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進趙廠長的辦公室,這間辦公室頗具排場,倒是符合他的個性。他的手已經消去了水泡估計再過幾天就會沒事,但對於先前的那些過份和無理,我還是誠懇地道歉道:“趙廠長,您的手傷不要緊吧。我太過粗心讓你受了傷,真是對不起。”
趙廠長起身給我倒了一杯水笑道:“江少的心思我怎會不明白。”
“哦?我的心思?趙廠長你倒是說說看。”我興致一來,人都說這趙廠長心胸狹窄,我刻意燙傷了他,他不跟我記仇反倒明白我的意思了?
“江少如果不燙傷我,又如何證實自己心中的懷疑呢?”趙廠長看着的眼神裡毫無責備之意,更多出了幾分讚賞,停了一下又接着說道:“李部長已經去自首了。原來以爲的簡單意外,想不到竟然隱藏了李部長的這種殺心,真是出人意料。李部長平常與人和善,想不到竟會去陷害一個小小的化驗員。不過還是江少有手段,來到這裡不出兩天,不僅抓住了真兇還把該處理的事處理得井井有條。我們江氏集團有江少這樣的接班人,是我們這些員工的希望。”
我哈哈一笑說道:“趙廠長,你真是太過誇獎我了。我那天在李家門口對你無理,現在想起來真是太不應該了,您可千萬別往心裡去。”
趙廠長釋然一笑道:“說起這事,我倒是要向江少說聲對不起了,之前要有怠慢之處,江少別往心裡去。”
我面上呵呵一笑,心裡卻想着父親對他的評價還是中肯的,他果真心胸狹窄但對公司絕無二心,他那時肯定是知道我來了小河鎮心裡不服我,纔會對我避而不見,而事實上他並沒少爲這起事故做善後工作。但我並不想就這麼接受他的道歉,他的心胸若容不下我,又怎麼能容得下其他人,怎麼能管理好整個工廠?於是我說:“趙廠長,您這樣就太見外了,在您面前我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小輩,哪能讓您跟我說對不起,況且您可曾真有怠慢過我?”
趙廠長臉色有點尷尬,只好胡亂點頭道:“是是是,江少說的是。”
顏色給到三分便可,我想趙廠長應該是個聰明人。於是話鋒一轉說:“現在工廠這邊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我曾承諾江董要處理好這邊的一切事務,這些天還要麻煩趙廠長多提點照顧了。”
趙廠長忙說道:“什麼提點照顧的,江少您太言重了。有什麼需要用到我的,支個聲就行,我不是誇口,在小河鎮還真沒有我辦不了的事。”
我一聽忙接口道:“趙廠長果然快人快語,那我也不跟您拐彎抹角,我初來這裡人生地不熟,去了好些個辦事的地方都碰了一鼻子灰,讓我好不鬱悶。等我這手上賠償的事了結清楚了,趙廠長可願意幫我引薦一下。”
趙廠長聽完便說:“那是應該的,那是應該的。我之前也曾這麼想過,又怕江少瞧不起這小地方的人便沒敢跟您說。想不到江少也有這意思,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我笑着回:“趙廠長真是跟我想到一塊去了。”
趙廠長要給我加水,我忙接過來自己倒上又給他加了點,他的手現在不能多動。我們又討論了些關於工廠重建和服裝廠賠款的事,他給出了幾個我覺得還算可行的建議。看看時間又快到下午下班的點,於是便讓他回去好好休息。我又給阿強打了電話,通知他約申超逸晚上八點到我住的賓館裡來繼續談賠款。自己便開着工廠裡的依維柯回了賓館。
我回到賓館洗完澡去二樓用過晚飯,便接到了蘇恪的電話。一陣寒暄後,蘇恪便問:“慕遠,你今天晚上能趕回來麼?”
我來這兩天,忙着善後這裡的一切,壓根沒想過要現在回去。我一頭霧水地說:“有什麼事情嗎?我這邊的事還沒有處理完畢,一會還約了人談事,估計還得過幾天吧。”
“不能回來就算了。”電話蘇恪的聲音似乎帶着點失望。
我剛想再問他究竟有什麼事的時候,卻聽到蘇曉曼隔遠傳出的聲音‘哥,石小姐到了’。我一怔,這個石小姐應該就是石黛黛了。她怎麼上蘇家去了?蘇恪應了蘇曉曼一聲後對我說:“黛黛過來了,我不跟你聊了。”
我突然想起那天在寧湖邊上的生日禮物的約定,今天是蘇恪的生日。以往蘇恪的生日我都會參加,而這次我卻因爲工廠的事忙得把這事忘得一乾二淨了。我忙對蘇恪說:“蘇恪,生日快樂。”
蘇恪淡淡的笑聲傳來說:“我還以爲今年聽不到你的這句話了。”
我一聽愧疚着說:“對不起現在纔想起。”
蘇恪馬上說:“沒事沒事,我已經接收到了這就行了。無論哪年你的禮物都是我喜歡的,今年的也不列外。我不能讓客人久等,我先掛了。你辦完事早些回來。”
掛下蘇恪的電話,我想起了那天在寧湖邊上的事,石黛黛今天去了蘇家,會不會履行那天的承諾,她會送給蘇恪一幅什麼樣的字墨?我想像着石黛黛寫出一幅魏碑字體時的樣子,她在提筆寫字的時候是否會想起一週後同樣要過生日的我?我想到這不禁苦笑了一下,想起又能怎樣,我今年的生日還不一定在哪過呢。
