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瞳只覺頭腦微微眩暈,發動毀滅之瞳的巨大消耗,對如今接近血氣枯竭的她來說實在是沉重負擔。最後一擊意外失手,她急忙振作,雙瞳中抹除了原有影像,再度望向慄風水。
然而原地除了那名已被絞碎內臟的軍部高手,哪有慄風水的影子?
夜瞳心中剛剛升起危險感覺,後背就遭遇沉重一擊,一道陰冷之極的原力破開她所餘無幾的血氣,直攻血核,瞬間將血核冰封。
夜瞳晃了一晃,終於支撐不住,慢慢倒了下去。慄風水在她身後出現,慢慢收回右手。不過他的指尖在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眼中深處也是掩飾不住的恐懼。
“不愧是血族的王女,真是厲害。”慄風水的聲音也有了一絲戰慄。
一名下屬當即道:“再厲害,還不是落在將軍您的手裡?如果不是您有傷在身,哪會給她出手的機會。”
“這傷”慄風水神色略顯不自然,向吊着的女人屍體望了一眼,搖頭道:“沒你們想的那麼簡單。現在回想起來,我依然有後怕感覺,當時若不是連布了三道後手,又偷襲得手,一不小心真有可能被她翻盤。嘿!在過來之前,誰想得到趙閥居然還藏有這種暗子?”
“但現在畢竟是將軍您棋高一着,大獲全勝啊!”
慄風水臉上卻全無得色,凝重道:“此局得勝,首要在智,與力無關。可是‘力’這個字,往往纔是真正破局關鍵。我倒寧可事事無須用智,以力破局即可。可惜人力有時而窮,任你智深如海,卻總是過不了修煉上的那些瓶頸天關。”
他輕嘆一聲,道:“此地不宜久留,即刻啓程吧。”
一行人離開小鎮,迅速遠去。
片刻之後,小鎮中心處人影不斷閃動,數名上位血族接連出現。爲首一名高瘦老者環視四周,用力嗅了嗅,說:“她剛剛還在這裡。”
“應該逃不遠。”另一名老者陰惻惻地道。
“是不遠,已經追不上了。”略顯低矮的一名侯爵指向夜幕。在他手指的方向上,一顆星星正在快速移動。
這幾名至少都是侯爵的大人物個個目力驚人,看到一艘浮空艦正從大陸邊緣起飛,開始遠去。只看起飛階段那不可思議的速度,他們就知道根本沒有可能追上。這種速度的浮空戰艦,放眼整個永夜都不多見。
“只差了一點點。”爲首血族實力侯爵顯得很是痛惜。
“如果卡頓氏族早點說出來,怎麼會讓她逃掉?”
“呵呵,無光君王的怒火,看來有發泄對象了。”
幾名上位血族就站在小鎮內,彼此交談,絲毫沒有追擊的意願。
浮陸虛空處,懸停着一支規模龐大的血族艦隊,簇擁着中央的鉅艦。這艘鉅艦比帝國最巨大的主力艦還要大上一倍,宛如一座小城,佈置奢華無比。這即是血族無光君王梅丹佐的座艦,一艘光是修建就花去三十年,並且在上千年中還在不斷改造增建的龐然大物。
艦橋內,梅丹佐本在聽着下屬的彙報,聽着聽着,臉色忽然變了,急道:“夜瞳?她,她又出現了?”
高階下,那名伯爵忙道:“不會有錯,在追擊的過程中多次確認過她的身份。血脈潛伏是她獨有的能力,並且在攔截中,她也不止一次動用了毀滅之瞳。”
“說下去。”梅丹佐似乎恢復了平靜,可是當他伸手去端酒杯時,卻碰翻了金盃。
噹的一聲,金盃掉落在地,猩紅的酒漿灑了一地。剎那間,大殿內所有血族的目光都落在滾動不休的酒杯上,然後迅速移開。兩名血族侍女如風一般掠過,地面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轉眼間,一個新的酒杯已經放在無光君王的手邊,裡面盛滿醇酒。
這不過是件小事,可是無光君王何等力量,怎麼會連個酒杯都拿不住。可以想見,這件事對他的衝擊有多大。
那名伯爵不敢怠慢,繼續往下說,不過訴說的重點有所調整,都是追捕夜瞳的經過。其它大事要事,一概略過。
“什麼?讓夜瞳逃了?”梅丹佐似是難以置信,隨即大殿內如同醞釀着一場無形風暴,所有血族的血核都開始以同一個頻率跳動,越來越快。
那名伯爵臉色已慘白如紙,掙扎着說:“是的,只差半個小時,就能夠抓到她了。”
梅丹佐終於壓抑不住怒意,咆哮道:“半個小時,只差半個小時!卡頓的那些廢物,爲什麼不能早點發出消息!這些混蛋,生生拖了兩天!”
