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夜來這樣強橫,封儉由不得縮了縮脖子。他確實沒有穆夜來這股橫勁兒,只得哼哼唧唧地道:“好了,早知道你是狠人,說不過你。不過,我確實知道大堂哥最近都做什麼去了。”說着,神秘兮兮地看着穆夜來笑。
穆夜來狐疑地看着封儉滿含深意的笑顏,慢慢坐了回去,用手攏了攏身上的披帛,垂眸問道:“你說吧。若是你說得有理,我有重謝。”她知道封儉被除族之後,在蕭士及的刻意打擊之下,過得很窘迫。
封儉咳嗽一聲,眼波在屋裡溜了一圈,才帶着些得意的神情道:“這還猜不到?你不是很精明嗎?——我堂哥最近是不是很少到你這裡了?”
封儉雖然對夢兒不再喜愛,但是他和她一起長大,對她的性情脾氣也甚是瞭解。
如果說夢兒第一恨的人是封儉,那第二恨的人肯定就是穆夜來。
蕭士及和蕭嫣然都要排在後頭。
不過封儉因跟夢兒有過一段情,還有過一個孩子,就算爲了避嫌,夢兒也不會再在封裴敦面前提起封儉,更談不上收拾封儉。
但是穆夜來就不一樣了。
穆夜來也是封裴敦的女人,而且還生了一個兒子,肚子裡還揣着一個曾經是封裴敦獨寵的女人。
這樣的人,就算沒有以前給封儉出餿主意,導致封儉和夢兒美夢破裂的前科,就憑爲了封裴敦,夢兒要爭寵,就不會讓穆夜來好過。
以封儉對夢兒的瞭解,她肯定在封裴敦面前上穆夜來的眼藥,不知上過多少遍了。
穆夜來現在有孕在身,又不能伺候封裴敦,吹枕頭風的機會就小多了。
所以仔細想起來,應該是穆夜來自求多福纔對。
封儉一想到夢兒在伯爵府得勢,收拾穆夜來這個賤人。他就有幾分快意。
但是他也知道,如果夢兒真的把穆夜來收拾了,就該轉頭對付他了。爲了自保,他也要跟穆夜來聯和起來,至少讓夢兒不要太囂張,不要想着過河拆橋,把他封儉和穆夜來都要踩在腳下。
有了夢兒在封裴敦面前不動聲色地進讒言,封裴敦會想見穆夜來纔怪!
穆夜來忡然變色,她掩飾着端起桌上的茶碗,揭開蓋碗。往嘴邊送去抿了一口。雖然強自鎮定。可是哆嗦的手腕已經暴露了她緊張的心思。
封儉看了心中大暢。一時倒不急着揭蠱,只是笑吟吟地看着穆夜來強自鎮定的樣子,在心裡痛罵這個善做表面功夫的賤人……
穆夜來等了半晌,見封儉還是不說話。便索性問道:“你知道什麼,就別賣關子了。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是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你習慣翻臉不認人,我自然不能那麼容易告訴你。”封儉打斷穆夜來的話,毫不客氣地說道。
穆夜來一窒,有些臉紅地縮了縮脖子,撫着自己隆起的肚腹,沉吟道:“你要怎樣才說?”
“很簡單,先給我一千兩銀子。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封儉定定地看着穆夜來,做出很沉着的樣子,其實心裡惴惴不安。這個主意,是那老頭子給他出的,只說這封二夫人有的是銀子。他封儉不能白白把這個消息告訴她,還說,越是白來的東西,那些人越不看在眼裡,你只有讓她出點血,她才知道痛……
穆夜來本是不信封儉有什麼確鑿的消息,可是一聽封儉開口要銀子,她反而信了三分,躊躇一下,還價道:“一百兩,你告訴我。”
封儉心裡大喜,對那老頭子的話又信了幾分,馬上站起來,沉着臉道:“那算了,您自己囤着銀子進棺材吧,我不奉陪了!”說着就要拱手告辭。
穆夜來這才急了,站起來道:“嗐,你別走啊,快坐下說話。——有什麼大不了的消息,你要這麼多的銀子?你信不信我去外院找人問一圈,自然就知道老爺去哪裡了?何必要在這裡被你敲詐?”穆夜來也詐封儉。
其實這一次,她在外院都問不到消息,就跟被矇在鼓裡一樣,兩眼一抹黑。封裴敦雖然寵她,但是把外院把持得牢牢的,她根本就伸不進去。
如果封儉真的知道封裴敦在做什麼,她就算出一千兩,也是值得的。
穆夜來暗忖着,緩緩地道:“我可以給你一千兩,但是如果你的消息不值一千兩,信不信我可以讓你吐出來?”
