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里米.瓊斯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從玻璃窗往外看去,外面的辦公區空空蕩蕩的,員工們早就已經走光了,跟着他這個拖欠了三個月薪水的老闆,實在也沒什麼前途,早點失業,早點找工作,也比耗在這裡一天比一天絕望要強。
蒙太藍電影公司在好萊塢只能算是中型的電影公司,和派拉蒙,米高梅,華納兄弟,迪士尼,21世紀福克斯這種行業巨無霸相比,只是夾縫中求生存的一條小魚,前幾年蒙太藍髮展地其實不錯,出過幾部北美票房超過五千萬美金的小成本電影,賺了幾筆錢,在好萊塢也逐漸闖出了點名聲,但是現在,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傑里米.瓊斯是個熱愛電影的人,他的父親是個電影放映員,他從小就跟着父親在拉片室度過自己的童年,當別的孩子還在公園玩耍的時候,他已經開始接觸電影的初級理論了,他曾經的夢想就是做一名偉大的演員,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長得不夠帥,外型也沒什麼特色,於是他中途改變了目標,那就是做一名像大衛.格里菲斯那樣偉大的導演,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一點這方面的天賦也沒有,他甚至連照片也拍不太好。不能做演員,不能做導演,也不想像父親一樣一輩子做個拉片員,但他從骨子裡熱愛電影,感覺只有從事這方面的工作纔不至於荒廢人生。於是傑里米.瓊斯決定了,他要做電影公司的老闆。
不得不說,傑里米瓊斯初期的創業還是比較成功的,他從小成本電影着手,以小博大,獲得了幾筆投資,於是從一位並不出名的編劇手裡購買了一個不錯的劇本,然後又找了一名鬱郁不得志的導演,又去找了幾名三線演員,在好萊塢,別的不敢說,要是找那種還沒混出名堂的編劇,導演,演員,那真是一抓一大把,指不定你在好萊塢大街上遇到一名流浪漢,可能就是個導演。
他帶着興奮的心情,拍了自己人生中第一部電影,讓他沒想到的是,這部成本只有四百萬美金的小成本之作,上映之後居然收穫了三千三百多萬美金的票房,投資回報率差不多有十倍,成功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早,讓傑里米.瓊斯感嘆,他確實就是爲電影而生的。
此後他依照這個思路,接連拍了幾部小成本電影,投資都沒有超過一千萬,除了其中一部的票房僅僅只收回成本,其餘幾部都賣得不錯,甚至還有三部票房超過了五千萬美金,其中一部描寫貧民窟愛情的電影,還獲得了金球獎最佳影片的提名,蒙太藍從最初的新公司,逐漸在好萊塢闖出了自己的名氣,雖然和那些一線的行業巨頭無法比較,但在二三線的電影公司中,已經算是收益不錯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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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爲路走得太過順利,傑里米.瓊斯覺得自己心想事成,他的野心也逐漸大了起來,衆所周知,在好萊塢,商業大片纔是王道,投資過億,一線明星領銜,大場面,大製作,大票房,只有拍幾部這樣的電影,蒙太藍才能跟那些行業巨頭掰一掰手腕,甚至躋身於好萊塢一流的電影公司中去。
作爲一名公司的決策者,他的想法不能說是錯誤的,如果他繼續投資拍蒙太藍比較擅長的小成本影片,可能依然會獲得不菲的利潤,但是連續幾年的成功讓傑里米.瓊斯有些信心爆棚,甚至給了他一種錯覺,那就是隻要他動手去做,就一定會成功。
所以傑里米.瓊斯決定去做一票大的,他要投資拍商業大片。
即便是公司有幾名元老勸告他,現在蒙太藍還不具備那樣的實力,也沒有運作商業大片的經驗,盲目地投拍大製作電影,風險非常大,成功了一切都好說,萬一失敗的話,蒙太藍是沒有這個底蘊可以應付這樣的危機的。
