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埋伏在炎角人經常走過的那條路線上,苦苦等待的人快沒耐心的時候,當另一些人緊追着山林裡的蹤跡的時候,還有一批人,在從另外一條路走。
穿着金屬鎧甲的人列隊而行,最前面那些人騎着高大的駿馬,這些馬一看就是經過精心篩選的品種,也經過了很好的照顧,非常有神,大蹄子踩踏在地面上發出嘭嘭的聲響,路面的石子都被輕易踏碎。衆多馬集合在一起跑動,有如雷霆滾動。
騎在高頭大馬上的人,手裡拿着銅質的長矛,矛身泛着冷光,再加上持矛者冷漠的面孔,路上經過的人遠遠就能感受道一股森寒的涼意,明明最冷的冬季已經過去,氣溫回升這麼多,可見到這些人的時候,卻仍舊忍不住顫慄得背後發寒。
因爲這條路經常有人走動,所以生長的雜草比較少,也沒有林木擋路,地面被踏平,行車行馬也方便,部落的交易隊伍經常從這條路上來往。只是,這條路的寬窄有限,商隊經過的時候都得重新佈陣,更不可能容許兩支隊伍同時通過了,除非一方避開,走旁邊草深石多還常有凹坑的地方。
前方有不知道哪個部落的遠行商隊,隊伍最前面的那些騎着大馬的人,一夾馬腹,手中長矛抖動,嗖地加速朝前衝,鋒利的矛頭破空而去,聲音如寒風嗚咽,直刺向前面那些擋道的人。
“避開,快避開!”商隊的人大喊着,將車、獸往旁邊趕,人也往旁邊急避開來,遇到前方這樣的隊伍,他們只能避閃。
看到這支隊伍,商隊的人心中升起一陣畏懼之感,再大的勇氣,碰到這樣的隊伍,也會被徹底澆滅!如此衝擊之下。他們只能避開。
森冷的氣息撲面而來,矛身未到,殺氣已至,若是他們沒避開。肯定會對上這些滿身煞氣的人。
對方來得太快,商隊因爲避得急,一輛堆了貨物的木板車差點被石頭頂翻,還有貨物掉落在地上,可是商隊的人根本顧不上那些掉落的貨物。有個年輕的人想要過去撿,卻被年長者拎着衣服強行往旁邊拖走。
轟隆隆
騎着馬的人已經到來,刺出的長矛帶着微涼的氣流,從那位被長輩拖着的年輕人身側擦過。露在外面的皮膚被這股帶着殺氣的氣流颳得一根根汗毛都顫慄着,一粒粒雞皮疙瘩像是要跳出來,離得近了更感受到他們的可怕。這樣的氣勢,這般恨不得掃清一切的衝擊,讓剛纔還掙扎着要去撿回掉落物品的年輕人如石頭般僵住了,似乎只要多動一下就會被這樣的氣勢衝擊得四分五裂一般。
對於騎着大馬衝過來的這些人來說,擋路的所有東西。不管人還是物,全是他們的敵人。
擋路者,人,殺!物,毀!
最前面的一人手中長矛忽地朝下一偏,矛身隨着持矛人手腕的抖動,發出一聲聲嗚嗚的怪響,猶如猛獸撕咬前的低吼。
嘭!
掉落在地上的貨物,被掃過去的矛頭拍向旁邊,因矛頭擺過去的力道太大。甚至帶着撕絞毀滅的力量,包裹着貨物的麻布發出破碎的聲音,貨物在也空中散落開來,裂成一塊塊的麻布隨後飄落。
可是。避在旁邊的人這種時候也不敢出聲,不敢去檢查那些掉落的貨還有多少是好的,因爲一旦靠近,就會被毫不留情地紮在那裡。那樣的氣勢和力道,人撞上去,矛頭扎哪兒哪兒廢。能不能保命都不可知。
騎馬人衝過去之後,地面還在微微顫抖着,泥土路上的灰塵高高掀起,後面的隊伍卻並沒有立刻走過來,而是停歇了一會兒,等煙塵被風吹散,隊伍才悠悠經過。
而在隊伍到來之前的這段空白期,避閃在旁邊的人,卻不敢踏上這條路,他們只能等!等這支隊伍全都過去了,他們才能在上面行走,否則,方纔的一幕,還會重演,沒見衝過去的那些人都停下來盯着嗎?騎在馬上的一人還拿着長矛對他們做了個撥動的姿勢,意思就是,滾開點,敢踏上去,死!
