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樹林中,大到數米長的巨蜥、六足獵獅,小到拳頭大小的地鼠,都行動急促,且處於極度亢奮的狀態,它們要麼就在狩獵進食,要麼就在繁衍,一刻都沒有停下來的時候。整個樹林中的氣氛格外的詭異、熾熱,宛如一場各個物種都在參加的無遮大會。
李狂瀾雖然早就習慣了男人身份,可她再是性情奔放,也有些看不下去,禁不住啐了一口。
千夜出手獵殺了一對正在繁衍的六足獅,剛準備收取獵物,李狂瀾就拉住了他,皺眉道:“這麼髒,我不要吃!”
千夜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苦惱道:“這裡不髒的似乎不多啊。”
李狂瀾放眼四顧,確實沒有什麼更好的選擇,於是指了指在林間穿過的一羣似馬似鹿的生物,說:“那些看起來好吃一些。”
千夜無奈,“好吃有什麼用?”
越是強大的兇獸,吃起來越補,這是常識。但是它們的肉質往往難以下嚥,這也是常識。在千夜看來,那些林間小馬太過弱小,和普通野獸差不多,根本沒有吃的必要,遠不如六足獵獅那樣有助於補充原力。
但李狂瀾說什麼也不肯碰正在繁衍中的獅肉,千夜最終只好找了條巨蟒,算是折中方案。
僅僅是數頭獵物,就讓千夜吸納的精血接近飽和。這裡的生物或許實力平平,但精血卻是充沛得超乎想象。此外在極端的重力環境下,大型兇獸體重往往達到數十噸,依然能奔躍如飛。別的不說,它們的筋絡骨骼都會是難得的好材料。
或許一直都是千夜出手的緣故,李狂瀾也不甘寂寞,忽然躍起,追上一頭在林間縱躍的小鹿,吸血刃直刺後頸。
撲的一聲,這一刀如中敗革,竟只插進去數分。小鹿吃痛,用力躍起,同時後蹄帶風,閃電般踢向李狂瀾胸口。
它身體雖小,可是力量狂猛之極,將李狂瀾整個人都帶得飛起,一雙後蹄踢到半途,風聲已經變成尖銳的呼嘯,這一腳要是被踢中了,李狂瀾又要斷一排骨頭。
李狂瀾心下微驚,好在她戰技驚人,手上微微加力,整個人就倒豎在小鹿背上,避過了那一踢。隨後她手中吸血刃一震,震開了小鹿那強度驚人的肌體,直刺心臟,這纔算收穫了一件獵物。
一頭看上去膽小溫順的小鹿都如此難對付,那些六足獵獅就不必說了。可是千夜卻收割得極是輕鬆,一道紅線過去,獵物就伏地不動了。李狂瀾很是不服氣,抓起千夜的手看來看去,卻沒看出什麼來。自千夜晉升侯爵後,生機掠奪漸漸收放自如,一次就可以射出數根血線攻敵。
這是血族最古老也是最神秘的天賦能力之一,李狂瀾哪裡看得出來。
但是手被李狂瀾握着,千夜忽然間就想起了她衣甲下那攝人心魄的肉體,莫名躁動頓時涌上心頭。他的目光也不禁移了位置,落在李狂瀾的脣上。那雙線條鋒利如劍的脣,此刻看起來竟是如此鮮嫩可口,很有封住的衝動。而更要命的是,明明注意到了千夜的變化,她卻沒有斥責,而是雙脣微開,似是召喚,又似欲拒還迎。
好在千夜已有足夠經驗,慾念一起就強行壓下,不動聲色地將手抽回,向林中小湖一指,說:“我們去那邊看看吧。”
李狂瀾點頭說好,就似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她的外甲表面泛起一層霜花,顯然在用寒氣爲自己鎮定。
兩人都是帝國年輕一代頂尖強者,搜索自是輕車熟路,轉眼間就沿着湖岸探索了一圈,確認沒有兇險後,千夜就躍入湖中,探索湖底。而李狂瀾則在岸邊接應。在這個世界中,湖水稠如水銀,水下格外危險,而千夜的生機掠奪卻恰恰可以無視重力和絕大多數的防禦,堪稱無雙殺器。
片刻之後,千夜就提出一條大魚出水,說:“湖裡沒什麼危險。”
李狂瀾卻伸手掀開他臂上衣甲,看着那裡多出來的一條深深傷口。這道傷參差不齊,如同被鋼鋸鋸開,深可見骨。傷口上附着一層黑色粘液,正在阻止傷口癒合。
千夜揚了揚手中大魚,笑道:“這傢伙乾的,還沒來得及清理,不過晚上可以加餐了。”
李狂瀾默不作聲,指尖泛起水藍劍氣,開始切削千夜傷口的黑色毒液。她出指如風,每一劍卻只削去極薄的一層,生怕切到了千夜的血肉。如是出了數百劍,才清理了一半。
千夜嘴動了動,有心要自己處理,但看她那認真樣子,只好忍住不說。過了許久,她纔將傷口清理完畢,看着迅速癒合的血肉,她展顏一笑,頓時整個湖邊都亮了。
千夜將大魚拋下,看看周圍,說:“這個地方不錯,今晚就住這裡吧?”