封儉呵呵一笑,甩着袖子道:“那就算了。聽了消息,再把銀子要回去,這樣無恥無信的事情,也只有你這種人做得出來。”說完挑着眼睛看穆夜來。
穆夜來被封儉氣得不輕,肚子裡的孩子都不安地踹了她一腳。
“好吧,我這一次就信你。——來人!”穆夜來對着外面叫了一聲。
她的大丫鬟忙走了進來,問道:“二夫人有何吩咐?”
穆夜來笑道:“封二公子手頭緊,過不下去了,我看在老爺份上,且接濟他一下。你去取一千兩銀票過來,送給封二公子。”
大丫鬟吃了一驚,看着穆夜來道:“二夫人,一千兩銀子不是小數目……”
封儉“哈”地一聲狂笑,指着穆夜來道:“想不到封大都督最寵的二房,居然連一千兩銀子都拿不出來!實在是笑死我了!——二夫人,你真的是我堂哥的寵妾嗎?”
一個“寵妾”戳了穆夜來的肺。她不能向封儉發脾氣,只好衝到那丫鬟跟前,照頭抽了她一耳光,惱火說道:“讓你拿就去拿,吃飽了撐的混說你孃的!”居然罵了粗口。
封儉訕訕地收了笑容,裝模作樣端起旁邊的茶碗喝茶,從茶碗上擡眼打量穆夜來和她的丫鬟。
那丫鬟捂着臉,低低地應了一聲,忙去穆夜來的裡屋取了一千兩銀子的銀票過來。
封儉接了銀票瞧了瞧,揣進兜裡,道:“我先走了,明兒給你送信,讓你去一個地方,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告辭!”說着。竟然頭也不回地走了!
穆夜來瞪着封儉的背影,實在難以相信,那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離開封家就一事無成的封儉,居然也能忽悠她了!
這個感覺很不對啊……
www ▪ttkan ▪¢ ○
封儉什麼時候變得這樣精明瞭?
穆夜來滿腹狐疑,只是偷偷跟自己的貼身婆子商議。
那婆子倒沒有懷疑,只是道:“封二公子被趕出封家,也有一年多了,還不學乖?不然他也活不下去。”
穆夜來半信半疑,但還是耐着性子等着封儉的消息。
總之她是不怕的。若是封儉真的敢忽悠她。她有把握讓封裴敦給封儉好看。
封儉拿了銀票。在那老頭子的指引下。先去不錯的西城花五百兩買了一個不錯的三進小宅院,又買了一個做飯的婆子和一個服侍他的粗使丫鬟,再買了衣裳、米、面、油、菜,還有幾大壇酒。又買了些代寫書信的傢伙,就把一千兩銀子花得只剩兩百兩。
這兩百兩,他就兌了現銀,搬回自己屋子,在牀底下挖個坑,把銀子埋了進去。
他被趕出家門快一年,最大的感觸,就是銀子是最重要的東西。一文錢逼死英雄漢,他不能不看着點兒……
這些都準備齊全了。封儉纔給穆夜來送信,讓她來自己的新家說話。
穆夜來接到封儉的信,馬上去邵氏那裡說要出去一趟。
邵氏也有身孕,雖然沒有穆夜來的月份深,但是也有三個月了。剛剛停了孕吐。
聽說穆夜來要出門去,邵氏也沒有多問,就允了她出去,但是又偷偷派人跟在她後面,看看她到底去做什麼。
穆夜來知道邵氏派人跟蹤她,只做不知道,在西城逛了一會兒,把跟蹤的人甩脫了,纔來到封儉新買的宅子前。
起初穆夜來並不知道是封儉新買的宅子,還以爲是封裴敦在這裡置的宅子,心裡一緊,都不敢從車上下來,只是愣愣地看着那大門口出神。
封儉聽說外面來了輛大車,知道是穆夜來到了,便親自出來迎接。
穆夜來見是封儉從這屋裡出來,才鬆了一口氣,滿臉含笑地扶着丫鬟的手從車上下來,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封儉笑道:“這是我新買的宅子,怎麼樣?還過得去吧?”
