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卿卿跨進廖玉鳳屋門的時候,連小玉都吃了一驚。
“七少奶奶,您怎麼來了?”小玉迎上去,“我們三少奶奶哭得累了,剛躺下一會子。”
“那我先回去,三嫂幾時醒了,你就往我屋裡同蘭萍講一聲。”林卿卿道。
“是誰在門口?”廖玉鳳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三少奶奶,是七少奶奶來了…”小玉轉身對着屋裡回道。
“快請七少奶奶進來!”廖玉鳳說着話,已經起身迎了出來。
“七弟妹,快請坐吧!”廖玉鳳把林卿卿讓到了沙發上坐定,又道:“你嫁進來這兩年似乎從來沒到過我屋裡,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當真難得。”
“三嫂往日裡忙,我也不便過來添亂。”林卿卿淡淡道。
廖玉鳳心想林卿卿輕易不進自己屋門,今天不請自來,必然有話要講。本想等她開口,可又見她一副淡然的模樣,心裡倒是起了幾分好奇。
“瞧七弟妹說的,我忙來忙去不也就是阿驥與家裡日常這點事嗎?”廖玉鳳道。
“是啊,上自母親,下至你我,女人婚後的生活大多都是如此吧。”林卿卿道。
“七弟妹講得倒是大實話…”廖玉鳳心裡想了一下,又問道:“七弟妹來,是有什麼事要同我講嗎?又或者爲了商量明天往廟裡做功德的事?”
“做功德的事情,二姐已經讓黃管家安排下去了…”林卿卿看着她,“我來是有幾句話想要當面同三嫂講。”
見她話到這裡停了下來,廖玉鳳便擺了擺手:“小玉,你找找我那上好的香片,去爲七少奶奶沏一杯茶來。”
小玉心下會意,連忙應下,退了出去。
“七弟妹,現在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廖玉鳳道。
“三嫂,我沒見過什麼大世面,做事講話要是有不妥的地方,還請你見諒。”林卿卿道。
廖玉鳳望着她一本正經的樣子,挑了一下眉:“哪個人講話做事能面面俱到?歡喜你的,你講什麼都是妥當,不歡喜的,講什麼也不能盡如人意…我們都是一家人,七弟妹又何必當成外人那般客套?”
“三嫂既然這樣講,那我就開門見山了…”林卿卿望着她,“父親走得匆忙,留下這一大攤子未曾解決的事情,不曉得三嫂有什麼想法沒有?”
廖玉鳳不曾料想她會這樣直截了當,琢磨了一下,道:“鴻熠還沒回來,我一個女人家,哪裡能有什麼想法?既然母親已經將商館的事情交給鴻煊來打理,那一切便由鴻煊去做主。”
“我聽鴻煊講,至多半個月,三哥就能回來了…”林卿卿頓了頓,“莫說鴻煊沒有經商的經驗,即便他再老道,也是難爲無米之炊…”
“大哥捅了這麼大個簍子,父親又突然離世,着實讓鴻煊爲難了。”廖玉鳳接過話道。
“其實這件事,說難它也難,說不難,它也並非沒有法子解決。”林卿卿道。
“哦?”廖玉鳳心內一怔,“是什麼樣的法子能解了咱們家眼下的危機?”
“我聽鴻煊講,只要能籌到錢,便可以制止了別家商號的惡意收購,還能還了日本銀行的貸款,這樣一來,問題自然迎刃而解。”林卿卿道。
“我當是有什麼好法子…”廖玉鳳一臉不屑,“誰不曉得要籌錢呀?可如今咱們家落了難,哪個還肯來援手?”
“是啊,如今真曉得什麼是世態炎涼…”林卿卿苦笑了一下,“不過好在咱們家有這麼些富足的姻親,遇上了難事,相互調一調資金,也不是沒有解決的可能。”
“哪個親戚能拿得出這樣大一筆錢來?”廖玉鳳脫口道。
“三嫂又是怎麼曉得是多大的一筆數目?”林卿卿質問道。
“這個…”廖玉鳳臉上有一絲尷尬,卻很快鎮定下來:“我自己猜想的…要是數目不大,何至於此?”
“三嫂果然出身商賈之家,對這些事情一眼就能看得明白。”林卿卿不急不緩,又道:“雖說數目是巨大,可是隻要找到問題根源所在,不需要太多資金,事情也一樣可以解決。”
“哦?七弟妹這樣篤定,那是怎樣的好法子,不妨講出來聽聽。”廖玉鳳道。
“鴻煊已經查到了惡意收購咱們商館股票的幕後主使…”林卿卿講到這裡,只定定地望着她,卻不再作聲。
這句話清楚地傳進廖玉鳳的耳朵裡,沒有半分含糊。她忽地一驚,猜測黃鴻煊夫婦已經知道自己聯合兄長廖昌明以低價買入黃氏商館股票的事情。她極力平復着內心的慌亂,試圖將自己撇清與這件事的關係。
“七弟妹,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麼?我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人,哪裡能曉得這些事情?”廖玉鳳挽了一下額發道。
“是啊,三嫂,這些商場的競爭,我們這些女人哪裡能搞得明白?”林卿卿依然望着她。
廖玉鳳心虛,聽她這樣講話,忙接過話道:“可不是嘛,就好比如今咱們家商館出了危機,我倒是想出個主意盡份心,可也無能爲力啊!”
林卿卿轉過頭,向窗外瞥了一眼:“有心也好,無心也罷,其實我們做了母親的人,無非都是在爲兒女計長遠…咱們家商館在杭州城內原本也算數一數二,鴻煊他們這一代要是經營好了,日後也是阿驥他們兄弟幾個的福氣…”
“以前我不懂,緣何說‘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如今我曉得了,丈夫的榮辱關係妻子的得失。只有丈夫好了,自己纔會好,兒女纔有未來可言。”
“七弟妹,你今天這話怎麼聽着就扯遠了?咱們哪個不是相夫教子,以丈夫兒女爲上?這跟咱們家商館虧空,又有什麼關係?”廖玉鳳道。
“當然有關係…”林卿卿轉過頭,又望着她,“如果商館能保住,這個家就能平安無事,難道不也是兒孫們的福氣嗎?”
見廖玉鳳不出聲,林卿卿又問道:“三嫂可知道歷史上的那位武后?”
“武則天嘛,誰能不曉得她?”廖玉鳳努了一記嘴。
“武后當年欲立她的內侄做太子,大臣們冒死進言,對武后講‘姑侄之於母子孰親?立子,千秋萬歲之後,配享太廟;立侄,至今未聞祔姑於廟者’。武后雄才大略,自然明白此中真意。”林卿卿道。
廖玉鳳咬緊了牙關,只覺一股涼風透過背脊。
“三嫂你是個明白人,阿驥外祖家資產再多,可阿驥還是姓黃…”林卿卿站起身,慢慢移動了腳步,“對了,聽說三哥不歡喜聽到貓叫,他快要回來了,希望那些野貓不要再出來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