但信心暴漲的傑里米.瓊斯誰的話也聽不進去,他一心想將蒙太藍打造成爲好萊塢一流的電影公司,他相信,只要拍出一部像《泰坦尼克號》那樣的電影,他就成功了!他想好了所有的可能姓,唯獨沒想到他會失敗。
於是他帶着蒙太藍的資產評估,到銀行去借了三億美金,要玩就玩大的,既然給他一千萬,他就能賺五千萬,那麼給他三億的話,他不是可以賺十五億嗎?由於蒙太藍此前的財務狀況一直很健康,在好萊塢也闖出了點名氣,而且信譽也很好,所以很順利地就從銀行貸出了三億。
有了資金在手,傑里米.瓊斯便準備大展拳腳,他請了最貴的編劇,寫了個關於末世救贖類型的劇本,然後請了最有名的商業片導演之一,又找了幾個大牌演員,光是這幾個人就花去了他五千萬美金。
整整花費了一年的時間,纔將這部大製作弄出來,前前後後,編劇導演演員的酬勞加上拍攝的花費,以及後期製作和宣傳,總共花掉了三億五千萬美元,傑里米.瓊斯覺得,像這樣的大製作一旦投入市場,一定會掀起吸金狂潮,雖然未必能比得上當年的《泰坦尼克號》,但收穫十億左右的票房還是沒什麼壓力的。
理想如同波霸,現實就像旺仔小饅頭,這句話送給傑里米.瓊斯一樣很合適,讓他沒想到的是,電影上線之後,票房非常慘淡,雖然打着“史上最強陣容,耗資數億,最炫視覺效果的末世救贖片”的旗號,前兩天的票房還算正常,進賬了三千多萬美金,但是從第三天開始,票房便直線下降,很多觀衆看完這部電影過後表示失望,認爲“劇情老套,沒有任何創新之處,而且這種救贖的模式他們看過太多太多,已經不敏感了,視覺效果雖然不錯,但再炫也炫不過星球大戰和阿凡達,明星們的表演還算可以,但是對於美國的觀衆來說,每天都可以看到好萊塢的明星出現在熒幕上,這沒什麼稀奇的。”口碑總是一傳十,十傳百,然後呈星火燎原之勢,最終成就或者毀滅一部電影的,傑里米.瓊斯的第一部商業大片,就這樣慘遭滑鐵盧,最後的總票房只有九千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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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九千萬票房已經是他們公司最賣座的一部影片,但以前那些都是小成本,這一部的總投資超過三億啊!
傑里米.瓊斯就這樣,揮霍掉了公司以前掙下來的家業,還欠了銀行三億美金。
開始他並不服輸,投資嘛,總有成功和失敗兩種可能,他只是失敗了一次而已,哪個成功的電影公司老闆期間沒經歷過這樣的失敗呢?所以他準備重整旗鼓,東山再起,這一次失敗之後,他總結了不少經驗教訓,如果再投資一部大片的話,他一定不會犯此前的錯誤,他有把握拍出一部賣座的影片來,然後將此前所有的坑都填上。
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有些錯誤可以犯,有些錯誤是不可以犯的。
即便是像大衛.格里菲斯那樣偉大的導演,在拍了《黨同伐異》遭遇票房慘敗之後,便再也沒有電影公司願意相信他,給他機會拍下一部電影,最後鬱鬱而終,何況他這樣名不見經傳的電影公司小老闆?
電影是承載人夢想的藝術,但好萊塢卻是很現實很功利的地方,在這裡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有可能一步走錯,便再也沒有機會爬起來。
當傑里米.瓊斯帶着滿腔熱情去找銀行,希望再貸兩億美金,然後投拍一部電影,但是銀行的經理根本沒有看他送過去的厚厚一疊計劃書,他只是冷冷地盯着他,如同禿鷲盯着一片腐肉。
最後銀行經理只告訴他一句話,解決的辦法只有兩條:第一,蒙太藍進行破產清算,趁公司還有點價值的時候,將能賣的東西全部賣掉用來償還銀行的債務,第二,最好祈禱遇到一個好的買家,收購蒙太藍,那樣也許在償還債務之後,他還能剩點養老錢。
總之一句話,想借款,是絕對不可以的了。
帶着無盡的失望從銀行出來,傑里米.瓊斯又帶着他的新片計劃去華爾街,找那些投資人,但這些人和銀行一個樣,他們根本沒有看他的新片計劃書,回答他的是一張一張冰冷的撲克臉。
他們的表情都在告訴他一個事實:你已經失敗過一次了,誰能保證你下一次不會失敗?
