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從沒有極致，也沒有平衡，天地因而有所動力。輪迴循生，俱不一同，滾滾而行。”
唐華行在沙漠路上，翻開手中這一本《聖界之子語錄》。
開始的時候，對於這本書，完全是不在意的。因爲凡能夠修煉到天君的人，都是沒有信仰的人，或者說，他們只信仰自己，與其歌頌別人所說的經典的話語，不若自己隨口便可以說出的言論。所以對於別人的話，是很少在意的。
但唐華看到這本語錄的時候，忽然就覺得那天天君們唯我獨尊的語氣，實在太浮淺。
誠如這言語之中所說的，世間從來沒有過極致，表現就是至少還沒有人能做到永生，也沒有人知道力量的最強在哪裡，元始之主號稱擁有最強的力量，但仍然可以提升，而且他的力量，比之傳說中的永生，還差的太多太多。同樣的道理，因爲力量的改變，也沒有平衡。世界一次一次的毀滅重生。每一次都不一樣，每一次比之前次，都有所進步。
似乎是這意思，但好像比此更加深刻。
聖界之子的話看似直白解釋，但了悟了這一重的意思，卻似乎還有一重，重重相扣，哪怕是以唐華的參悟能力，也說不上能參透。
“好厲害的聖界之子！”唐華驚歎着，“怪不得隨意的一句話，都會有人記錄下來，寫進書本之中，其中的深意，果然是難說難盡，我感覺到，我的境界，又有一些些的突破了。”
擡頭看來，那尖塔還很遠很遠。不過唐華並沒有什麼不耐的表情或姿勢，低下頭來，繼續向前走着，聖界之子的語錄，一條條進入腦海，越發的覺得簡單而深刻。
老人指引過他，黑塔是不能飛行靠近的，不然便會如同幻覺一般，永遠無法靠近，只能徒步過去，用最原始的方法，來表達一片虔誠。
……
終於合上厚厚的語錄卷帙，唐華深深呼出一口氣，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精氣神，都提升到一個極致，渾身的積蓄，再次在幾乎不可能的情況下，提升了一個檔次。好像那些語錄，並不只是關於世界運轉的妙論，更像是對於大道的闡述，唐華把這些東西生生記了下來，卻是並未理解。如果真正理解了聖界之子語中的意思，只怕精神得以突破，帶動自身的修爲，就能到達天地同壽的地步。
如果說前時唐華距離這個境界，還有一步之遙，那麼現在，他距離這個境界，就是最後一步，也行將落腳，將要徹底的大成。
不過正如距離目標一百步和距離目標一步是沒有區別的一樣，距離一步和距離一毫米，也是沒有區別的，唐華再厲害，也沒有突破。
“這黑塔，”他仰起頭來，打量着大約尚有百步遙遠的黑尖塔，“奇怪的順序，爲什麼會在這裡？逆會不會也在其中？他的實力，也不知道到了什麼程度？”這黑色的尖塔曾經在唐華手中一段時間，沒想到如今再次看見，竟然是在這異世之中。
邏輯似乎混亂了，種種不可思議的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本來以爲清晰的一切，全部又變得模糊了。
“傳說那黑塔是和史詩之書一起存在的東西，也許它也存在了九百萬年。”老人那時指着黑塔說，有發自內心的敬畏。
九百萬年，三千紀元，幾乎是亙古存在的了，哪怕是仙王的壽元，也不到這個程度，除非是永生之人。
但永生真的存在嗎？唐華很疑惑，因爲即使是聖界之子語錄之中，聖界之子的話語，都將永生的概念給否定掉了。
不會有人永生，天地不許，輪迴不許，大道不許，永生是逆天而行。