“好。”
兩人自然就有了分工,千夜去伐木取材,而李狂瀾則負責弄吃的。
片刻之後,千夜才扛着一捆木板返回。這個時候李狂瀾已經用石頭搭起了一個簡易的爐竈,將大魚切塊,用樹枝穿了在火上烤着,做得有模有樣。
又過片刻,千夜扛着第二捆木板返回,李狂瀾還在烤那塊魚。千夜微微一笑,繼續去伐木。他伐木可不容易,要用東嶽將樹木砍倒,再削皮去枝,切割成木板,方會帶回。這樹林看起來普通,但樹木都硬逾鋼鐵。那種感覺根本不是在伐木,而是切削鋼材。要不是千夜力量強橫,東嶽又兼具堅固和鋒銳屬性,砍不了幾棵原力就會耗盡,劍也要報廢。
這個見鬼的世界,做什麼都不容易,想來李狂瀾烤魚也是如此。
千夜扛着第三捆木材回來時,果然看到李狂瀾還在烤那塊魚,動也不動。可是當他第四次返回時,就感覺不太對了,李狂瀾依然在烤魚。
千夜走到她身邊,問:“怎麼,有什麼不對嗎?”
李狂瀾如大夢初醒,失聲道:“啊,不,沒什麼。”
此刻爐中炭火正旺,火焰不斷舔舐魚塊,漸漸魚肉色變焦黃。千夜伸手將烤魚取下,忍不住道:“這已經烤好了啊!”
“啊,是,已經烤好了。”李狂瀾明顯心不在焉。
她腳邊大魚已經只餘骨架,而爐中炭卻越來越多。看那炭火形狀,顯是她把魚烤焦之後,就扔入爐中,當燒炭使用。這倒是一個新的發現,魚肉不僅可以當炭火使用,而且火力強勁而持久,看樣子一時半會熄不了。
千夜嘆一口氣,將烤魚切成細條,再用木籤穿了,塞到她手裡,說:“先吃吧,不夠的話我再去抓魚。”
“我去。”
“不用你,我去就行。”
千夜當然不會讓李狂瀾下湖,湖底只是對他沒有危險,而李狂瀾下去就有生命危險。別的不說,沒有千夜那樣的力量,都無法在水底自如遊動。
這一次入水沒有多久,千夜就提了一條大魚出水。李狂瀾接過大魚,又開始心不在焉地烤。千夜也拿她沒有辦法,反正烤魚都是她吃,於是自去伐木。
等到木材足夠,千夜就在湖邊空地打樁立柱,鋪設地板,修造圍牆,再加個屋頂,很快一座簡易木屋就建好了。千夜並不滿足,又在周圍立了一圈圍欄,佈下木刺陷阱,這才滿意。
營地建好,又到了黃昏時分。李狂瀾雖然又把一條魚大半烤成了炭,但還是吃到了幾塊。魚肉極富營養,原力充沛,幾塊肉就把她撐得極飽。這個世界雖然兇險,但也不是沒有好處。比如這些魚肉,吃了就對傷勢有很大好處。再過兩天,李狂瀾所有斷骨就可癒合,行動無礙。
夜色初降,千夜就叫李狂瀾進屋,檢視了一下她的傷勢和原力恢復狀態,就把圍欄門關上,再將房門封死。屋內並未生火,在這種生機俱寂的夜晚,生火根本無用。
兩人相對而坐,各自修煉,對抗着逐漸緩慢的生機。
木屋外已是一片寂靜,風聲漸隱,只剩冷冷的夜光照在小湖上,映得湖面平滑如鏡,一絲波紋都沒有。白天極度熱鬧的樹林也安靜下來,什麼聲音都沒有,寂靜得讓人心中發慌。
本該是萬物俱寂的夜,卻突然響起一聲霹靂,木屋上空竟出現了一條暗色波紋。無論千夜還是李狂瀾,對此都不陌生,那是空間被撕裂的跡象。但這一次卻不是有人要穿過來,而是被太玄兵伐訣的壓力撕裂了虛空。
千夜徐徐收束奔騰的原力,停了太上兵伐訣的修煉。他本是正常修煉,卻沒想到這裡的空間似乎格外脆弱,太上兵伐訣一起,漩渦大力就直接撕裂了空間,令虛空原力如瀑布般垂落,轉眼間就將千夜五處原力漩渦填滿。若不是千夜及時發常見不妥,停了太上兵伐訣,空間裂隙一多,必會波及到木屋,說不定兩人也會有危險。
千夜沒想到會瞬間補滿原力,不過兵伐訣修煉出的原力還不能直接使用,須以曜篇精煉過,纔會轉化成晨曦啓明,真正增加原力修爲。
正待凝鍊原力之時,李狂瀾忽然道:“我支撐不住了,後面就靠你了。”
千夜一怔,不知該不該接口。李狂瀾所說的自是難以對抗這個世界夜晚的生機寂滅,需要幫助。只是她是否真的清楚了前一晚千夜是怎樣助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