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街道,李默涵就這樣漫無目的的走着,像是一隻小鳥,被獵人狠狠的開了一槍,迷失了方向。
燈火闌珊的夜,李默涵看着周圍的閃爍霓虹,陷入了一片迷茫。
透涼的夜風,也沒能喚醒他的意識。他只是一味的走着,走到何處他也不知道。
前面有一溫馨的三口之家迎面向他走來。父親一手抱着睡着了小男孩,一手牽着他的妻子。
這個場面對於李默涵來說,是那麼熟悉,但又那般遙遠。
曾經李宏偉也是這樣抱着睡夢中模模糊糊的李默涵。李宏偉結實的胸膛,溫暖的懷抱,直到現在都時不時的在李默涵的睡夢中憶起。
李宏偉身上淡淡的檀木麝香的味道,依舊繚繞在李默涵的鼻尖,從未褪去。
可他的那個慈愛的父親現在去哪兒呢?李宏偉何時將他那顆善良的遺棄在了路上呢?難道人心真的是會變的嗎? 會變得陌生,變得讓人害怕嗎?
李默涵木訥的站在那裡,呆望着那一家三口遠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那個男孩的父親也會像自己的父親那樣丟了做人的初心嗎?而那個小男孩長大後也會和自己的父親決裂,走上陌路嗎?
世事難料,誰又能保證自己永遠不會改變呢?
李默涵無奈的冷冷一笑,就像是有人在他背後放了一道冷箭,他卻不知道是誰。
時間就像是距離,將原本親密的兩個人,拉的好遠好遠。
自己和李宏偉之間的父子之情或許再也回不去了。彷彿身上的刀疤,即使是好了,也會留下結痂。
況且李宏偉給李默涵的那道傷疤,是前所未有的,重創了李默涵的心臟。噴涌的血液,無法倒流。
李默涵像是被惡魔蠱惑去了靈魂,拖着自己僅有的皮囊走着。
耳畔強烈的音樂聲,刺激着李默涵的中樞神經。他停下腳步,轉過頭。原來是酒吧,李默涵頓了頓,便一頭紮了進去。
雖然借酒澆愁愁更愁,但它至少可以讓人暫時忘記傷痛。
酒吧裡昏暗的燈光下,一個個扭動着的身軀,飄散的頭髮,都在不安分的宣泄。
菸草味夾雜着香水味在空氣的竄動。
歡笑聲,玻璃杯的碰撞聲,嘶吼的歌聲,雜亂無章的重疊在一起。
但這些都與李默涵無關,他只是坐在角落裡獨自喝着悶酒,彷彿是被世界遺忘了的存在。
酒杯不足以麻痹他的悲傷,他拿着整整一瓶威士忌,吞沒着。
清澈的液體,像洶涌的潮水般向他襲來,他止住了呼吸,不停的吞嚥着。將所有的痛全部倒灌進自己的肚子裡。
瓶中的液體一點一點的減少,他猛地抽離了手中的瓶子,胸口上下起伏,喘着粗氣。
這種快要窒息的感覺也沒能將他心裡的痛完全的淹沒。
自己和李宏偉生活了整整二十幾年。竟然沒有發現他那僞善的面具有着如此醜惡的一張臉。他就是一隻披着羊皮的狼。
他居然可以在殺害了自己的兄弟之後,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從別人手中奪走的一切。
更可悲的是自己都已經將證據清清楚楚的在他面前攤開,他居然淡定得像一切從未發生過。他居然沒有對自己的行爲感到一絲絲的懺悔。
他的良心呢?他不是從小教育自己別人的東西不能拿,要做一個誠實的人嗎?可他呢?他自己都沒有做到,爲何還要要求他的兒子?
李默涵的嘴角微揚,顯得格外諷刺。
心裡的怒火,在酒精的作用下,在他的心裡焚燒。
李默涵奮力的一揮手
,桌上一個個的酒瓶咕嚕咕嚕的滾落,如同他的心碎了一地。
破碎的聲音淹沒在嘈雜的音浪中,除了他沒有人聽到,也沒有人會在乎。
人們依然釋放着自己的激情。
他累了,累到麻木,他累到不想去面對。
李默涵癱坐在沙發上,仰面看着天花板上變幻的燈球。晃動的色彩,迷濛了他的雙眼。剛纔伴着酒水喝下去的傷痛化成了他的眼淚。從他的眼角溢出,滑落,流到了耳郭。
自己的父親殺死了自己最愛的女人一家。自己有什麼臉去面對她。她知道了真相又會怎麼樣?
冰兒,孩子,父親,家人,像幻燈片在他的腦海裡重複,他該如何抉擇。
世界最難的選擇題也就莫過於此了。上蒼會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嗎?
一想到着些,他就毛骨悚然,不斷的顫慄。
滴答滴答,時間在威士忌的酒瓶裡逃走。
東倒西歪的酒瓶擺滿了一桌。酒水在李默涵的胃裡翻涌着,想吐但卻又被他嚥了回去。
沉醉在酒精中的李默涵帶着僅存的半絲清醒,一連從口袋裡摸了好幾次,纔拿出了手機,李默涵看了看時間,已經00:10了。
手機上還有20幾個未接電話,李默涵吃力的滑動着頻幕,“親愛的老婆”幾個字赫然進入他的眼簾。
對了,冰兒。他怎麼把在家的沈冰給忘了呢?
“我要回家,冰兒還在等我。”李默涵嘟囔着,下意識的慢慢支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出了酒吧。
夜安靜的可怕。房間裡燈火通明,等待着夜歸的人。
沈冰在空蕩的房間裡徘徊着,不安填滿了她的內心。
沈冰一手撐着腰,挺着大肚子。一手緊緊的拽着手機,現在的她已經顧不上什麼輻射不輻射了,她一心只想着李默涵。
他去哪兒呢?都半夜了怎麼還不回來?電話也不接,會不會出什麼事兒了呢?
