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太陽照常升起，和煦的陽光普照天地間，被漫長寒夜打磨的萬物開始逐漸恢復生機。
然而！
究竟是有什麼不同了。
昨天的除夕夜，兩邊人雖是都沒怎麼過好，卻至少還有個統一的年號，那是崇禎十六年的除夕夜。
可此時……
這居然是一個空白新年的第一天！
縱然此時流民軍已經建號，滿清更是建號多年，可這玩意兒除了流民軍自己認，滿清自己認，其他更多的人，誰又認？
甚至，就算流民軍內部，目前對這新年號也都是很不適應。
“嗚嗚~~！”
不過這些對此時的雙方戰陣而言都是小事。
天色剛亮沒多久，也就辰時中多一點點，流民軍便展開了龐大的攻勢規模。
放眼望過去，漫山遍野間，至少有着四五萬饑民充做先鋒，他們身後便是至少兩萬規模的流民軍精銳！
包括一直壓陣的唐通部和白廣恩部此時也都是出血了，不敢再怠慢，都派出家丁督戰，要一舉拿下山海關。
到了此時，山海關的大勢基本上已經明朗了，誰又不想在這個時節，拼下自家的小江山？
那至少可以封妻廕子數代人。
“轟隆！”
“嘭嘭嘭嘭……”
稍稍試探之後，雙方便直接進入了白熱化節奏，什麼火炮，開花彈，各種火器，此起彼伏，幾如將這海天都撕扯裂。
正如昨天時流露出來的諸多因素一樣，不到一個時辰，山海關外的諸多羅城全部失守，無數流民軍興奮着，猙獰着，猶如厲鬼般衝上了主城，就生怕比別人慢了，被別人把好處搶了。
“哈哈，讓劉芳亮部頂的再靠前一點，趕緊把中路破了！讓白廣恩繃住了，別他麼跟個娘們一樣……”
流民軍中軍，劉宗敏意氣風發，儼然又站到了人生的另一個制高點，指點江山。
他此時吸取了昨天的經驗，更爲謹慎也更爲主動，尤其在攻勢的節奏上，更爲緊繃，九淺.一深，瘋狂的輸出突破！
李自成等人也都是興奮不已，志得意滿的笑意掛在他們一個個的臉上。
眼見大局已經差不多了，宋獻策拍馬討好道：“皇爺，山海關不愧是天下第一雄關那。待我大順拿下山海關，不能學前明那般，在遼事上浪費諸多糧餉，遼西暫時可以放棄，以山海關爲線便可。到時，我大順只需卡住長城要害，韃子至多也就折騰個七八年，肯定要玩完。”
不得不說，宋獻策還是很有眼光的，尤其是到了此時的位置，他的眼界更遠，看的也更爲開闊，一下子就點明瞭遼地的核心問題。
事實上，早在十幾二十年前，大明便有人提出過放棄遼地，專注守山海關的想法。
不論是此時還是後世，事實都已經證明，這的確是個相當行之有效的辦法。
畢竟，華國曆朝歷代，在面對洶涌的遊牧民族時都是這麼幹的，只要用時間打磨掉他們的鋒銳，他們自己內部肯定會先出現問題。
那時，中原王朝再去收拾，無疑要簡單的多了。
可惜，大明本身便是‘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加之大明內部的政治.鬥爭着實讓人無言，尤其是天啓爺的帝師孫承宗、孫閣老，確立了遼西的屯堡政策之後，恐怖的怪獸就逐漸成型了。
套用後世的話，這就是沒有及時止損割肉，直接導致引發連鎖反應，大局後來繃不住，便開始全面崩盤了。
“大軍師所言極是。”
李自成連連點頭：“遼事重如山那。以後，咱們少不得在這方面多花費些心思。”
說着，他又笑着調侃牛金星，“以後，還得靠牛尚書多給咱們撥點銀子才成。”
衆人不由都是大笑。
牛金星憨厚的笑着，心裡卻也忍不住的憧憬起來，未來，多麼美好。
……
時間很快到了午時中刻。
此時，流民軍已經通過諸多羅城，逐漸在主城上站住了腳，瘋狂的衝殺着關寧各部。
後者雖是在拼命抵抗，寸土必爭，可就算朱媺娖都看出來，他們已經是強弩之末……
“徐郎，他們，他們真的守不住了嘛……”
朱媺娖緊咬着紅脣，美眸複雜的看向了山海關上那一個個豔紅色的身影。
今天朱媺娖也長記性了，穿的極爲厚實，不僅裡面穿着一件緊身的獸皮衣，外面還套着獸皮馬甲，再外面還有一個大獸皮棉襖。
令人驚奇的，即便已經如此臃腫，可她卻依然穿出了窈窕的味道，便是徐長青也不得不佩服，有的女人，真的是上天都要嫉妒。
此時看着朱媺娖複雜的美眸，徐長青自然明白她的心思。
吳三桂就算不太地道，卻至少還算是大明的將官，還奉着大明的日月浪濤旗，穿着大明的鴛鴦戰襖，如果能選擇，朱媺娖肯定還是更希望吳三桂他們關寧軍能勝利。
“呼。”
徐長青長舒了一口氣，“從局面上看，關寧應該是沒有什麼機會了，不過，塵埃沒有落定之前，萬事皆不可定論。關寧最強大的是騎兵，此時，他們的騎兵還沒出，我這位二哥，還在留手啊。娖兒，耐心點，不出意外，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
