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門,芳姨端着托盤微笑着站在門外,輕聲詢問:“晚晚,我熬了雪耳羹,已經冰過了,喝一碗解解暑?又美容養顏。”
葉晚剛剛墮入冰窖的心,瞬間被溫暖。善良的芳美人,是這個家裡除了景南和淮生之外,最疼愛最關心她的人了,明明,她們都沒任何血緣的。
“我來!”葉晚趕緊接過托盤,閃開身:“芳姨,您年紀這麼大了,還爬上爬下的,下次叫我一聲,我自個兒下樓去喝就行了。來,您快進來歇會兒。”
芳姨笑着擺擺手:“沒事!我自己的孩子不在身邊,能照顧你和淮生,我就有了寄託,也不那麼空虛了。”
“來,我一個人也無聊,您進來聊會兒天吧!”
芳姨被葉晚一手牽着走進了房間,在沙發上坐下。葉晚放下湯盅,去給她倒了水,雙手奉上。她從沒把芳姨當成工人,一直都當作長輩尊敬着的,尤其是在聽說是她將淮生帶大後,對她便愈發尊重與關心,芳姨也從不掩飾對她的喜愛。
芳姨的視線落在葉晚遞過茶杯的手上,眸光輕輕燦動。在這個家裡,會親手給她倒水的人不多,能雙手奉上的,也唯有淮生。這個小丫頭,雖然不會甜言蜜語,但她的每一個舉止,都能讓她看出她心底的善良和良好的品質,尤其是對他人的尊重。
“好喝嗎?”
葉晚點點頭,放下調羹,笑着說:“好極了!從前在嘉城我媽也會經常燉湯給我喝,那個時候不知道珍惜,現在媽媽不在身邊,想她的時候,才後悔那時候爲什麼不多喝幾碗?希望下次回嘉城,不是媽媽燉湯給我喝,而是我做給她。”
“好孩子!”芳姨伸手,輕輕撫了撫她飄散的長髮,輕聲說:“你要是想學,跟芳姨說,我教你!”
“好啊!我最喜歡您做的菜煲的湯了,我媽也是呢!”
芳姨定定的望着低頭喝湯的葉晚,眼眶漸漸紅了,忍不住低聲嘆息:“如果太太還在,多好!母慈子孝,一家人其樂融融,多幸福!唉,可惜太太福分稍淺,看不到.......”
一句話說的葉晚的心也酸酸的,擡頭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笑容,又低頭靜靜喝湯。
“晚晚,你和淮生什麼時候舉行婚禮,說過了沒?”芳姨忽然輕聲詢問。
葉晚頓了一下,腦中驀然想起那張照片,沉默了一下,語含深意的答:“沒說,但也許不會舉行婚禮的......”
“那怎麼能行?你一個女孩子,不光是要有名分,還要把你的名分展示給大家看。你們雖然領了證,但在國人眼裡,那都不算什麼,只有婚禮,纔是大家承認的正式的儀式,這是傳統!”
雪耳甜美,味道馨香,可這一刻,忽然有些苦澀,苦的讓人的心,都空落落的。
“芳姨,我和淮生領證,是迫不得已,您是知道內情的。爸爸......不,伯父好了之後,我還是會回嘉城的。我和淮生.......”葉晚笑了笑,沒再接着說下去,低垂着眼眸,慢慢喝着湯羹。
如果不是不想讓芳姨察覺什麼,不爭氣的眼淚,早就滴落在碗底了。
無緣唯一,卻是最愛.......陸淮生,你和你的那個晚晚無緣,其實和我,緣分也很短呢!短的,我還沒來得及把你當作我的最愛,自然的,我也沒有資格要求我就是你的最愛。
要求,只怕也沒有用,對不對?
“可是,淮生對你是真的呀,不只是爲了要安慰先生.......”芳姨有些懵,語氣也急了。
“真作假時假亦真,假作真時真亦假。芳姨,戲就戲,不演的逼真一些,別人怎麼會信?”
