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紫衣和紅袖出去後,瀾心只覺得心裡涌出一股莫名的煩躁。隨手拿起一本書,可是看了半天,她也沒有看進去一個字。她隨手將書放在坐在桌子上,擡手揉揉眉心。起身走出窗前,隨手推開窗戶,一陣寒意鋪面而來,不由得打了了一寒戰。
外面的雪還沒有完全融化,翠綠的松葉間還點綴着嬰兒拳頭大小的雪球。寒風拂過,雪花簌簌地飄落下來。金色的陽光下,彷彿灑落了一把金粉。
瀾心看着那紛紛揚揚的雪粉,心裡莫名地沉了一分,腦子裡突然閃出一句話“該走的總是要走的”。唉!她嘆息地搖搖頭,將腦子裡那些奇怪的想法搖走。雖然不明白好好的腦子裡怎麼突然會有這些奇怪的想法,但她有種預感,會有一件不愉快的事情發生。這是一種沒有道理的直覺!
“啪!”瀾心煩躁地關上窗戶。正好冬秀提着食盒走了進來,笑着說道:“姑娘,這是奴婢親手頓的雪梨糖水。奴婢燉了近兩個時辰呢!您嚐嚐看,是不是奴婢的手藝又精進了許多?”說着,冬秀將青花瓷盅從食盒裡拿出來,倒進了甜白瓷的小碗裡,滿眼期待地盯着她家姑娘看。
瀾心斜眼看了一眼甜白瓷碗裡晶瑩剔透的雪梨碎塊上,點綴幾顆枸杞子,紅白搭配,相得益彰,光看那賣相竟是十分誘人的。她垂下眼簾,淡淡地說了句:“放那兒吧。”
呃?冬秀臉上笑容頓時僵住了,她錯愕地看着瀾心那張陰沉的臉,第一個想法就是:姑娘現在心情不好,到底是誰惹姑娘不高興的呢?接下來,瀾心的動作充分證明了她心中的想法,她拿起架子上的大氅披在身上,雙手靈活地打着結,擡步向外走去。
“姑娘!”冬秀喊了一聲,慌亂地放下手裡的東西,緊走幾步追了上去。正好遇到從外面回來的紅袖,她朝瀾心的背影努了努嘴,意思在說:姑娘怎麼了,誰惹姑娘不高興了?
紅袖疑惑地看着瀾心的背影,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她也不知道。兩個人也不敢多問,只能放輕腳步,不近不遠地綴在後面。紅袖的腦子用力地轉着,姑娘好像拿到單子後,聽到青荷姐姐在整理庫房時,語氣就有些不好了。但是這些,她是不會說的。雖然她是直性子,但是卻不會碎嘴的。縮了縮脖子,輕手輕腳地跟在後面。
瀾心緊了緊身上的大氅,沿着廡廊,慢慢地走着。眼神有些恍惚,像是任何東西都收入眼底了,又像是什麼也沒有看清楚。不知不覺中,竟然走到了正院裡。“你們不必跟着進去了。”瀾心沒有回頭,淡淡地吩咐了一句,便擡腳向屋裡走去。
冬秀和紅袖對視一眼,乖乖地在院子門口停住了腳步。過了不長時間,一個婦人走出來,對着二人說道:“姑娘說,外面冷,讓你們先回去。姑娘想留在這裡替老爺和夫人抄寫經書。”
冬秀和紅袖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冬秀不放心的伸着脖子向院子裡看,可惜什麼也看不到。想了想後,說道:“有勞這位嫂子了。只是······”對上那婦人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只能點頭說道,“那我們先回去了,姑娘身邊有勞這位嫂子了。”
“嗯,二位慢走。”那婦人點點頭,面無表情地說道。看着兩人的背影,很滿意她們的識相,轉身看了一眼那緊閉的房門,便默默地向旁邊的耳房走去。
正屋裡,瀾心淨過手後,從香案上抽出三炷香,點燃後,恭敬地插進了香爐裡。擡眼看着牆上的畫像上,看着爹孃眼中那慈愛的笑容,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瀾心沒有擡手去擦,也不明白這無來由的情緒從何而來。她只是呆呆地看着牆上的畫像,任由眼淚流着。就像是一個在外面受人欺負的孩子,見到大人後,所有的委屈都涌現出來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眼淚終於不流了,心裡也舒服了許多。瀾心自己走到屋角,擰了帕子,擦過手和臉後。坐到書案後面,提起桌子上的狼毫,蘸足了墨,認真地抄起了佛經。直到守院子的大嫂走進來,將燭臺上的蠟燭點亮,她才驚覺,天已經黑了。她將桌角上的那一摞佛經仔細的收好,供奉在爹孃的牌位前。
******
京城的某個小院子裡
平媽媽緊了緊身上的斗篷,抱着懷裡的黑色大氅,關上正房的房門,擡腳向西廂房走去。推開西廂房的門,見慕夫人端坐在椅子上。她下意識地向內室看了一眼,低聲問道:“奇哥兒睡了?”聲音裡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嗯!”慕夫人淡淡的嗯了一聲,沒有擡頭,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手邊的錦盒看。平媽媽將手裡的衣服隨手搭在門邊的架子上,走過來,拿着火鉗子撥弄了一下火盆裡的炭火,讓它更旺一些。掃了旁邊的錦盒一眼,低聲問道:“這是玉姑娘讓您帶進京的那個盒子?”
“嗯!”慕夫人淡淡地應了一聲,又盯着那個錦盒看了一會兒,才轉過頭,把手放在火盆的上方烤着火,隨口問道:“這件事情媽媽怎麼看?”
呃?平媽媽頓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壓低聲音說道:“老奴覺得這次多虧了玉姑娘。若不是她湊巧過來找夫人喝酒,又看上了夫人的水仙花。也不會有後面的陰差陽錯送了夫人急需的冰火草了。
如果沒有夫人及時帶進京的冰火草,奇哥兒恐怕······好在,佛祖保佑,我們奇哥兒現在不但平安無事了,連以前在大火裡落下的病根兒也都沒有了。真是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呀!”
慕夫人擡眼看着平媽媽那眉開眼笑的樣子,嘴角的那抹笑意一閃而逝。垂下眼簾,盯着火盆裡那燒得正旺的火炭說道:“媽媽也說是湊巧,可是這個世上真的有那麼湊巧的事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