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醫,可以給自己家裡的人治病?
杜恆雪深思起來。
諸素素知道杜恆雪心裡最重要的人是她姐姐杜恆霜,就趁熱打鐵,添油加醋地道:“雪兒,你知道的,你姐姐曾經重病一場,差一點丟了性命。”
杜恆雪忙點頭,“姐姐跟我說過了,說多虧了素素姐,不然我姐姐就活不下來了。”說着,從榻上躋了鞋下來,快步走到自己的妝臺前面,打開自己的妝奩匣子,在裡面翻找半天,尋到一支赤金累絲鑲紅藍寶嵌羊脂玉瓜頭簪,拿過來替諸素素插到她的髮髻之上,笑着道:“這是瓜頭簪,是姐姐給我的,也是我最愛的髮簪,若是素素姐不嫌棄,就請笑納。是我的一點心意。素素姐救了我姐姐,我無以爲報,只能用小小飾物略表心意。”
諸素素拔下那支頭簪細看,見果然做工精緻,那金累絲拉得細如髮絲,紅藍寶粒大飽滿,羊脂玉更是如羊油一般溫潤白膩,不由得緊緊攥在手裡,訕笑着道:“……這怎麼好意思啊……”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只是一根簪子而已,實在是不成敬意。”杜恆雪瞪大明澈的雙眸,誠心誠意地道。
諸素素也就是意思意思,便不客氣地收下這支頭簪,道:“好吧,簪子我收下了。但是如果你真的想報答我,就拜我爲師。我一定傾囊相授,助你成一代神醫。”
杜恆雪雖然心緒沉悶,可是聽諸素素這樣誇口,還是被她逗樂了,忍不住笑道:“素素姐不怕收了個榆木疙瘩,最後發現其實是朽木不可雕也?”
“怎麼可能啊?”諸素素拊掌大笑,“你只要願意跟着我學,不出三年。你一定學有所成。到時候,不管什麼樣的病,都逃不過你的眼睛。再說了,”諸素素眼光一轉,“就算你學成之後,不和我一樣去醫館坐診,但是這深宅內院裡那些彎彎繞,可就嚇不倒你了。你姐姐當初,就是在家裡吃了人的虧,才大病一場。幾乎送了命。而你,若是先前懂一些醫術,也不至於被那孫老虔婆害成這樣。”
聽了諸素素的話。杜恆雪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她低下頭,兩隻手繞來繞去地揉弄衣帶,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如果跟你學醫,我是不是就能知道,我的病。是不是真的能治好?”
“當然。如果你不相信我,你總相信自己學到的東西吧?”諸素素將藥箱打開,開始把自己整理的一些醫書和藥方取出來,放到杜恆雪的妝臺之上。
“我學會了醫術,家裡人如果生了病,我是不是就可以自己給他們診治?”杜恆雪很是認真地問道。
諸素素恨不得學人猿泰山拍打着胸脯擔保:“當然當然!”頓了頓。諸素素又道:“其實你姐姐的病,還沒有斷根。一年多前,她大病初癒。就趕上遭瘟的陳月嬌放火燒蕭家的莊子,我們狼狽逃命,她的肺脈、心脈受到很大損傷。後來在陳月嬌的莊子上,又經常缺醫少藥,以至她的病。落下了病根。如今每到陰雨天氣,她就會心口疼……”諸素素一邊說。一邊觀察着杜恆雪的神情。
杜恆雪果然倒吸了一口涼氣,道:“當真?姐姐……真的落下了病根?那可怎麼辦?素素姐你都沒有法子嗎?”
諸素素兩手一攤,道:“我正在努力給她補身呢。你要知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她要完全康復,還要一段日子。再說,一人計短,兩人計長。你如果也跟着我學醫,說不定能找到更好的法子,幫你姐姐去掉病根兒呢。”
杜恆雪這才下定決心,對着諸素素盈盈拜倒:“我願拜素素姐爲師,跟素素姐習練醫術。”
諸素素喜笑顏開地將她扶起來,撫着她的肩膀道:“說實話,我挺想給你舉行一個盛大的拜師禮……”
杜恆雪一下子就紅了臉,將腦袋搖得如同潑郎鼓一樣,“不要不要……不要讓人知道……”
諸素素又道:“我知道你害羞,所以,這個拜師禮,就在你姐姐家隨便辦一辦,只有家裡人出席,可以麼?”