殿下的一名侯爵與卡頓氏族交情不錯,大着膽子道:“陛下,卡頓氏族古老血池被毀,正是最虛弱的時期,因此謹慎些也正常。”
梅丹佐重重哼了一聲,怒道:“胡說!區區一個古老血池,哪有夜瞳重要!這些無知的混蛋,誤我大事!”
見他盛怒如此,那名侯爵不敢再說。
無光君王咆哮之後,慢慢壓下怒意,說:“這麼說,現在夜瞳已經落到了人族手裡?”
“從最後離開地點留下的痕跡看,帶走她的是人族那邊軍部的人。”
“軍部?”梅丹佐雙眉微皺,深感棘手。即使貴爲黑暗大君,帝國軍部對他而言,也屬於輕易招惹不得的龐然大物。夜瞳一旦落入軍部手裡,再想要奪回來,幾無可能。
他輕輕敲着扶手,沉默許久,緩緩地道:“啓動我們在那邊的渠道,聯絡一下那幾個人,看看有沒有機會把夜瞳弄回來,不管花多大的代價,都可以談!”
大殿內一衆血族這才明白梅丹佐的決心,凜然應了。
虛空中,浮空艇脫去了所有僞裝,露出特製高速戰艦的真面目,如同一道閃電劃破虛空,迅速遠離了暮光大陸。
慄風水站在舷窗前,望着逐漸遠離的暮光大陸,不知在想着什麼。一名心腹湊了上來,拍馬道:“將軍這次捉到了血族的王女,功勞大得無以復加,也許用不了多久,帝國就會多一位元帥了。”
慄風水笑了笑,說:“帝國帥位,必是神將方可。這條規矩可從來都沒有破過。神將天關,豈是那麼好過?若是如此容易,本座怎麼在這道關口卡了那麼多年?”
那心腹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卻不尷尬,又道:“但您這次的功勞可是非同尋常,足以讓帝室將那個寶物賜點下來吧?多了不說,只需要一兩滴,您就能破開天關了吧?”
慄風水淡淡地道:“那件寶物產出極有限,每年不過數滴,每滴早都有了定數,哪裡輪得到我。”
心腹頓時叫屈:“可是您這次的功勞”
慄風水指了指頭頂,說:“上面那幾個大人物總要分一塊走的。另外,你們幾個追隨我多年,也都各有心願。今日冒死立此大功,豈能不分潤給你們?”
心腹完全沒有想到,頓時有些哽咽:“將軍”
慄風水擺了擺手,眼中罕見的溫情斂去,轉爲陰冷,沉吟道:“這次的功勞,倒是不急着領。門羅的王女,身上的價值大得超乎你我的想象。軍部和陛下能給的那點東西,就不夠看了。”
心腹有些愕然:“您是說,先不交人?可是,這不是扳倒趙閥的天大時機嗎?”
慄風水淡淡一笑,“扳倒趙閥,對我們又有什麼好處?平白便宜了右相那邊的人。”
“但您和趙閥的仇”
“呵呵,這仇怎麼報,就看趙閥肯付出多大的代價了。”
心腹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問:“那我們現在去哪?”
“浮陸。”
心腹又吃了一驚:“浮陸?!那不是在趙閥的眼皮底下?”
“也是在整個帝國的眼皮底下。”慄風水補了一句,然後冷笑:“我就不信,衆目睽睽之下,他趙閥敢有什麼動作。哼,公然勾結血族,這個罪名一旦坐實,幾個天王都救不了他們!”
心腹這才明白過來,讚道:“將軍果然遠見萬里!”
慄風水笑了笑,說:“夜瞳也該醒了,走吧,我們去看看她。”
不知過了多久,夜瞳終於醒來,入眼是一間冰冷、簡陋的艙室,幾乎沒有任何陳設裝飾。她試着動了動,卻發現身體幾乎失去了知覺,只有微弱的迴應。血核依舊被那道陰冷原力緊緊纏繞,許久纔會脈動一下,僅僅是維持肌體生存而已。
她再度掙扎了一下,雙手突然傳來鑽心的刺痛,這才發現兩枚特製的長釘穿過她的手腕,將她雙手牢牢釘在椅子扶手上。
“這兩根釘子可不是普通貨色,光是製造就要整整五年時間,還不說材質。它裡面可都是用最上等的煉銀製成,不誇張的說,每根的造價都可以買一艘小型浮空艇。”慄風水一邊說,一邊拉過椅子,坐到了夜瞳對面。
夜瞳沒有再掙扎,說:“你還真是看得起我。”
慄風水哈哈一笑,“門羅的王女,怎麼優待都不爲過。當初我得到情報的時候,可也是大吃一驚。直到差點死在你毀滅雙瞳下,纔敢確定你確實就是那個失蹤了的王女。誰也想不到,你居然會躲到帝國,而且藏在永夜的一個小地方。”
夜瞳淡淡地道:“這些遲早你都會知道的,說這個沒有意義。”
“好!那我們就說點有意義的事。”慄風水身體前傾,凝視着夜瞳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要……千夜的天王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