這就是實力!實力不如人,只能靠邊站。
待那隻鎧甲裝備都閃瞎人眼,好幾只巨獸乖乖拉着車的隊伍都離去,路旁邊的那隻商隊才顫巍巍踏上路面。
“剛纔那些人,是誰?”商隊中有人問。
“沒看到旗上的那些字?”一位長者說道,“那些人應該是王城來的。”
“那些貴族?他們這陣勢,要去幹什麼?”這樣的隊伍都能摧城拔寨了,哪個倒黴的部落惹上了他們?往日裡很少見到這幫貴族動真格。
“誰知道呢。”商隊再次整隊出發,不過剛纔的一幕成了他們議論的話題,一路討論着那些人是要去對付誰,若是經過一些城邑,他們得好好問問。
那邊,剛纔從這裡經過的隊伍中,有幾輛巨獸拉着的車,車廂周圍用帶着花紋的絲布遮擋。
其中一輛由巨大的白色多角形似犀牛的巨獸拉着的車上,坐着幾位服飾華貴的人,最中間坐在軟墊上的是一個面容年輕的男子,只是兩鬢垂下的長髮已經銀白。
此時,這個年輕男子身前放着一個木製方盤,方盤內畫着一些方圓交錯的圖案,七顆光滑的白色玉石分佈其中,每一顆玉石帶着潤澤的光。
“易琮,卜出來什麼?”旁邊一個穿着精緻皮甲的年輕少女,終於忍不住詢問道。
做在軟墊上的人視線從方盤上挪開,擡起手指了指一個方向,“那邊,炎角人還在山林裡,仍然沒有停下。”
“炎角人到底想幹什麼?!”皮甲少女喪氣地坐下,託着腮看向易琮所指的那邊。易琮的卜筮之能在易家都是處於頂尖之列,沒人會懷疑他的結果。
“莫非,他們被咱們嚇到了?都嚇得搬了地方,說不定在找一個新的地方落腳,只是那些部落人就喜歡在山林裡面躲着。”車廂裡另一個年輕人說道。
一想到人跡罕至的山林裡面那些複雜的地形和茂密的樹林,還有各種毒蟲蛇蟻,兇獸甚至王獸之類的都可能遇到,他們纔不會傻到殺進山林裡去。所以他們纔會將易琮卜出來的消息透露給其他有興趣的人,讓那些人去逼。只要炎角人敢出山林,他們就能直接殺過去!
最好讓那些人先將炎角逼到一個偏遠的地方,等其他人將炎角的戰力消耗之後,他們再進行最後的清剿。
火晶?鹽石?以炎角人的性格。不會那麼輕易讓出來,肯定會攥在手裡,頂多被那些先追殺過去的人搶一小部分。退一步說,就算火晶和鹽石全部被先去的人搶完,他們也只是稍微遺憾下。畢竟,他們這次的主要目標,只是炎角人而已。他們這些人,可是想借炎角的事情來立功的!
自從火種消失之後,部落的凝聚力漸漸減弱,出現了遊散的人,這些來自不同部落的人,又因興趣或者愛好而聚集在一起,形成新的勢力。這些勢力之中,又有很多專司劫殺或者暗殺的。比如劫道出名的“青峰”,又比如收錢暗殺出名的“夜族”。
這些勢力,一旦有巨大的利益吸引他們,他們就會變成嗅到鮮血的餓狼,尋着氣味撲過去。
“炎角人,真那麼可怕?”有人問。
“這個我知道,當初炎角的那個人在城門口將麓家的家主一掌打飛的時候,我就在城門的塔樓裡坐着,當時……”
那個年輕人吧啦吧啦將當初發生的事情又說了一遍,“聽說。我們的先輩們,老早就想將炎角人給滅了,只是炎角人經常躲在山林裡,後來也就漸漸忘了這個部落。只是每次炎角人鬧事的時候,纔會想起來。”
“聽說炎角人能驅使王獸?是不是真的?”皮甲少女好奇道。
“這你都信?!”
“怎麼不信了?不都這麼說嗎?不行,我要將那個烈狐的首領再叫過來問問。”皮夾少女說着掀開簾子,對外面的人吩咐一番,不多會兒,後面一輛車裡的烈狐部落首領被帶過來。
進車廂之後。烈狐首領還有些不自在,以前他是部落的首領,自己就是老大,可是現在投奔王城之後,見到這些小年輕,總感覺矮一頭,畢竟,這些人可是王城六大貴族裡的最優秀的子弟。
“見過幾位少主。”烈狐首領壓住心底的彆扭,說道。
“你就是烈狐首領?聽說你們被炎角人屠了?”皮甲少女問道。
烈狐首領額頭青筋一崩,什麼叫“被炎角人屠了”?帶進王城的那些烈狐人不是人嗎?還有,這種不屑的語氣是怎麼回事?看不起我們?
五根手指彎起握拳,烈狐首領強忍住怒氣,然後才輕輕嘆道:“炎角人,確實非常危險。”
說着,烈狐首領將早就想好的話複述了一遍,關於王獸的細節模糊了一下,聽着就像是炎角人真能驅使王獸似的。
“行了你走吧,我知道了。”皮甲少女像趕蒼蠅似的甩了甩手掌。
烈狐首領深吸一口氣,才跳出車廂。
等烈狐首領離開,皮甲少女冷下臉,“他在撒謊!”
“就跟你說了,炎角人其實沒傳言中那麼可怕,只不過是爲了對付他們,故意傳得誇張而已。至於城門前的事情,肯定是因爲什麼秘法,那個叫邵玄的肯定沒那麼厲害。”旁邊一位年輕人抱臂靠在邊上,道,“再說了,烈狐首領撒謊又如何,目的達到就行。”
噗啦噗啦!
車廂外,翅膀振動的聲音響起。
裡面幾人精神一震,掀開簾子,讓一隻帶着斑紋的鳥進來,鳥爪子上有一卷薄薄的獸皮。
將那層薄皮小心展開,便看到了上面的字。
看過之後,易琮說道:“‘青峰’的人不用指望了,將炎角現在的大致位置透露給‘夜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