杜恆雪想了想,勉強道:“還是過幾天,等姐姐家忙完了再說吧。姐姐這會子忙着呢,我不想讓姐姐累着。”一邊說,一邊已經開始翻看諸素素放在她妝臺上的醫書。
諸素素心滿意足,背起藥箱,道:“行。雪兒,咱們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答應了的事,可要說話算話哦。”
杜恆雪抿着嘴,回眸一笑,“素素姐放心,我既然答應了你,就是答應了我姐姐。我從來不會對我姐姐反悔的。”
諸素素對她招招手,轉身離去。
來到杜恆霜的正院上房,諸素素對她簡單說了一下杜恆雪的情況,表示杜恆雪已經答應拜她爲師。
杜恆霜也說起了拜師禮的事兒。
諸素素當然不會推辭,笑着道:“不急。等你的新居大宴過去了,咱們再從長計議。”
諸素素告辭而去,杜恆霜便讓人去大理寺打點,要求他們儘快審理孫耀祖的案子。因爲杜恆雪和孫耀祖義絕,需要孫耀祖入罪。只有他入罪之後,官府才能主動解除兩個人的婚姻關係。
而孫家三個人被趕出承康坊之後,在長安街頭找了個治跌打的醫館,將孫許氏被許言邦弄脫臼的手腕接上,然後想尋個客棧住住。可是他們找了一圈,終是不敢隨隨便便住店。
再說,他們被光着趕出宅子,孫許氏身上雖然有着兩千畝田地的地契,但是帶的銀錢有限,一般的客棧,他們不敢去住。上等的客棧,他們也住不起。後來沒法子,還是蹭到了京兆尹許家的府邸附近,想去許家借住幾天,求許紹出面,將孫耀祖從牢里弄出來。
許家的門子得了上面的叮囑,當然不理睬孫家人。對他們三個人視若無睹,根本就不予理會。
許言邦騎着馬從街角轉過來,也回到了京兆尹的府邸。
看着自己闊別兩年的家,他的感覺很是複雜。
那一年,他傷心離去,只帶走了那件杜恆雪遺落在院子裡的大紅猩猩氈大氅。
原以爲,杜恆雪會嫁得佳婿,從此跟心上人琴瑟和諧,兒孫滿堂,白頭到老。
許言邦的心裡陡然升起一陣酸澀和痛楚。那樣嬌滴滴的小人兒。花爲腸肚,雪做肌膚,卻在孫家過了一年那樣不堪的日子……
“二弟?——二弟!是你回來了?!”許言輝的聲音突然在許言邦耳邊響起。
許言邦轉過頭。看見自己的大哥騎着馬從街道的另一端慢慢走了過來。
“大哥。”許言邦淡淡點頭,臉上滿是苦澀。
“怎麼啦?回來了還不高高興興的?哭喪着臉做什麼?——二弟,你可出息了。四品都護,一方大員,比大哥還要厲害。”許言輝跟許言邦兩人從小兄弟和睦。對這個唯一的同胞弟弟非常照顧。
許言邦深吸一口氣,笑了笑道:“大哥見笑了。我那官兒,就是瞎糊弄人。不知道啥時候就沒了……”
“說的什麼話?!照你這麼說,我大齊一半的官兒都是紙糊的了,風吹吹就沒了。”許言輝見到弟弟回來,心情極好。笑着下馬,將繮繩扔給躬身快步跟上來的小廝。
兩個僕役迅速從角門裡出來,幫許言邦也將馬一起牽走。
許言輝和許言邦攜手往角門走去。
孫許氏忙竄出來道:“大少爺、二少爺。我想見見我堂哥。”
許言輝根本就當沒聽見,許言邦卻心裡一動,對許言輝頷首道:“既然是親戚,就讓他們住兩天吧。”
許言輝皺眉道:“他們自己有宅子,做什麼要住在我們家?”
許言邦笑了笑。沒有說話。
孫許氏忙道:“大少爺有所不知,杜恆霜這個沒廉恥的居然將她妹妹的陪嫁宅子賣了。我們沒有地兒住了,只好求堂哥收留幾天。等我兒耀祖從牢裡出來,我們就搬。”
許言輝聽得額上青筋直跳,手裡的拳頭都握起來了,卻被許言邦輕輕按住,對他緩緩搖頭,笑道:“大哥,橫豎家裡房子多,就讓他們住幾天又何妨?”
許言輝心領神會,也沒有說話,大步走進角門裡面。
許言邦跟着進去。
守門的門子見二少爺發了話,也沒攔着孫家人。
孫許氏和孫正平,還有知書一起進了京兆尹府暫住。
許言邦回到自己的房裡,簡單梳洗一下,就來到許言輝房裡問道:“大哥,爹呢?”
許言輝笑道:“你剛回來,不去給太太問聲好?”他們哥兒倆以前很敵視方嫵娘,後來知道了自己親孃的真正死因,也就對方嫵娘消除了敵意,但也沒有叫她母親,而是叫“太太”。
許言邦想了想,站起身道:“自然要去一趟的。”
“爹在太太房裡。你現在過去,正好一起問安。”許言輝道,想了想又道:“還是我陪你一起去吧。人多些,爹爹就算遷怒,也不會在人前發作你。”還是有些擔心許紹會對許言邦家法伺候。
許言邦冷笑一聲,一拂衣袍,大步往方嫵孃的正院上房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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