傑里米.瓊斯到最後才發現,他那三年之內趕超米高梅派拉蒙的理想有多麼可笑,他對投資電影的理解還只是個小學生水平的時候,就自以爲已經掌握了這其間的全部奧妙,敗得如此之慘,一點兒也不虧。
他相信,如果給他一個重來的機會,他一定能東山再起,一定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他有把握拍出票房大賣的商業片,可惜的是,沒有人願意再相信他,沒有人願意再給他機會。
就這樣,又拖了幾個月,曾經風光無限的傑里米老闆嚐盡了世間所有的白眼,他欠着銀行鉅額貸款,還拖欠了員工三個月的薪水,討債的人每天都把手機打爆,曾經蒸蒸曰上的蒙太藍變得如末世的廢墟一樣冷清。
如果在幾個月前他進行破產清算或者尋找買家出售蒙太藍的話,好歹還能折騰出一點錢來,但是現在,蒙太藍已經一文不值。
傑里米.瓊斯打開了窗子,這裡是七樓,他已經下定了決心,從這裡跳下去,了結自己短暫而又充滿遺憾的一生,世間已經沒什麼可以留戀,與其揹負着鉅額債務像狗一樣活着,還不如一了百了,唯一不甘心的就是他沒有完成自己的電影夢想,但是現在已經無所謂了。
他站上了窗臺,閉上眼睛準備跳下去,這個時候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他嘴角浮現一抹慘笑,是誰呢?是誰要跟他說生前的最後一通話?也好,不管是債主還是朋友,能夠有人說聲再見也不錯。
於是傑里米.瓊斯取出手機,按了接通鍵:“餵你好,我是傑里米,請問是哪位?”
“我是傑森.威廉姆斯啊,你的大學同學,”電話那一頭的聲音顯得很興奮:“有個華夏朋友要參觀好萊塢,聽說你的電影公司辦的不錯,怎樣,待會我陪他去參觀一下,你方便嗎?”
傑森.威廉姆斯?傑里米.瓊斯想起來了,這個傢伙在大學裡的時候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很有政客的天賦,在學校的社團裡擔任重要職務,而且各方面的成績都是優秀,當時大家就覺得這個人如果以後做了美國總統,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現在年紀輕輕就已經是聯合國環保組織的高層,前途不可限量。
以前他的蒙太藍還算風光的時候,彼此也通過幾次電話,但自從蒙太藍出了事,他就再也沒有跟傑森.威廉姆斯聯繫過了,這傢伙這個時候打來電話,算怎麼回事?
華夏的朋友?要參觀我的蒙太藍?華夏朋友跟我有半毛錢的關係嗎?參觀什麼蒙太藍,參觀個P!
“傑森,我這邊的狀況,不太好,我想,並不適合國外的朋友過來參觀。”傑里米.瓊斯淡淡說道:“不過我很感謝你在這個時間能打電話過來,至少我還可以跟你說聲再見。別了,傑森,主會保佑你。”
電話那端的傑森.威廉姆斯愣了一下,隨即感到很不對勁,怎麼聽着傑里米這傢伙像是要交代遺言啊,於是急忙說道:“傑里米,你怎麼了?不要做傻事啊,你知道的,自殺的人進不了天堂,主不會原諒你的怯懦,無論多麼艱難的困境,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解決?說的容易,我欠了銀行三億美金,對,你沒聽錯,是三億,不是三十萬也不是三百萬,而是三億!”傑里米.瓊斯嘶吼道:“誰也幫不了我!去地獄是我唯一的出路!傑森,我想去天堂,我想當面向我們的主懺悔,但我真的撐不住了,所以,再見了!老朋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