不過永生之門，本身就是一宗逆天之物，不知何時出現，硬生生將混沌震裂開，分化出世界。
也許正如它的名字一樣，永遠的存在者，比之這黑色尖塔和那落滿灰塵的史詩之書所經歷過的歲月，都要悠久的多。
“永生之門，似乎是不屬於天地的東西，才擁有固定屬於自己的能量，不參與輪迴吧？”唐華忽然明瞭了什麼事情，做出了假設。不過這樣大的問題，假設起來，一時半會也得不到證明，想了一些，唐華便不再去想了。
此時他已經踏在尖塔的入口。
“真懷念啊……”
尖塔是凌空而起的，就像當年唐華在那秘境之中，所遇到的尖塔那般，氤氳着古老的氣息，看不透深淺，不知道兇吉，之因爲好奇。
唐華圍繞者尖塔轉了一週，尋找到入口，便飛了進去。
迎接他的是無比巨大又熟悉的迷宮。
試着走了一段，唐華便笑起來，“看來與當年的那迷途是一樣的嘛……我這裡還有地圖。”
他一路走去，果然每一個條條框框，都是一樣的，每一個死衚衕，每一條路，每一堵牆，全都是一樣的。
一路通行無阻，就要走到終點。
終點就在眼前。
“我就說嘛，迷宮再高深，地圖還是一樣的。”
終點的地方散發者白色霧氣一般的光芒，看不清是正義還是邪惡，光明還是黑暗，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好像霧一樣模糊不清。
唐華笑着就走了過去，手向着那團霧光伸去。
“咦？——”他的手就在這時，忽然停駐了，“不對。”
慢慢的將手縮回來，小心謹慎的後退兩步。
“可是……到底是哪裡不對呢？”
唐華忽然發現自己竟然記不清也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只知道感覺奇怪，卻無法說出緣由。
是迷宮裡的冷風不一樣嗎？
是迷宮裡走路的感覺像幻覺嗎？
還是每一段路都沒有又似乎有天歌在陪着？
“走過這迷宮的感覺，真的好奇怪。”就在那出口的霧光之前，唐華如是說。
“似乎沒有黑暗，沒有陰晦，也沒有什麼危險，一路都是平坦——可是，怎麼會這樣？”
唐華的瞳孔陡然的，睜大了。
“這不該是這迷宮的面容！”他斬釘截鐵的後退了十步。
周圍沒有一點動靜，迷宮的牆壁上沒有蝙蝠倒掛者睡覺，卻比之更加恐怖而可怕。
“好強的幻境！”唐華驚歎道，“我從一開始竟然就陷入到這幻境之中了，恐怕換成是幾個紀元的天君，都要在這裡淪陷吧？而且，哪怕是十個紀元的高高強天君，也不會有什麼辦法看破這是幻境！”
聖界之子語錄上寫着一段話：最強的幻境不在於合不合理，而在於會不會讓人相信。因爲真實的世界，同樣有無限可能。
所以這個不合理的幻境，卻會讓很多人陷落，因爲它最值得相信。這是……夢想之中的幻境。
也就是進入其中的覺得迷宮應該是什麼樣子，這迷宮就會是什麼樣子。
就算現在唐華識破這是一個幻境，也仍然沒有辦法自己擊破它。
這幻境牢不可破，無懈可擊。
“真是神奇——”唐華摸摸下巴，思索着破解之道。
他畢竟曾經是尖塔的主人，哪怕尖塔如今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大笑和威能，仍然有所瞭解。
“那一片光霧，看似是出口，實際上是個絞肉機吧……誰進入其中，誰就得死……”
唐華微微瞑目，看着那出口般的絞肉機，似乎要從它身上看出什麼端倪。
“可是這裡有其他的出口嗎？”
唐華目光灼灼，“不管了，反正這個幻境破了不了，就依照幻境的地圖走下去。說不定並不是幻境，只是絕境而已。”
只是絕境而已。