“可是你們都.......”芳姨急了,指了指大牀和房間,欲言又止。
葉晚的心,忽然像是被撕裂開來。
是,有些傳統的東西,她一直珍視,努力保留到最後。可是,她也不是迂腐的人,那件事,水到渠成發自內心,而不應該成爲牽絆甚至要挾別人的籌碼。兩廂情願的事,曾經是建立在愛的基礎上,本是美好的,她幹嘛忽然像是自己被強迫的一樣,揪着提着,要死要活?
“什麼時代了?芳姨,我沒那麼迂腐。”葉晚低頭,繼續喝湯,彷彿雲淡風輕,沒有人知道,此刻,她的心是滴血的,可是,痛是自己的,無須展示,微笑與尊嚴,卻必須要留着給所有人看。
芳姨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她是有些看不懂現在的年輕人,可是她相信自己沒有看錯,這個女孩子,值得淮生去珍惜。
“芳姨啊,淮生......在佳慧姐之前,還有其他女朋友嗎?”葉晚堆起帶着調侃的笑意,假裝不經意的問。
芳姨眸底有看不透的光芒一閃而過,旋即笑着否認:“沒有啊,沒聽說過啊!怎麼忽然問這個?”
葉晚含着勺子,呵呵傻笑了幾聲:“沒什麼,好奇,隨便問問。”遂又低下頭,銀牙暗咬,繼續喝湯。
老薑,就沒有不辣的道理。
淮生回來的很晚,葉晚已經早早睡了,還彷彿睡的很沉的樣子。
淮生喝了酒,也很累,便也洗洗睡了,早晨醒來,葉晚已經不在,工人說她出去散步了。打手機,居然沒帶。淮生吃了早餐,匆匆去了醫院,先探望了父親,又趕去了公司,一忙,就到了接近中午。
葉晚坐在病房樓的樓梯上,頭靠在牆壁上,靜靜發呆。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接通了。
“寶貝兒,在哪兒呢?”一如既往甜蜜稱呼,卻讓心事重重的葉晚唏噓。
“在醫院,陪伯父,他睡了,我出來透透氣。”
“辛苦了,可是那稱呼又犯錯誤了。”
“不是現在錯了,是以前錯了,現在不過是糾正過來了。”葉晚苦笑着輕聲問:“你幹嘛呢?”
“剛開完會,又審查了合同,喘口氣。”
“不喘氣的時候就把我忘了?”葉晚語含深意的輕聲問:“有誰是你永遠都忘不了的嗎?”
“我永遠都忘不了的是你......傻丫頭,我給你打了幾個電話,你沒接,散步散這麼久?”
“可我散步回來之後就沒看到你的電話了。”
“我以爲你還沒回來,回來之後會回電話給我,可是沒等到,我便以爲你一直沒回來......”
“我沒回來你就不擔心我嗎?應該電話反而更多才對。”
“太忙了.......”
“你忙的事情比我重要,還是所有的人和事,都比我重要?又或者,我從來就談不上重要?”
“我怎麼覺得你有點酸溜溜的味道?又怎麼了?想我了?怪我冷落你了?”不知道爲什麼,淮生沒有生氣,反而笑了,利落的關上電腦,抱着手機走到窗臺前,斜坐着,專心跟她煲起電話粥。
最好的休息,就是聽到愛人的低語,說的是對還是錯,沒有關係,只要聽到她的聲音,煩惱與疲憊,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沒有......”葉晚疲憊的靠在牆壁上,無力的說:“只是想家了,我想回嘉城......”
我想回嘉城,再也不回來了.......
淮生沉吟了一下,輕聲說:“我理解。爸爸就快出院了,再堅持幾天好嗎?嘉城那邊的事情還沒有完全處理乾淨,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我答應你,爸爸一出院,我就帶你回去。”
“其實......我不需要你送我回去。我認得回家的路,無論在哪一步走錯了方向,我一個人也能夠回到原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