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梁……”
“黃梁……”
清晨朗日之下,幽寂山谷之中,猛然聽到有人在呼喊着‘黃梁’的姓名,呂光不禁大吃一驚。
他腦海裡升起的第一個念頭,便是綠珠發現了他!然則,細細聽來,這聲音又並非女子,更不是紫袍老嫗那副沙啞低沉的腔調。
會是誰?
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呂光臉色變了變,急忙將‘魚卵’揣入懷中,邁開腳步,就要遠離這片奇怪詭異的潭水。
不料就在剎那之間,他的身前竟憑空顯出一個身形佝僂的綠袍老者。
老者彎腰駝背,脊背上負着一個灰褐色的碩大龜殼。
呂光神情大駭,動容道:“你、你是誰!”
鐵十四昨日已不止一次說過,摘星福地內,眼下只有綠珠一人可以自由活動,暢遊無阻的到達任意一個地方。
“拿了我的‘魚龍珠’就想不告而別,今時今日的年青人,未免也太不懂禮數了罷。”
老人鶴髮童顏,精神矍鑠,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哈哈笑道。
說到‘禮數’這兩個字的時候,老者的眼神驀然一寒,神色也頓而陰森冷冽起來。他停頓稍許,繼續說道,“一直聽綠珠那個小丫頭提起你。不想今日碰見你。看來你人緣不錯,連那頭吃竹子的食鐵獸,都被你降服了。”
呂光靜靜聽着,一字不發,暗自尋思。
“拿出來。”老人微笑道。
“什麼?”呂光挑了挑眉道。
“你這小娃娃,淨會裝傻,明知故問。”老人莞爾一笑。
“請問老丈高姓大名,聽您話裡的意思,似乎與我黃氏一族……”
呂光這句話只說到一半,卻見這位矮如侏儒的老者,忽然身形一晃,兩指彎曲如穿花蝴蝶,探入他懷裡,將那枚魚龍珠給輕巧靈動捏在指間。
這套動作老者做的連貫至極,宛似陣陣春風拂過,不着痕跡。
呂光竟然毫無半點兒反抗之力。
“老丈,您這是何意?”呂光面露苦澀。
“你黃氏一族傳承至今,沒想到這代竟是出了你這樣一個只喜風月的廢物。你父親在你這般年紀時,已能在我手下走個十招八招了。嘖嘖,看看你,連一招都擋不住。”綠袍老者搖了搖頭,嘲弄笑道。
“呃,老丈您究竟是何人?”呂光追問道。
“看見我背上的龜殼了嗎?”老人反問道。
呂光點點頭。
“那你還問我作甚。”老人面色不悅的道。
呂光仔細打量了他一眼,心中霍然劃過一道亮光,神色大驚,吃吃道:“您、您就是傳說中的龜真人?”
“算你小子還有點兒眼力。”
“您,您不是早就……”
“是不是世人皆說我早就死了?哈哈,可惜,可惜吶,沒讓你們如願。老龜我現在都還活的好好的,摘星福地是個好地方啊,縱使我此時失去了自由,但能永遠留在這裡修真煉氣,倒也不失爲一大幸事。”
“我聽家父提起過您,言道您是天下近百年來,最驚才絕豔的一位修真者,若非當初誤入歧途,練功走火入魔,以至於真氣外泄,您一定會是華胥國有史以來的第二位飛昇者。”呂光含笑說道。
“小子,少拍我馬屁。十年前,我經受磨難之際,被紅塵窟和一筆齋的高手圍攻之時,怎麼不見你黃家出面啊?”龜真人語含諷刺的道。
呂光眼珠轉了轉,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曼聲笑道:“這個嘛……當年的事情,一定是有誤會。等我從此地出去後,定然向家父問明原委,好告知您老人家,爲您解開心結。”
“你這小子可真是個人精,到了這個地步,還想糊弄我。你若真是聽你父親詳盡提起過我與你黃家的事,只怕此刻早已落荒而逃了。”老者白如寒雪的眉毛顫動着,笑聲道。
他的臉色漸漸變得冷如凝霜。
修真者極難被暗殺襲擊,只因他們對於虛空間的氣息變化,異常敏感,這時,綠袍老者身上的氣質陡然一變,變得凜冽如刀,極其陰冷。
他緊緊的盯住呂光,眼神裡帶着一種饒有興致的玩味之意,就像是貓在戲耍老鼠時的那種神態。
呂光不由得後退兩步,心神惴惴不安。
此刻他已失去了可以‘重生再來’的機會,是以他必須得謹慎小心,不能再讓性命受到任何威脅。
的確如這位老者所說,在‘黃梁’的記憶裡,僅僅只有龜真人這樣一個模糊的形象,而對於他和黃氏一族的恩怨糾葛,‘黃梁’卻是半點不知。
不過,現在呂光已經斷定,龜真人和黃家有多少交情不談,但必定有仇!因爲一個人的眼神不會騙人。
二人對望良久。
呂光緘默不語;龜真人亦沉默無言。
突然後者一拍腦袋,神情間露出一層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意思,指着呂光甕聲甕氣的道:“差點忘了,趁綠珠和那瘋婆子在閉關,我得趕緊殺死你。本來就是你違反規則在先,妄圖拿走淨潭的‘魚龍珠’。”
呂光暗暗調動着氣海內靈氣,準備迎敵而上。
老者褶皺不平的臉上,笑意更濃,抓耳撓腮,道:“這一天我等的太久了,我還生怕你在這呆足‘三天’以後,安然無恙的離開呢。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說罷此言,老者身形一動,雙手成爪,好像老鷹抓小雞似得,抓住呂光的腰,猛地把他提在半空,隨手向遠處扔去。
“譁!”
呂光還未反應過來,一口清水就涌進他的喉嚨裡。
他整個人已跌入淨潭。
憑他煉氣五層的境界,居然在這老者手中全無半分反抗之力。
“噗噗噗!”
呂光手腳並用,在水裡不斷划動,極力向上游去,一個猛子探出頭來,趕緊吐出灌入嘴裡的那些潭水。
全身各處又再度傳來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明白,這是淨潭揮發而出的腐蝕之力,呂光胡亂的在腰間摸索着,掏出一把‘醉媚草’,迅速的往嘴裡塞去。
“想用醉媚草化解潭水之毒?做夢!”
龜真人屈指連彈,數道白色氣勁,宛如一柄柄短小精悍的利劍,精準無比的切碎了呂光手裡的‘醉媚草’。
“哈哈!好玩,真好玩!”
老者在岸邊雙手互拍,喜形於色,樂不可支的笑道。
頃刻間,呂光已痛的麻木,痛的喪失知覺。
“身體好重好重,好想睡覺…睡到大天亮…”眼瞼重的好似兩座千鈞大山,呂光閉上眼睛,嘴裡咕嘟咕嘟冒泡,身子慢慢沉入潭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