所謂絕境，就是沒有出口的境地。
比起幻境，唐華倒更喜歡承受絕境來的實在，幻境是給你希望，然後在最後一刻將希望變成不可逆轉的絕望。絕境還好，可以逼得你奮起發威，興許潛能爆發，還能夠把絕境給頂開呢。
唐華按照地圖走在這幻境之中，卻只是低頭展開聖界之子的語錄觀看品味着，雖然不管是看語錄還是在幻境裡走路，都是極其耗費心神的事情，但他現在的精神意志，越來越有和天地合一的趨勢，意志如天如地不可撼動，神識則如汪洋碧落包羅十方。這種一心二用的事情，做起來相當輕鬆。
神念掃過經過的道路的角落，史詩之書上一行行的文字在看不見的地方顯現者，他沉默又厚重，像一個無所不知的智者，唐華多想破開他的沉默以得知如何走出當前的困局，但這不可能。他能感覺到史詩之書與自己有所關係，但不達到那種可以存在三千個紀元的境界之前，恐怕是沒有辦法激發這種神秘的聯繫。一旦聯繫建立，唐華恐怕會獲得翻書的權利，可以知道世界上所有的事情，哪怕是正在發生的事情，這便是史詩之書的恐怖威力，再強大的力量，只要不是永生，便趕不及真知。
聖界之子的話語和經歷，還沒有參透，冒險想要提前激發史詩之書，也是不可能的，唐華並無奢願。
迷宮裡道路交錯，處處都是死衚衕唐華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走到最後一個沒有被他神念掃射過的角落。
他將書合起。
因爲這個角落，出現了和中心那出口一樣的光芒。
說是一樣，但也不同，那裡是霧光，這裡卻是光霧。
唐華緩緩走近，距離這光霧一丈遠的地方，卻停止不動了。
“假的！”唐華敲了個響指，自言自語道。
這確實是假的，雖然和真的差別極小，但唐華細細感知，卻能知道它不是真正的出口，仍然只是這幻境爲了掩人耳目而使用出來的工具罷了。
“天啊，連個破幻境，竟然都有生命了……”
唐華苦笑鬱悶不已，在假的出口面前，轉身離去，沒有絲毫痛惜。
也許迷路在迷宮裡，也不錯。
他忽然想。
……
唐華在這方迷宮裡，已經不知道呆了多久，寂寞的腳步的聲音泛蕩在每一個黑色的角落，他把整個迷宮走了一遍兩遍三遍，還是隻有兩個虛假的出口。
也許那是真的吧？唐華也曾想過，不過下一刻就被他自己狠狠的否決，他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但他知道那是假的。這句話也許有毛病，但唐華想自己的感
官或許真的出了毛病，所以便說了有毛病的話。
真真假假，誰也分不清楚的，唐華忽然豔羨起孫悟空的火眼金睛，暗道什麼火可以練眼睛我已經什麼火都能放求告知如何練眼啊——
噠噠噠噠噠的走路聲音像水滴一樣響着，當然如果水底這樣響的如此堅持不懈，恐怕也能將這堅固的迷宮牆給滴破了。
又來到那第一個看似出口的絞肉機之前。
“沒轍了嗎？”
唐華想。
“或許這黑塔果然是個完美的監獄和陷阱，一旦進來就出不去，唉我日怎麼能這麼叼呢我怎麼就用不出這種威力？”
唐華抓抓腦袋，多餘的雜亂長髮便削去了不少。這走路的時光太長而他太過兩心兩意以至於沒有管好這肆虐的長髮。
聖界之子說：光芒總在黑暗的盡頭。
“是嗎？”唐華想。
那白色的霧光也許就是黑暗盡頭的光芒，但唐華總覺得那是光芒盡頭的黑暗，至少在迷宮幻境還不會死去，不死就有一切的希望，而邁入絞肉機中的人，
卻連最後的希望也沒有了。
“這就是我的概念錯了啊！”唐華又想起聖界之子語錄中的很多話，聽起來很有道理，想起來很沒道理，但做的時候又有一番道理。