晚上八點整,申超逸準時帶着他的筆記本出現在賓館一樓的休閒區。我看了他帶過來的以郵件附件形式簽訂的合同正本,他做圖就算再厲害,也改不了郵件的地址和附件的原始文件,我對這份合同的真實性不再懷疑。合同上的金額確比之前索賠的金額要低一些,但並不多。申超逸有點尷尬地說道:“我之前是調高了些,但我絕沒存敲詐你的心思。”
我點頭笑道:“我怎麼會那麼想呢,再說申總又怎麼會是那樣的人呢。”我這話一說申超逸更尷尬了。我不再捉弄他便說:“代工廠的事我已經幫你聯繫好了,你馬上另起一份合同把這份老合同的附件內容加上去,再跟這個沈廠長聯繫下。我已經跟那邊打好招呼讓他們務必按時交貨。申總大可以放心了。”
“這事還真是謝謝江少了。”申超逸笑着說。
我拿起筆在申超逸列的賠償清單上劃去了代工合同賠償及違約這一項說:“我明一早叫財務部按合同金額的85,給你開支票,這一項算是清了吧。”申超逸點點頭。
我又把明細上的那些不動產明細看了一遍,提出了使用折舊需要扣除,這點申超逸跟我糾結了好一陣子。他的想法就是雖然那些不動產是要折舊,但如果沒出這事,他可以繼續使用。現在出了這事拿着折舊過後的賠款根本就買不到可以使用的那些物件了。我甩他一句說那就買舊的用。我絕不可能按他所照的原價賠償給他。按照不動產的折舊方法,我馬上給這筆賠款打了六折。申超逸一聽急了,忙着這些物品的購買時間不一,最長也不過兩年,不能按我這麼算。我一聽也在理於是又改成了七折。
其他的項目也都一一過目,把我認爲不合理的通通挑出來討論了一通,最後基本上達成了一致,除了‘圖紙’這一項。
我爲難地說道:“申總圖紙這一項,真的很讓我爲難呀。這種虛無的東西要我怎麼給出合理的評估?”
聽我說完申超逸顯得有點激動,似乎只要我一否認他的這些圖紙,就能觸動他易怒的神經。申超逸漲着臉說:“那些圖紙是我和我太太的心血,承載着我們多年的夢想,它們隨時都有可能變成真正的時裝。潛在的價值遠比我報給江少的這個數字要高。江少如此精明的人,不會不知道無形資產這個概念吧。”
我聽完呵呵一道:“就算是無形資產也得讓人認可才行,申總把這些圖紙視同無形資產,可獲得有關部門有關人員及社會大衆的認可?”既然提起了這個概念,不妨就提到財務的層面上來談,我是學經濟管理的,財會相關的課程自然少不了。這一番搶白,讓申超逸的臉色變得更爲難看。或許申超逸的心裡會覺得跟我談賠償有種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無奈。但我說得都在理,他就是跑去法院估計也跟現在差不多。
申超透苦笑道:“看來江少是不肯承認我的這些心血了。”
我心裡一笑很好,這正是我要的結果。我抓住時機說:“我倒不是不肯承認申總的那些心血,只是不知道是否該相信申總真有那種水平,如果被燒燬的手稿確是驚天之作,我若不賠償那豈不是要遭天譴了。”
申超逸忙道:“江少這話是什麼意思?”眼裡有明顯的期待。
“申總總得讓我知道您確實有這種驚天才能,設計出來的作品確實存在價值吧。”我喝着花茶悠然道。
“江少說得是,我這裡就存有部分電腦設計圖,您現在就可以看一下。”申超逸說着打開電腦,點開桌面上的文件夾,一張張地圖稿映入我的眼裡。的確有些能讓人過目不忘,甚至會去設想成衣的上身效果。申超逸一邊放映給我看一邊解釋着他的靈感和創意有些甚至講到了對面料和輔料的選用以及搭配的理念。他說起這些時神彩飛揚,完全沒有跟我談討賠款時的拘束不安。我想這時的樣子纔是他應有的魅力,他的確不適合爾虞我詐的商圈,他該在屬於他的這個範圍裡發揮他的才能,施展他的魅力,做自信從容的自己。
我指出其中的幾款說:“光看圖紙還不行,這幾款你這幾天幫我做出來吧,讓我看看實際的效果。”申超逸很爽快地答應了。
第二天我跟趙廠長去了公安局,配合公安局處理李部長蓄意殺人的案件調查。李部長蓄意謀害李冬晟的原因跟我之前猜想的相差不大,也無非就由一個情字引起。李部長跟陳曉沁先前曾好過幾年,後來陳曉沁架不住李冬晟的猛烈追求又離開了他,之後李部長一直對陳曉沁並不死心但並未再做糾纏,只是偶爾一次毫無刻意的關心讓李冬晟發現了。這之後李冬晟每每氣不順就拿這事私下找李部長的麻煩,這不僅讓李部長頭痛不已,也讓李部長知道陳曉沁過的日子並不舒心。李部長心疼陳曉沁便想着要怎麼報復一下李冬晟,於是設計了這起事故,李部長也是生化系的高端人才,自然懂得用什麼樣的化學品以及份量控制好爆炸的範圍,偏巧李冬晟身邊的李凱陽不懂這些,才導致了這起大爆炸。走出公安局時趙廠長唏噓道:“想不到李部長竟栽在這情字上。”
接下來的幾天我和趙廠長忙於傷員的賠付和工廠的重建,並抽空去看過陳曉沁一次,她見了我依舊沒有多大表情,卻告訴我她最後悔的事就是離開了李部長,答應嫁給李冬晟。她說李冬晟給她的愛讓她感覺到像是牢籠的囚禁,但李部長帶給她的是一種寬闊的自由,不管多少年她都要等着李部長出來。
我從陳曉沁淡淡的言語感受到,愛情的所有權不是身體的獨佔,而是靈魂的相伴。我也真心希望李部長和陳曉沁走到一起的那天能早些到來。
------題外話------
好沒動力,再吼一聲,收藏啊,評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