拎起一根長槍一溜煙便向臺下跑去。
“我去幫三哥。”
“哈哈。”衆人望着他猴躥的身影一陣發笑,罄冉也笑,仰頭望向身旁的藺琦墨。
他的神情有着幾分浩淼開闊,眉宇間洋溢着歡喜,映得出塵的面容有幾分的飄然出塵。陽光曉映,他平日的風華疏離悄然而隱,多了幾分如懸星般的風儀,罄冉心裡一痛。
果然,在這裡的他纔是真正的他,也是最快樂的他。在西峰軍中,他雖已贏得尊重,雖也一語千金,統揮有度,到底是委屈了自個。
“雲姑娘八珍陣阻戰軍於鬆月道,老夫觀研那八珍陣極爲精妙,想來姑娘是熟知陣法的。可看出現下將士們排演的這魚鱗陣有何不足?”
微帶蒼老的聲音自身邊響起,罄冉回頭正迎上蘇伯明溫和的目光,罄冉忙頷首,道:“先生叫我罄冉便行。”
見蘇伯明笑着點頭,罄冉纔將目光轉向臺下,望了一陣,也不客氣,沉聲道“這個魚鱗陣,陣眼在陣型中後,主要兵力也是在中央集結。分作若干魚鱗狀的小方陣,前端微凸,是個進攻陣形。此陣在己方優勢時倒是極好的進攻陣型,可以集中兵力對敵陣中央發起猛攻。可是由於集中的強兵在中央,所以陣型的弱點便在尾側,及兩翼。這也是剛纔四郎單槍衝入陣中,不畏中央強勢,直抵陣尾的緣由。”
蘇伯明不想罄冉分析的如此透徹,面上微有震動。他早便知道罄冉精通陣法,又熟於兵法。做的許多事也都讓他欣賞,但是罄冉畢竟是女子,在蘇伯明這種文人心中,素來對拋頭露面的女子沒有好感。
若非罄冉一直陪在藺琦墨身邊,若非有了罄冉,藺琦墨改變不少,變得快樂許多。若非罄冉幾次三番讓他吃驚,便是罄冉是藺琦墨認定之人,依這蘇伯明的性子也不會給她好臉色。
他雖是對罄冉溫和有佳,但是骨子裡卻是有着那麼點酸腐的鄱夷的。可此刻真聽到罄冉有如此不凡的見解,他震驚之餘,才重新審視起了罄冉。
“罄冉所言極是,老夫也看出此陣的欲陷來了,可幾番苦思都不得解。依着罄冉之意,這魚鱗陣可有辦法完善?”蘇伯明目光中多了幾分認真。
見他這般,罄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本能看向身旁的藺琦墨。卻見他眼中滿含鼓勵和驕傲,對她微微一笑。
“既然先生問你,你便說說吧,沒事的。”
“如此罄冉就說說,說的不好,先生莫要見笑。我覺得,這陣型極好,只是在前陣士兵的站位上可以稍做變化,現在這陣型前面呈凸形,是爲了整個方陣的機變性,更大的發揮攻擊力,這樣做卻是能提高戰鬥力。所以先生可能沒想過改掉這個前形,但是若拋開這個。將凸形陣,改成左右張開如鶴的雙翅,依舊將主要兵力在中央集結,令指揮有力的百夫長壓陣中後,從容指揮,令兩翼張合自如。這樣既可用於抄襲敵軍兩側,又可合力夾擊突入陣型中部之敵,只要兩翼能機動靈活,密切協同,此陣便能成爲攻擊猛烈,又不失防守的陣型。”
她話語落,身旁幾三徑自無語,罄冉一陣不安,忙又看向藺琦墨,卻撞上他璀璨奪目的眼神,尚未愣過來,便聽方威粗着嗓門揚聲道。
“妙啊,這般的陣可謂攻防兼守了。”
蘇伯明更是一面擊掌,一面激動的道:“對啊!對啊!老夫怎沒想到,確實如此,確實如此。來來來,冉冉,老夫這裡還有幾個陣型,你來於我參研參研。”
他說着竟上前拉了罄冉便向臺下走,神情興奮,一張臉紅光閃閃。罄冉被他拖着走了兩步,有些茫然,回頭去看藺琦墨,卻見他只是聳聳肩,一面無奈……
估計還有兩章便大婚了,素素努力爬努力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