比如他說蠢人無敵，仁者垃圾。
我就當這一回蠢人吧！唐華於是大步走去。
那霧光離離合合，好似誰的一陣陣的冷笑，冷的寒徹心胸凍徹筋骨，唐華剛剛走到那霧光邊緣，接觸到這出奇的冷氣，以如此高深的修爲，也要打了個噴嚏。這不是身體鼻子受冷，而是發自靈魂的冷。
“不知道能不能應該黑暗之後的光明？或者，是光明之後的黑暗。”唐華喃喃着走了過去，他覺得自己忽然像一個信徒，或者說聖界之子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神棍，忽悠人的本事天下一流。
唐華毫不猶豫走進了這霧光之中。
“轟！”
一聲轟鳴，瞬間就在耳畔響起！
這聲音不是因爲有什麼爆炸了，恰恰是因爲沒有什麼爆炸。這團白色的霧光直接將唐華送入一處奇特的空間裡，而這空間裡充滿了一種爆炸性的力量，不停的炸響着，重重疊疊，以至於讓人耳鳴！
吼！
似乎是什麼怒吼的聲音，白色霧一般的能量向四方擋開，一隻燃燒着的大手，從前方撞擊而來！
只一瞬間，就到眼前。
千鈞一髮！
“喝！”
唐華爆喝一聲，心頭早就提着警惕，八寶輪凌空浮現，中間鏡面一般的世界，與這燃火的大手，狠狠的撞擊在一起！
砰！那一聲宛如天罡爆破，天地劫變，無邊的力量向着四周無比放肆的波動着，似乎成爲了毀滅之神，放肆的大笑着，揮舞諸天！
鋒芒所指，無所不毀，無所不滅！
唐華面容平靜，心態安然，神棍的語錄上說：恐懼並非來自身體之外。
他的境界，已經可以掌握自身的各種情緒，不會因爲這種事情而震驚，或恐懼，而對戰鬥造成影響。
“八方天地！”
八根潔白的玉柱忽然出現在無窮的戰場之中，霎時間就將那些霧氣盡數逼開。唐華身體之外的八寶輪瞬間放大了千萬倍，橫亙者，八方天柱從其中穿越而過，柱子上演化出種種神則，道法，散發出凌厲的威勢，似乎可以崩開一切。
“嚎！”
那不知是什麼的怪物發出了尖銳的聲音，分不清具體是嚎還是嘯，讓唐華想起了奧特曼經常打的小怪獸，但他的爪子，卻對沒有小怪獸那麼孱弱。
火焰巨爪毫不含糊，一抓而下，宛如天降之手，將要抹殺觸犯了天法之人。
唐華心中飛速分析着，這世界之中的人，大多不會使用世界本身的力量，比如火焰，水和木。所以這雙帶火的手掌，必定也是外界的產物。
那麼是什麼呢？
最可能在這座尖塔之中的人，唯有逆。
唐華覺得自己看清了什麼，但仔細看時，卻又很模糊了。
這火焰巨獸，又不是逆的寵物，唐華至今對那種怪獸的記憶非常深刻，就像逆的倨傲和實力一樣。
八寶輪平正轉動，八方天柱如虛影輪轉，威力奇大無比，竟然一下子就將那強大的火焰巨爪盪開！
火焰巨獸吃痛，發出更悽離的長嘯，又是一抓，急拍而下！
這一抓，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都到達了難以置信的地步，那力量讓虛空都爲之直接退避，那速度在“無”之中，都擦出一線茫茫的閃電。
“他不會使用更精妙的道術攻擊，只有最普通的爪擊，也就是說，火焰並非是使用了道術，只是他身體的特性而已，實質上是沒有理性的。”唐華微微凝目，事情已經知道了大概，“這種寵物，根本就不能馴服，因爲他已經連恐懼都不知道，只有傳說中的獸道，纔是他們的追求，那天和牧野流星一起圍攻逆的時候，他的寵物，散發的便正是獸道的氣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