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個小丫鬟瑟瑟發抖的跪在地上。
柳夫人眉目清冷的掃了她一眼,一邊吹着手中熱茶,一邊幽幽道:“你可知本夫人喚你來,所爲何事?”
小丫鬟嚥了口唾沫,小聲道:“奴婢……奴婢不知。”
抿了口茶,柳夫人給站在一旁的雪琴使了個眼色。
雪琴會意,立即清了清嗓子,“芬兒,你在芙蕖院做事的時間不短了,是否發現了有何異樣之處?”
芬兒擡頭,偷偷瞄了一下柳夫人,不安道:“雪琴姐姐,芬兒不太懂你的意思。”
“哼,芬兒,依着王爺對芙蕖院那位的上心,你該知道我問的是什麼。”雪琴輕哼一聲,不滿道:“你最好老老實實的把你所知道的事情都交代清楚,否則你今晚就別想出秋菊院的大門了!”
聽出雪琴話裡的威脅之意,芬兒急忙道:“雪琴姐姐,柳夫人,芬兒雖然在芙蕖院伺候,可做的也大多都是打掃做飯的粗活兒。”
“主子的一切事宜,都由阿翹、愛月和荷香三位姐姐操辦。”
“奴婢……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什麼都不知道?”柳夫人重重放下茶杯,站起身來,身手勾起芬兒的下巴,冷笑道:“白天王爺去芙蕖院的時候,你在場吧?”
不知是柳夫人細長的指甲掛疼了芬兒,還是柳夫人冰涼的手指讓她感覺到一股冷意,總之芬兒哆嗦了一下,如實道:“奴婢……奴婢在場。”
“那你可瞧出了王爺待你主子有何不同?”即便是知道芙蕖院的那位“林公子”是女扮男裝,可柳夫人卻沒有直接詢問,而是間接的從芬兒嘴裡套話。
一來,要看看芬兒是否會說實話。
二來,如果柳夫人主動發問了,那麼便會一問一答,得不出更多有效信息。
果真,芬兒聽罷,臉色猶豫。
柳夫人眼睛一亮,捏着芬兒下巴的手用力幾分,“說,你發現了什麼?”
芬兒眼神閃躲,小心翼翼的語氣裡又帶着不確定:“奴婢當時其實沒聽太清楚,依稀聽着王爺很着急的往屋子裡跑去的時候,喊了一句……”
“喊了一句什麼?”直覺告訴柳夫人,芬兒所要說的話不同尋常,柳夫人眯着眼睛,厲色道。
“嘶!”芬兒疼得倒吸一口氣,立即脫口而出道:“阿顧!!”
“王爺……王爺喊林公子阿顧!”
柳夫人和雪琴聽罷,二人面上都是一副震驚的模樣。
手緩緩鬆開捏着芬兒下巴的手,柳夫人面色青白,咬牙問道:“你確定沒聽錯?”
芬兒是去年剛進王府的,但也聽說過坊間有關亓灝和顧瑾璃的傳聞。
只是,在這寧王府裡,顧瑾璃的存在像是個禁忌一樣,府中知情的下人們不敢私自提起議論。
因此,這“阿顧”二字,芬兒並不知道意味着什麼。
見柳夫人的臉色難看的厲害,她連連點頭,:“是是,奴婢沒聽錯,王爺喊的就是阿顧。”
“主子,那個女人分明就是……”雪琴抓着柳夫人的胳膊,本打算說些什麼,卻被柳夫人一道凌厲的眼神給制止住了。
強壓下臉上的怒氣,柳夫人扯了一個僵硬的笑容,她褪下腕上的鐲子,竟塞進了芬兒手裡:“拿着。”
芬兒一愣,又驚又恐:“柳夫人?”
她現在只想活命,可柳夫人竟塞給了自己一個鐲子,這世上哪裡有這麼好的事情?
再說了,聽雪琴脫口而出的話,似乎林公子是個女子?
芬兒竟不知,林公子以女子的身份毫無破綻的在芙蕖院待了一個月!
雪琴大概明白了柳夫人的意思,她裝模作樣的扶起腦袋暫時轉不過彎的芬兒,笑道:“芬兒,這鐲子是主子賞你的,你收着便是了。”
“可是,雪琴姐姐,這鐲子太貴重了,奴婢受不起!”芬兒雖然貪生怕死,可卻知道吃人最短,拿人手短。
柳夫人不將自己殺人滅口已經不錯了,如果她一旦接受了柳夫人的鐲子,以後還指不定有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讓她去做呢!
很明顯,柳夫人要對付的人就是“林公子”。
要不然,也不會這麼晚的喚自己過來打探消息。
可那“林公子”是王爺看重的人,她要是替柳夫人做了什麼,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所以,鐲子她是如何都不能拿的。
“芬兒。”柳夫人見芬兒將鐲子推了回來,剛噙着的笑瞬間冷了下來。
“本夫人送出去的東西,從沒有拿回來的道理。”
頓了頓,她的眼裡閃過一道殺意:“不過,你要是想將鐲子還給本夫人也是可以的。”
“連帶着你的腦袋一塊,本夫人就同意了。”
“柳……柳夫人……”芬兒兩腿一哆嗦,欲哭無淚:“奴婢……”
她還是太天真了,以爲拒絕鐲子便可以不趟這王府後院的渾水了。
可惜,她只是一個身份卑微的奴僕,是這王府裡任主子們踩在腳下的螞蟻。
她沒有選擇的權利,只有低頭認命才能保命。
“芬兒,主子待人最是和善,也最不喜歡強人所難。”雪琴拍了拍芬兒的肩膀,溫和道:“只不過一個鐲子而已,要是賞給了旁人,人家肯定屁顛屁顛的接着呢!”