沈冰皺着眉頭,估摸着李默涵會去的地方。
“夫人,您怎麼還沒睡啊?”已經睡了一覺的起來上廁所王媽,路過沈冰的房間,看見門開着,燈還亮着。
“默涵還沒回來,我在這兒等他。”沈冰的語氣裡滿是焦急。
王媽走了過去,將牀上的毯子披在沈冰身上。“都這麼晚了,您還是先去睡吧!我去客廳替您等着。”
“不用了,我自己等就行了。”沈冰微笑着拒絕了王媽的好意。
“可是您肚子裡的寶寶……”
還沒等王媽說完,沈冰便又開了口:“我的寶寶我知道,你去睡吧!我一定得等默涵回來。”
他沒回來她心裡總是惦着,她就是放心不下他。她知道,如果他不回來,她現在去睡也睡不着,還不如等着來得踏實。
沈冰推着王媽,催促她快去睡覺。
聽着沈冰堅定的話語,王媽也不好多說。
王媽有些擔憂,她擔憂沈冰的身體和肚子裡的寶寶。但她又有些欣慰,以前李默涵和沈冰在一起總是吵吵鬧鬧,但現在兩個人如膠似膝,相互關心,彼此都深愛着對方。
走到房門口,王媽又回過頭瞧了瞧沈冰。她微笑着嘆了口氣,便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啪” 別墅的門開了。聽到這一聲聲響,沈冰懸着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李默涵搖搖晃晃的走進了房間。
“你回來了。”沈冰高興的說着。
“冰兒,冰兒。”李默涵一下子朝着沈冰撲來,兩人重重的跌落到了牀上。
濃重的酒味朝着沈冰撲面而來。沈冰試圖想要推開,但李默涵卻將沈
冰緊緊的抱在懷裡,沒有留給她任何逃脫的餘地,彷彿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體般。
李默涵沉重的身體壓得沈冰有些喘不過氣來。沈冰動了動自己的身體。
“別動,讓我好好抱抱你好嗎?”李默涵哽咽着說道。
沈冰發現了李默涵的不對勁,她知道他一定發生了什麼。“你怎麼了?”沈冰伸出小手溫柔的撫摸着李默涵的腦袋,就像他安慰她那般。
“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他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什麼。現在的他沒有勇氣向她坦白一切,只能用這簡短的三個字來告訴她他深深的歉意和愧疚。
這句話是他替李宏偉說的,這句話欠了她二十幾年,他不敢奢望她的原諒。
世界上除了“我愛你”三個字外,“對不起”三個字也同樣的感人至深。
“冰兒你還會愛我嗎?即使是我們曾經傷害過你的家人。”李默涵試探着問着。
她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但無論他說什麼,她的心不會動搖,她的答案更不會改變。
“會的,一定會的,我會永遠的愛你!”沈冰脫口而出。
沈冰的話直戳李默涵的淚點,他沒有料到她的回答會如此的果斷和堅定。淚腺像開了閘一樣,決堤的淚水不斷的從他的眼眶內涌出。
他將頭埋在沈冰的頸項裡,沈冰感受到了他涼涼的悲傷。她攬着他的脖子,用她的體溫,傳達着她的愛。
哭累了的李默涵,小聲的胡言亂語着,在沈冰的懷抱裡睡去。
沈冰小心翼翼的從李默涵的懷裡抽離出來。她輕擡起他的頭,將枕頭放下。
以前總是他照顧她,今天換作她來照顧他。
她坐在牀邊,看着牀上睡熟的他,他的鼻息間還殘留着酒的氣息。她心疼的爲他拭去臉上的淚痕。
她的手指緩緩滑過他溫熱的嘴脣,她埋下頭,繾綣的在他脣上輕輕一吻。澀澀的,還帶着些苦味,但她覺得是甜蜜的。
她端來溫水,將毛巾浸溼,敷在他的額頭上。她沒有半句怨言,相反卻是一臉的幸福。
毛巾不斷的在她的手中交替着,直到白晝代替了黑夜。
一抹陽光,斜斜的照進房間,落在李默涵的眉間。李默涵被這光線驚醒。
他慢慢的的睜開眼睛。頭好痛,彷彿要撕裂般。李默涵感覺到了額頭上的毛巾,他伸出手想要揭下,卻發現自己的一隻手被人緊緊的拽着。
李默涵轉過頭,發現了坐在地板上,趴着牀沿睡着了的沈冰。她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枕着腦袋。
冰兒懷着孕還照顧了自己一個晚上。李默涵疼愛的目光裡帶着自責。他將厚實的手掌撫上沈冰微紅的臉頰。
好溫柔的感覺,睡夢中的沈冰,將臉在李默涵的手掌上蹭了蹭。突然,醒了過來。
沈冰擡起頭便看到一臉愛意的李默涵。“你醒啦!餓了嗎?我去給你熬點粥喝吧!”沈冰風平浪靜的臉上的掛着燦爛的微笑。
關於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沈冰隻字未提。他們現在的感情跟以前不一樣,現在的他們學會了坦誠相待。她相信他,不管發生了什麼她都義無反顧的相信他。他有事不說,一定有他的理由,等到了他想說的時候,他自然會告訴自己。所以她也不會多問,只會一如既往的愛他。
沈冰起身便要去爲李默涵準備吃的。
李默涵卻拉住沈冰,一把將她攬在懷裡。“我現在什麼都不吃,我只要你。”
原本以爲沈冰會責備自己,可她卻什麼也沒說。他感謝她的理解,他謝謝她的愛。
陽光越來越強烈,就如同着房間裡升溫的愛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