“帥爺，西線頂不住了，劉參將殉國了……”
“帥爺，中線需要支援，流賊人太多了啊……”
“帥爺……”
山海關城頭上，一條條緊急戰報，不斷傳遞向吳三桂這邊，到處都充滿着悲愴的情緒。
流賊太猛了。
這種肉搏戰，他們關寧就算精銳，卻是完全被流賊的人海攻勢壓制，有力氣都使不出來。
吳三桂的眼睛血紅，鬍子拉碴，哪還有平日裡的瀟灑？他一遍遍的爆吼着，招呼人手去各處支援。
可到了此時，已經是杯水車薪……
“帥爺，不好了，馬軍門胸口中箭了，已經退了！”
午時末。
正當吳三桂還在不斷詢問心腹，大清國的主力到底到哪了的時候，有親兵忽然傳來噩耗，馬科跑路了！
“我@#￥@！！！”
一時間，便是吳三桂的城府，也只想問候馬科的十八輩祖宗！
哪怕早就知道這廝不中用，卻哪想到，這廝居然是如此的不中用啊……
馬科逃跑，他所防守的西線，迅速開始出現諸多缺口，流民軍那一張張猙獰着、張牙舞爪的臉孔，仿若馬上就要殺到吳三桂身前了。
回頭看了一眼，後方哪有什麼清軍的蹤影？
可此時，吳三桂已經沒有了選擇！
再不決斷，別說山海關了，他也要玩完！
陡然，吳三桂的臉孔猙獰如狼，狠厲道：“傳我軍令，所有騎兵，準備出動！跟流賊拼了！”
“是！”
……
“吱嘎！”
“吱嘎吱嘎……”
不多時，山海關主城和周圍的羅城中，忽然有諸多城門接連打開來。
“弟兄們，殺流賊啊！”
“衝啊，活捉李自成……”
“殺……”
片刻間，十幾個城門中，無數騎兵猶如潮水一般衝殺出來，瘋狂的衝擊向流民軍戰陣。
“呵呵，敢跟額玩陰的，額早就料到你要狗急跳牆了！傳我軍令，精騎準備衝陣，開花彈給額留好了！”
流民軍戰陣，劉宗敏早有預料，淡定自若的從容應對。
很快，無數洶涌的紅色騎兵便是肆虐的在戰場中橫行開來，不斷的斬殺着衆多的流民軍。
但流民軍也不甘示弱，藉助着諸多的工事羣，不斷用各種火器和開花彈衝擊着這些關寧鐵騎。
戰場迅速陷入了混亂狀態。
但隨着城裡衝出來的關寧鐵騎越來越多，頂在前面的流民軍逐漸開始示弱，根本抗不過關寧鐵騎的衝擊力。
尤其是關寧鐵騎不僅射術好，許多更是裝備着各種精良火器，這種衝起來的遠程打擊能力，流民軍遠遠不敵，許多人只能拼命衝上城頭保命。
“轟隆隆……”
但很快，大地顫動，無數流民軍騎兵很快從後方衝來，迅速加入了戰場，不斷的衝擊着關寧鐵騎們，不讓他們匯聚成規模。
一時間，天地都在顫動，人呼馬叫間，鮮血飛濺，血肉橫飛，空氣中很快便是被濃郁的血腥味道填滿。
甚至，在海里的鯊魚都是聞到了味道，不斷有魚鰭在冰面下徘徊，試圖撞擊冰面。
海邊小山上，徐長青一時也有些熱血噴張，不能自已。
這還是徐長青第一次見到如此規模的騎兵對衝，雙方的騎兵數量至少已經超過了五萬人，戰馬更是無法計算。
縱然雙方都沒有形成完整規模，沒有衝起速度，地形也由於工事的原因不夠敞亮，但這種刀刀入肉的衝擊力，還是讓人歎爲觀止。
朱媺娖也有點蒙了，死死靠在徐長青懷裡，不敢亂動分毫。
這哪裡是什麼戰場，分明就是絞肉機啊。
身邊，包括二狗和衆多親兵們，一個個也都是緊張又凝重到了極點，這就是騎兵的威勢嗎？
廝殺聲，叫喊聲中，越來越多的人和戰馬倒下，站在徐長青他們此時的角度看過去，真的是大地都要被染紅了。
便是徐長青也是足足用了十幾分鍾時間，這才逐漸恢復冷靜，開始更客觀的縱覽全局。
坦白說。
不論是吳三桂還是劉宗敏，戰略上都沒有錯誤，都是正確的！
吳三桂想衝出空間來，發揮出他們關寧鐵騎的優勢，從而剿滅流民軍的氣焰。
但劉宗敏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無數流民軍精騎衝上來，就是不給他們這個空間。
這讓的雙方註定只能用最慘烈的方式，一決雌雄！
“殺啊，殺吳賊！”
“殺，皇爺在身後看着咱們那！”
“大順的兄弟們，建功立業，就在今朝了！”
“殺……”
“殺啊……”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幾乎每一秒鐘都有着數個生命倒下，鮮血已經匯聚成河，護城河雪白的冰面早已經變成了血色，卻沒有一方人退後，他們註定要以消滅對方的肉身爲己任。
便是徐長青一時都有些忍不住想閉上眼睛。
太殘忍了，也太他麼的刺激了啊！
就這一會兒的衝鋒，保守估計，至少三四十萬兩雪花白銀，已經是擋不住了。
不論是流民軍還是關寧鐵騎，培養一個合格的騎兵，那都是得咬着牙、勒緊褲腰帶啊。
“轟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