“又不是洪水猛獸,你怎麼還怕起來了呢?”
“嘖嘖,既然這般不知好歹,本夫人也就不……”柳夫人嘆息的搖了搖頭,伸手作勢就要將鐲子從芬兒手裡拿回來。
“噗通”一聲,芬兒跪了下來。
攥着鐲子,她怯怯的磕了一個頭,“奴婢多謝柳夫人賞賜,今後任憑柳夫人差遣。”
“識時務者爲俊傑,真是一個聰明伶俐的丫頭。”柳夫人沒料到芬兒這般上道,又揚起了脣,可謂變臉速度是極快的:“日後芙蕖院如果有一星半點的動靜,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是,奴婢一定在第一時間報告給柳夫人。”芬兒點點頭,將鐲子藏好。
“芬兒,只要你忠心爲主子辦事,咱們主子是不會虧待了你的。”雪琴扶起芬兒,一副親親熱熱的模樣。
這一句“咱們主子”,也是暗示着芬兒已經成爲了秋菊院的一員。
芬兒沒得選擇,只能硬着頭皮訕訕一笑:“是,芬兒記住了。”
“好了,你出來也有一會了,還是快回去吧,否則被人懷疑就壞了。”雪琴見柳夫人重新坐了下來,便知道她沒什麼要囑咐芬兒的事情了,便打發芬兒道。
“奴婢告退。”芬兒給柳夫人行了個禮,輕手輕腳的離開。
待芬兒離開後,雪琴關好門,轉身對柳夫人道:“主子,真沒想到,芙蕖院那位竟會是顧瑾琇那個賤人!”
“誰能想到呢?”柳夫人緊緊的捏着杯子,眸子的火焰像是要把這天地都燃燼似的:“顧瑾琇當年非但沒死,還換了張臉回來,如此荒唐的事情,這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她能做出來了!”
“怪不得當初選妃大典上,王爺二話不說就選了一個男人,看來王爺當時就早已知道了她的身份!”雪琴攥着拳頭,也是一副忿忿不甘的模樣。
“是啊,若非早知道了她的身份,王爺又怎會冒着天下之大不韙當衆娶一個男人?還爲了她惹怒了太后和皇上?!”柳夫人暗咬銀牙,隨手“砰”的把杯子摔在了地上。
若說之前柳夫人的因愛生恨,是來自於被亓灝的漠視和對顧瑾璃的嫉妒,那麼現在又多了一種源於欺騙的恨意。
“我在他身邊九年,這麼多年就是養條狗都會有感情的!”柳夫人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對雪琴道:“雪琴,從今日起,你不僅要盯緊芙蕖院,更要盯緊書房!”
“書房?”雪琴看着柳夫人,點頭道:“是,奴婢會盯好王爺的。”
“不是王爺。”柳夫人抿了抿脣,緩緩道:“書房是王爺處理公務的重地,這些年他與大臣們之間往來的重要信件也必定都放在書房裡。”
雪琴這下明白了,瞪大眼睛道:“主子,您是想……”
“我忘記告訴你,當年出宮的時候,是有任務在身的。”柳夫人目光落在那“吧嗒”滴着燭淚的紅燭上,思緒飛到了九年前:“監視王爺的一舉一動。”
那時候的她只是一個小宮女,可卻也如大多姑娘一樣,愛慕着年少有爲的寧王爺。
她是幸運的,被太后看中,調入了寧王府,可以成爲寧王亓灝的一個侍妾。
可她又是不幸的,因爲即便是出了皇宮,仍舊是擺脫不了受人牽制的命運……
爲了姐姐,她成爲了皇后安插在寧王府的眼線。
只是,因爲她的一顆癡心,再加上當年八皇子年紀尚小,也無需着手準備些什麼,故而這九年她便漸漸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記了皇后交給她的任務。
皇后大概忙着治理後宮,忙着跟妃嬪們勾心鬥角,忙着加害皇嗣,也就一樣忘記了她這個小人物的存在。
但是從現在起,她要正式發揮自己的作用,爲皇后蒐集有效情報,助八皇子早日登基。
她要讓亓灝失去皇位,失去顧瑾璃,失去所有!
她,要讓亓灝後悔不迭!
“是太后?”雪琴只知道柳夫人是太后的人,因此便順理成章的以爲交給柳夫人任務的是太后。
可轉念一想,亓灝是太后最喜歡的孫子,按理說根本用不到“監視”。
“皇后。”柳夫人吐出答案後,見雪琴一臉驚訝,便擺擺手,不欲再多言:“好了,這件事情你以後不要再問了,只管做好我交代你的事情即可。”
雪琴乖巧點頭,然後走到牀邊給柳夫人鋪牀放被。
柳夫人心情煩躁,視線在雪琴的纖腰上停留了片刻,隨即雙手一推,只聽得雪琴低呼一聲,人便撲在了被子上。
下一刻,她的裙子被柳夫人從身後撩起……
這一夜,她感覺到了柳夫人的發泄和粗暴。
疼得忍不住叫出了聲,但雪琴是快樂的。
因爲,柳夫人越是恨亓灝,她的心便會往雪琴這裡靠近一分。
痛,也就是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