“你新買的宅子?你哪裡來的銀子?”穆夜來可是知道,封儉明明是住在南城一個破舊的小屋子裡,怎麼可能買得起這樣精緻小巧的院落?而且還是在西城……
不過她很快就想起來,自己昨兒纔給封儉一千兩銀子的銀票,不由咂舌道:“你就是用我給你的銀票買的?你的手腳也真快……”
穆夜來有些悻悻地又看了那宅院一眼。她確實存着心思,打算把封儉那裡的消息榨乾之後,就把那一千兩銀票再要回來。她有的是下人,到時候打封儉一頓,他就得乖乖把銀票原樣奉還。沒想到,這傢伙居然轉身就把銀票給花了!
這個封儉,行事怎地變得滴水不漏了?
穆夜來的眼睛眯了眯,扶着那丫鬟的手進了封儉的院子。
來到正房,封儉讓自己的丫鬟上茶,又把她和穆夜來帶來的下人都打發出去,才得意洋洋地道:“二夫人,多謝您的銀子。如今我有瓦遮頭,還有人服侍,有碗飯吃,可算是過上好日子了。”
穆夜來撇了撇嘴,道:“廢話少說,快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想到封儉笑嘻嘻地又拿出一張紙,道:“二夫人,不是我不信你,實在是你沒啥信義。上一次明明是你出的餿主意,坑了我一輩子不說,你還不承認,讓我淪落至今,我實在是不放心你。所以,你在這裡畫個押,以後每個月給我二十兩銀子用度,我不但把這個消息告訴你,還幫你一起解決問題。”
穆夜來聽了大怒,將封儉寫的東西一把撕碎,站起來道:“你有病啊!詐了我一千兩銀子不夠,還想再要?你當我是什麼?銀樓嗎?”
封儉的這個協議,也是那老頭子教他寫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吃定穆夜來,她既然害封儉被趕出封家,當然要負責封儉一輩子。
封儉被那老頭子說動了,又加上之前聽了那老頭子的話,已經弄到一千兩銀子,馬上日子就過得不一樣了,因此這第二個主意,他也是言聽計從。
穆夜來表示反對,也在那老頭子的預計當中,也幫封儉演練過要如何對付穆夜來。
封儉胸有成竹地笑道:“你可以不畫押,可以不給我銀子。不過,我也就無可奉告了。——請吧,好走不送!”竟然把穆夜來昨日對他說的話,原樣奉還!
穆夜來氣得牙根直癢癢,但是封儉這樣頻繁要價,不肯鬆口,穆夜來又擔心封裴敦那邊真的是大事。如果自己真的一點都不知道,以後的損失,可是難以計數的。
想來想去,封儉這邊的條件,還是值得她冒險的。
一個月二十兩銀子而已,不說她手裡握着的幾萬兩銀子的私房,就說她現在的月例,已經是一百兩銀子一個月,說實話,比她上一世在蕭士及柱國侯府裡的月例要高二十倍……
封裴敦在嶺南經營十幾年,最不缺的就是銀子。
穆夜來深吸一口氣,盯着封儉,一字一句地道:“你最好是有真的消息,不然的話,我不會放過你的!”一邊說,一邊對封儉伸手,“你再寫一份,我畫押!”
封儉心頭狂喜。有了二十兩銀子一個月,他再也不用擔心會餓肚子了!
封儉馬上進裡屋,重新拿了文房四寶,又寫了一份契約,拿出來讓穆夜來畫押。
穆夜來瞧了瞧,見沒有寫什麼過份的東西,只是說她每個月資助封儉二十兩銀子。這樣的話,縱然以後被封裴敦知道了,也是無礙的。——封裴敦只會認爲她在接濟他表弟而已,不會想到別處去的。
穆夜來面無表情地畫了押,跟封儉兩個人一人收起來一份契約,忙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說!”
封儉這才慢條斯理地道:“我堂哥,在外面養了一個外室。”
穆夜來在這邊跟封儉討價還價的時候,老胡頭已經去了杜恆霜的鋪子,對候在那裡的杜恆霜回報:“……都按東家吩咐的做了。如今已經簽字畫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