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屠殺三十人,這個消息我竟然是最後一個人知道的。
我知道的時候,是在機場高速上的一輛出租車內。當時一羣特警追趕上出租車,逼迫出租車停下之後,特警們走上來將我從出租車裡面拎出來,直接給我上了手銬,然後將我帶回警局。我問其中一個人怎麼了,這傢伙冷麪呵斥我:“王景略怒殺三十人,你是涉案有關人員,需要接受調查。”
三十人?
任憑我想象力再怎麼豐富,也想不出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被帶到了警局裡面,五六個警察連夜審問我,來來回回就是那幾個問題。
我和老三什麼關係?
老三殺人是否與我有關?
我是否藏匿老三?
老三殺人是否是我指使?
一晚上,這幾個問題最起碼問了不下百編。我坐在椅子上面打瞌睡,剛開始還回答回答,到後來都懶得理他們了。可是他們也不讓我睡,我想聯繫人也聯繫不成,跟他們講道理?算了,我還是省省吧,那是浪費口舌。這件事情裡面有貓膩,我還能猜得出來。這幾個審問我的警察全都不是什麼有身份的人,基本上屬於那種拿着雞毛當令箭的小嘍囉。
天微微亮的時候,向北風提着幾份早餐回來。招呼幾個警察在我面前吃飯,自己用筷子夾着一個小籠包,吃的噴香。幾個人將整整一百多個小籠包解決完之後,向北風這才招呼幾個警察回去休息,這裡交給他。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後,向北風將審問桌子上面的手銬鑰匙拿來,我手上的手銬解開,將還剩下的十幾個小籠包推倒我的面前說:“趁熱,吃吧。”
說着,他親自遞給我一雙沒用過的一次性筷子。
我也不是客氣的人,儘管生了一肚子悶氣。但是顯然這時候不能餓自己的肚子,得等到吃飽之後,才能撒氣不是。將十幾個小籠包解決,正拿着牙籤剔牙,向北風笑着說:“老三殺人跟你是無關,可是這件事情你想推脫了責任,卻有點難。”
我沒說話,等着他的下文。
向北風繼續說:“老三是你的下屬,小楠也是你從棚戶區救出來的丫頭。他現在一口氣殺了這麼多條人命,嘿嘿,你認爲這些人的家屬會放過他?老三現在找不到,他們會將仇恨往哪裡轉移?很簡單,你這裡。到時候政法方面肯定要考慮一下社會影響,給你判一個瀆職,或者說和罪犯勾結的罪名還不是易如反掌。上海這天,要變啊!你考慮考慮,如果要是想和我合作,我給你時間,你將王景略找出來,讓他投案,我不光保你在這件事情裡面沒事,我還能保證你能重新拿回大德的股份。想知道王穎麗在哪裡嗎?呵呵。”
“有煙嗎?”我摸了摸兜,沒摸到,問他。
向北風將一盒小熊貓拋給我,我抽出一根,點上一支,深吸了一口氣,玩味說道:“我不想知道麗姐在哪兒,但是我知道她肯定安然無恙,我你們可以隨便解決,但是麗姐卻可以隨便解決你們。”
“有點意思。”向北風也自顧自的點上一支菸,深吸了一口之後,吐出來說:“那這事情也只能這麼辦了,你涉嫌和犯罪嫌疑人有聯繫,先關起來,等抓到犯罪嫌疑人再說,三十條人命,夠全國通緝了,上報紙,登新聞,你和老三,一準成爲新聞名人,標題我都想好了,殺人狂魔橫行魔都,三十條孤魂不得超生。”
我笑了,說:“你可以儘管去,到時候新聞的真相出來,看大衆相信誰。”
“你這是在鬥氣。”向北風語重心長說。
我聳了聳肩道:“鬥氣不鬥氣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您吧,這回可能要玩砸了。”
“砸不了。”
“真砸了。”
向北風站了起來,將手上燃了一半的香菸捻滅在桌子上面說:“真玩不砸。”
說完,向北風轉身離開。
我看着他的背影,臉色十分冰冷。
很顯然,老三並不是向北風的最終目的,我纔是他的真正目標。利用老三來壓垮我,似乎就是向北風的戰術。可是仔細想想,這件事情似乎並沒有那麼簡單。如果只是老三殺人的話,向北風是斷然栽贓不到我的身上,那樣他可就真跟我魚死網破了,魚死網破對他真沒好處。
可是事實卻又給我上了一課,第二日我就被移送到郊區看守所裡面,在看守所裡,我接收不到外界的任何消息,一連渡過好幾日苦悶痛苦的時光。
其實外面的事情的發展方向恰恰與向北風所說的相反,這件事情被選擇低調處理,只在公安內部進行報道,網絡和新聞上面沒有走漏出絲毫消息。而我被關起來的理由,卻是讓人可笑的,堂而皇之的與犯罪嫌疑人有關聯的名目。我被抓起來,最先知道的人自然是孫曉青。孫曉青聽說這個消息之後,眉頭皺起,直接打電話到市委一個和我有關係的領導那裡,領導聽孫曉青表明身份之後,剛要掛電話,孫曉青就直截了當說:“你去年靠着我們家郝仁坐上了這個位置,現在郝仁儘管不得勢,但是卻仍然能讓你掉下來。”
領導掛電話不是,不掛電話也不是,正在猶豫的時候,孫曉青說:“告訴我事情的真實情況。”
領導深吸了一口氣,急促地說道:“沈要做掉郝,要拿老三開刀,我想你應該明白了吧,大妹子,我勸你一句,讓他收手吧,他鬥不贏。”
不等領導苦口婆心勸,孫曉青就掛斷電話,她看了看已經拿到手的簽證和機票,深吸了一口氣,說:“再幫他最後一把,鬥不贏,也要讓他輸的漂亮。”
突然之間,孫曉青癲狂大笑起來,就好像是一個瘋女人一樣,仰天大笑,笑的肚子疼,然後揉了揉肚子,邊笑邊說:“我給他生孩子,我幫他成功,到頭來卻沒有在他懸崖勒馬的時候,挽回他一下,我真是一個狠心腸的女人,哈哈哈……”
話說得很豪邁,笑容也十分狂妄,可是將這一切和她那張永遠也看不膩的臉結合到一起,卻總讓人產生一種想哭的藝術感。親手看着一個人成長,又親手毀掉他的未來。成長是爲了給他美好的明天,毀掉也是爲了給他美好的明天。可是爲什麼這個明天,卻總是那麼想讓人哭。
飛往歐洲的機票已經準備好,簽證也已經辦好。
離開,真的要離開。
如果死在國外,那就死在那裡,反正她孫曉青就如同湛藍大海中的一塊浮萍一樣,死了也不會有人珍惜。如果上天上帝老天爺耶穌安拉這些天上的七大姑八大姨不收她孫曉青的命,那她就一個人將犇犇撫養長大,告訴犇犇,你在中國有一個父親。這對於她來說也是一個劫難,對於我來說,也是一個劫難,一個萬劫不復的劫難。
她苦笑着,苦笑着想。也只有在這個時候離開,我才能不爲她這麼一個狠心腸的賤女人而矯情做作。她孫曉青有什麼?皮囊不如張玲可愛,感情不如馬曉丹真摯,心智不如夏婉玉高明,她離開對於我簡直是百利而無一害……
孫曉青那近乎癲狂的笑聲,在這個不足百平的小房子中,嫋嫋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