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本來以爲,今天的微積分課堂肯定會和往常一樣,掙扎在走神與睡眠的邊緣,在極度無聊中艱難度過。
老教授的“催眠魔法”,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夠抵抗的。
但不知爲何,當艾倫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課堂上的時候,他竟驚訝地發現,這枯燥乏味的課程,他居然聽得進去!
而且,漸漸地,他感覺自己進入了精神高度集中的狀態,完完全全沉浸在課堂的內容中,忘卻了周圍的一切,也忘卻了時間的流逝。
黑板上覆雜的公式,老教授口中的知識點,書本上的每一行字,都變得如小說般引人入勝,彷彿具有了生命力一般,在他腦海中融會貫通。
就這樣,整節課上,艾倫都保持精神專注,腰桿挺直,認認真真地做筆記。
上課過程中,老教授向衆人提問了兩次。
衆人對此茫然無措,面面相覷。
爲了挽救教室內尷尬的氣氛,艾倫不得不默默舉起手來,然後在老教授意外的目光注視下,準確無誤地說出了問題的答案。
艾倫當時心想:我的同學們真是太低調了。這麼簡單的問題,竟然都悶聲不吭。
但艾倫並沒有注意到,此時此刻,在座的學生們都瞪大眼睛,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同時小聲議論:“這還是我認識的艾倫·約克嗎?他居然連超綱的題目都做出來了!”
一個墊底學渣的突然逆襲,對衆人來說,毫無疑問是難以置信的事實。
就這樣,學生們的震驚情緒一直持續到了下課,連打瞌睡都顧不上了。
…………
課後。
老教授滔滔不絕、口沫橫飛講完今天的知識點後,扔下一堆作業,便直接離去。
但艾倫並沒有立即離開。
他仍然坐在座位上,閉着眼睛。
毫無疑問,他注意到了自己精神狀況上發生的微妙變化。
他清晰地感覺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涌動在他的血液裡,刺激着他的神經,激發着他的潛能,促使他精神專注,效率提高。
平日裡那些令他望而生畏的難題,現在卻能輕輕鬆鬆找出解決辦法。
“沉迷學習,無法自拔”,或者是“學習使我快樂”之類的玩笑話,真真正正地印證在了他的身上。
“天文塔上的麪包一定有問題,”他暗暗猜測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它應該附着了書上提到的‘精神專注’魔法。
“‘精神專注’魔法雖然能大幅度提高法師的學習和工作效率,但也容易使人上癮。
“這便解釋了,爲什麼我拿起那比干糧還難吃的麪包後,竟會狼吞虎嚥吃了它一整袋。”
艾倫苦笑一聲,無奈地搖搖頭。
不論是學習還是打遊戲,“高效率”毫無疑問都會讓人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艾倫非常享受這種感覺。
他甚至還不切實際地希望,天文塔上那位不知名字的法師,能夠大發善心,再多給他幾片面包。
就在這時候,艾倫忽然感到身上有些涼颼颼的,就像有一雙無形的眼睛,穿過寬闊的命運長河,在暗中偷偷窺視他。
他微微皺起眉頭。
然而,還未等艾倫做出反應,他意識世界中的黑色晶石就忽然開始劇烈顫抖,朝着周圍散發幽暗深邃的光澤。
黑暗化作潮水,涌向四面八方。
那雙偷窺的眼睛,也很快被淹沒在了不斷擴散的暗潮之中。
隱隱約約,艾倫似乎聽到遙遠的地方傳來一聲痛哼。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幾秒鐘後,黑色晶石恢復如初,那種被偷窺的陰冷感覺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
和昨晚一樣,待到夜幕降臨之際,艾倫迎着習習涼風,來到了坎布里奇大學的天文塔。
“精神專注”魔法的效用已經散去。艾倫再度變回了一個會疲憊、會無聊、會偶爾走神的普通人。
今夜的星空明亮如故。
點點繁星競相閃爍,好似鑲嵌在漆黑天鵝絨上的萬千粒珍珠。
但艾倫並沒有觀賞美景的心思。
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天文望遠鏡另一側的桌子上。
昨天,這裡放着一個咖啡杯和一個麪包;
今天,這裡放着一個咖啡杯和一張紙條。
至於艾倫壓在咖啡杯底下的三便士,則早已被人拿走了。
看到這樣一幕,艾倫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尷尬。
他知道,如果那幾片面包上真的附着了“精神專注”魔法,那麼它們的價值,就絕不是“三便士”,而是“三百金鎊”。
艾倫自嘲一笑,暗暗心想:“麪包的主人看見那三便士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想到這裡,他便毫不猶豫掏出錢包,取出三百鎊鈔票,放到桌子上。
反正約克家族不缺錢。
既然這個問題能夠用錢解決,那麼艾倫還是儘量不要得罪一個陌生的魔法師。
然而,就在這時候,神奇的事情發生——
在艾倫接觸到桌子的一瞬間,咖啡杯下方壓着的白紙忽然一躍而起,飛到了半空中,然後準確無誤地落到艾倫手裡。
白紙的背面寫着這樣一行字:“留下三便士的傳奇法師閣下親啓”。
艾倫對此深感困惑。
三便士,確實是他留下的。
只是……他什麼時候晉升傳奇了?怎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懷着好奇的心情,他果斷把白紙翻到正面,看到了署名“默林斯”的法師留下的那封非常真誠懇切的道歉信。
艾倫恍然大悟。
凝神思索片刻,他大致分析出了事情的始末緣由——
學校的天文塔,經常被租借給魔法師協會使用;默林斯來到這裡,並不奇怪。
白天那種被偷窺的感覺,一定來自於默林斯的預言術;
而黑色晶石強有力的反擊,則讓默林斯產生了“對方是傳奇法師”這種美妙的誤會。
嗯,至於默林斯爲什麼要用預言術來偷窺他……
八成是因爲他偷偷吃了麪包。
想到這裡,艾倫無奈地搖搖頭。
這張紙條上,默林斯要多謙卑有多謙卑,要多誠懇有多誠懇,和他印象中那個聲名赫赫、驕傲得接近自戀的九級魔法師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如果衆人知道,享譽全國的法師塔塔主竟然擁有這樣的一面,想必會瞬間人設崩塌吧!
“那我該怎麼回覆他呢?”艾倫忽然感到有些頭疼。
坦白是不可能的。
如果默林斯先生知道,他曾經低聲下氣、恭敬懇求的對象,不是強大的傳奇法師,而是平平無奇的魔法學徒,想必他定會惱羞成怒——就算僅僅只是爲了面子,也很可能憑藉說一不二的權威,直接掐滅艾倫想要進入法師塔的一切念想。
短暫的權衡之後,艾倫決定繼續把“傳奇法師”這個角色扮演下去。
一方面是爲了保全默林斯先生可憐的面子,另一方面是爲了從對方那裡再騙幾袋魔法麪包。
畢竟他還要考期末考。
於是他提起筆來,把前世小說電影裡各種經典“世外高人”和“大反派”人設的語言風格回憶了一遍,然後在紙條上回複道:
“年輕人,何必這麼嚴肅呢?
“預言術可殺不死我。它最多給我撓癢癢。
“如果你真要表達你的歉意,不如把昨天的麪包再賣給我幾袋,我們一筆勾銷。
“昨天那三便士,是訂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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