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但雪已經開始慢慢化了。
家家戶戶掃雪鏟雪,堆到臨近的溪河中。溪水漸漸解凍,順流而下,似乎將雨清鎮的寒意也帶去了不少。
迎接即將到來的新春,鎮上的人家都喜氣洋洋。
鳴翠已經是不知道第多少次檢查行裝了,筱雨也不再讓她停下這些每日重複的動作,任由着她點數。
等天一暖,積雪差不多化完了,她便起身前往京城。
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安排好了,筱雨不再有什麼後顧之憂。
只是想想要去京城,她總有兩分心下不定的忐忑。
“姑娘?”鳴翠見筱雨手枕在牀前,下巴抵着手臂發呆,不由關切地出聲問道:“姑娘這是怎麼了?瞧着好似有些憂愁似的。”
筱雨愣了愣,隨意回頭笑道:“沒什麼,只是……”
她略頓了頓,方纔說道:“總覺得到了京城,很多事情就由不得我自己個兒了……”
鳴翠一聽頓時停下手上的動作,走到筱雨跟前來道:“姑娘考慮的是,如今回去,姑娘便是宋家的表小姐……姑娘婚事沒定,如今去京城,夫婿估計也要在京城人士當中擇,幾位舅老爺想必會替姑娘把關……”
頓了頓,鳴翠卻是笑道:“也好,京城人才濟濟,姑娘定能尋個如意郎君。”
筱雨乾笑了一聲,道:“我如今過得也挺好的……”
“姑娘哪能這麼說?”鳴翠嚴肅了臉,正經道:“再過幾個月,姑娘又要長一歲,今年可是十七了,婚事哪能再拖下去?”
筱雨一愣,呢喃道:“原來都快要十七了……”
“姑娘說什麼笑話呢?”鳴翠笑嘆道:“哪有連自己的年紀都記不清的?”
筱雨默然地笑了笑,低語道;“鳴翠,你說女孩兒是不是都得嫁人?”
鳴翠理所當然地答道:“當然了。”
鳴翠回答完,方有些後知後覺地看向筱雨,詫異問道:“姑娘難道是……不想嫁人?”
筱雨“唔”了一聲,沒承認卻也沒否認。
鳴翠臉色微微有些怪異,默然片刻後方纔回道:“可是姑娘……女孩子哪可能不嫁人的……朝廷明令規定了……”
“我知道。”
筱雨打斷鳴翠道:“朝廷規定的,女子年逾二十不嫁,官媒會爲其婚配。”
鳴翠連連點頭:“是啊,尤其姑娘如今身份也不平常,去了京城,想必宋家各位舅老爺都會爲姑娘打算婚事的。”
筱雨嘆了口氣。
鳴翠忽然福至心靈,問道:“難道姑娘心裡有人?”
筱雨立馬否認:“胡說八道,怎麼可能。”
鳴翠眯了眯眼睛,笑笑道:“姑娘說沒有那便是沒有……奴婢去瞧瞧行裝收拾地怎麼樣了。”
筱雨忙着攆了鳴翠出去,待瞧不見她之後方纔鬆了口氣一般。
可到底爲什麼生氣,她也說不上來。
在鳴翠提及她心裡有人時,腦海中一晃而過的那個影子也被她給拋在了腦後。
時隔兩日,曹鉤子和三彎在一大清早敲響了秦宅的門。
鳴翠請了他們進來,緊張地瞧了瞧周圍有沒有人注意這邊兒。或許是天兒太早,柳兒衚衕周邊兒的住戶都沒起身,四周都還靜悄悄的。
筱雨讓鳴翠給二人上了茶水,意外地道:“曹叔和三彎叔怎麼來鎮上了?”
曹鉤子和三彎互看了一眼,曹鉤子說道:“筱雨,曹叔也不跟你客套,咱們這次來是想着,你這開了春就要往京城去,咱們也跟着你一塊兒去。”
筱雨更感意外,有些遲疑道:“到了京城,行事更加不方便了,那畢竟是皇城……曹叔,你們可想好了?”
曹鉤子點了點頭,道:“其實之前那批兄弟跟着護送你爹孃他們去京城的時候,我就跟他們說了,這過去了之後就不用再趕着回來這邊兒,就在京城等着我們其他兄弟過去匯合。對外嘛,就稱是在北縣時的家丁護院,反正也應該沒人會不遠千里來北縣查證。”
“曹叔……”
筱雨輕輕蹙了蹙眉,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擔憂:“聽曹叔的意思,是打算徹底捨棄了……從前過的那種生活?”
曹鉤子一頓,笑道:“這樣說也無不可。”
三彎在旁補充道:“不過你可別以爲我們真就是給你賣命了,要是哪一天覺得在京城待着不痛快了,我們也是自由身,隨時都能抽身。”
筱雨笑了笑,道:“嗯,三彎叔說得極是,筱雨記住了。”
“筱雨別覺得自己負擔重。”曹鉤子對她笑了笑,正色道:“按理來說,我們這幫兄弟也不過是藉着你在過另一種日子,說不上是你在靠我們,反而是我們靠着你,能過一段平靜悠然的生活。之前在村裡翻地種地,以後去京城大宅子裡給你們看家護院,算是撈了個落腳的地方,你也不能讓我們餓着不是?咱們各取所需,所以你也不需要有什麼負擔。”
筱雨雖然知道曹鉤子這話是在寬慰她,但她還是感激地順着這話應了下來,道:“曹叔放心,到了京城,一定不會讓你們自己找地方住,找吃飯的地兒,這些我都包了。”
“那敢情好,理應如此。”三彎揚着下巴故作高傲地道。
季節一進入春季,雪以肉眼能見的融化速度化了開來,短短半個月的功夫,除了還濡溼的地面還有殘雪曾經存在的影子,地上的積雪已經都不見了蹤影。
身上穿的又多又厚的衣裳換了下來,筱雨整個人都覺得輕鬆了幾分。
筱雨離開的日子越發迫近了。
鳴翠最後一次點數了行裝,站起身來捶了捶腰間,道:“數都沒錯兒,就等着出發了。”
曹鉤子等人已經紮好了馬車,拉馬的不是什麼名貴的馬,但卻是曹鉤子從山野當中親自給套來的野馬,經過馴化,野馬性子收斂了些,但速度卻比普通馬場裡餵養的馬快得多。
這也省了筱雨一筆購置車馬的費用。
鳴翠掰指一算,道:“姑娘,我們這個時候出發,要是趕得快,說不定初夏的時候就能到了。咱們不同於老爺夫人是深秋時候出發的,路上定然走得比他們快些。”
沒錯,除了鳴翠不會騎馬,多半時候都得要人帶着騎之外,其餘人都能一路策馬奔向京城。
畢竟秦招祿和宋氏等人走的時候已經帶去了大部分的行李,筱雨最主要帶的是那些信件。其餘的雜七雜八的東西都是鳴翠收拾出來的,筱雨也沒去管。
路上定然不會有什麼事耽擱。
選了一個春光明媚的天兒,筱雨和秦招壽、羅氏以及藥膳館的人做了別,踏上了前往京城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