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婕妤娘娘,雖然已經是春天了,可是風還是挺傷人的,您這如今身子不方便,站在風口會傷身體,陛下會心疼的?”小婢女是剛剛從內務府調撥過來的,這陣子紫月的脾氣很是古怪,總是莫名其妙的發火,對待身邊的人也是動輒打罵,
鬧到皇后那裡,一則皇后有皇子要撫養,所以精力難免有牽扯,二則皇后總是以孕婦懷孕期間難免脾氣會驕縱些爲理由,然後就過去了。久而久之,即便是雲楚幽聽聞了這些事,也只是輕輕一笑,帝后的態度讓後宮中本想借機生事的人漸漸的偃旗息鼓了。
所以內務府隔三差五就換一些新人過去,總管公公這麼想:還好再熬幾個月就過去了,如果沒有福氣沒能生下皇子看你還怎麼囂張。
“他心疼有什麼用?”紫月似乎在望着遠方發呆,冷不丁從口中喃喃自語,嚇壞了近身的小婢女,她趕忙跪下:“娘娘可要仔細自己的話,這要是讓別人聽見了,定會藉機生事指責娘娘埋怨皇帝的。”紫月回過身來,望着跪着的小婢女又是氣不打一處來,而且眼下竟然還敢教訓她!
聽見怎麼樣,嚼舌頭又能怎麼樣,如今的雲楚幽處處遷就她,她能夠再後宮中呼風喚雨,誰讓那個人有愧與她!可是她心中真正牽掛的那個身影,很久沒有來了,他已然是當父親的人了,再有幾個月孩子就降臨了,他不想多陪陪她們母子嗎?
那日他那麼絕情的話就那麼輕描淡寫的脫口而出,他說他不想要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應該是她用來鞏固恩寵的工具,好好利用這個孩子絆倒皇后,穩坐後宮第一寶座,然後等到他們的計劃成功,她就是他名正言順的女人了,那個時候再要孩子不遲。
她不可思議地望着他,怎麼這麼絕情的話能夠從他口中說出呢?也是,自打當初第一次見到他,就知道他是個絕情決意的男人。心狠手辣是他的一貫作風。之後他便再也沒出現過,她以爲她很忙,拼命安慰自己,他是做大事的人,給他時間,反正他也許諾過她未來了,
可是後來她等來的消息竟然是他安排了另外一個女子入宮,那個女子是大月氏王的小女兒,名叫賀蘭相歡。在飛鴿傳信中他囑咐她,定要協助這個女子,護得這個女子的周全,這個女子是他們大計裡面重要的棋子。
但是她還是從書信中品味出來另外一種味道,那就是他心裡在意這個女子,說不上來爲什麼她會有這樣的想法,像他這樣的男子,不是應該絕情絕愛的嗎?
“來人,掌嘴。”冷冷說出這幾個字,轉身離去,臨去前不忘再望一眼西方的方向,再過不久,那個叫賀蘭相歡的女人就要來了吧!聽不進去小婢女苦苦哀求的聲音,
曾幾何時她也是無憂無慮的女子,每個月最幸福的事情便是等待姐姐回家帶來好多好吃的和漂亮的衣服,聽姐姐講宮中的故事,講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可是一夜之間她的命運轉變了,她變得詭計多端,她變得陰險狡詐,她變得視人命如草芥。
當初柳婕妤的事情就是她和彼時還是昭儀的孫靜佳聯手揭穿的,親眼看着柳絮最後家破人亡,那個時候她竟然是快樂的,什麼時候她的心靈竟然這麼扭曲了呢?
“還有多久了?”賀蘭相歡坐在和親的轎子中,輕輕問道,這是上路以來她第一次開口說話,聲音竟然是這麼的嬌柔欲滴,就像那飽滿的珍珠粒兒落在玉盤裡面的聲音一樣好聽,就像天籟。
“回公主,還有三天的路程,就能踏入堃軒的土地了。”婢女小心的回答。還有三天了啊,真快,又該見到他了,到時候又要踏入那個令她作嘔的皇宮,在後宮和衆位女子廝殺,沒關係,她已經練就了鐵石心腸,是時候討還債務的了!
按照堃軒的制度,和親公主來到京城不直接進皇宮,而是先暫時住在驛站,沐浴焚香淨身三日後方可入京面聖,再有一日就到京城了,賀蘭相歡坐在轎子裡依稀聞到了京城那揮之不去的奢靡的氣息,曾幾何時,她也想過逃離,
那個時候拼命練習騎馬,爲的就是有朝一日縱情山水間,可惜最後她太過於貪戀愛情,以至於搭進去了自己的全部,所剩全無。族人沒了,愛人沒了,孤家寡人何嘗不是自己的寫照,那麼如今,就讓她去顛覆吧!“薔薇,去替我將紫雨露取來。”
如今薔薇是她的貼身丫鬟,那個名叫紫雨露的是西域大月氏特有的一種美顏的露水,用它敷面,可讓皮膚能夠吹彈可破。以色侍人者,色衰而愛遲。如今她只有用美顏去實現她的計劃了。江染,你在另一個世界要保佑我。她默默地在心裡唸叨。
“娘娘,再有不到五天,那個和親公主就要進宮了
,按照咱們堃軒的規定,到時候皇帝無論喜歡不喜歡她,都要在她房中過夜滿一個月呢,若是到時候再有了消息,那麼對您可就不利了。”說話的是孫靜佳當初身邊的宮女張馨兒,如今她被調到皇后身邊,服侍傾姿。
“不過是一個西域女子,有什麼可擔心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傾姿在逗大皇子笑,這孩子如今已經半歲了,模樣甚是好看,笑起來兩顆可愛的虎牙。好多時候看着孩子,傾姿總有一瞬間的恍惚,若這個孩子是自己親生的,那該多好。
女人最高的地位她有了,可愛的孩子她也有了,這一生還有什麼苛求的呢?和後宮大多數女子渴望皇帝的垂憐愛慕不同的是,她更爲現實。帝王的愛終究不可取,不如在帝王還肯垂憐你的時候去換取最爲實際的東西,比方說權利。
“可是娘娘,也不可大意。奴婢聽說西域的女子大多豪放,和咱們中原女子的矜持大不一樣呢。”自從傍上了皇后這棵大樹,張馨兒就越發的分不清自己的身份了,她總有一種麻雀變成鳳凰的優越感。“急什麼?後宮那麼多女人,咱們只需要看戲就可以了。”
傾姿瞪了她一眼,她最討厭這種沉不住氣的女子了,當初看她設計陷害孫靜佳的時候覺得她夠現實所以才肯留她在身邊,沒想到越來越急躁了。看來這種底層的奴才確實只可利用,不可收爲心腹。
張馨兒下去沒多久,傾姿叫來了自己的心腹丫鬟,在手上寫了了馨字,然後秘密做了一個殺頭的動作,心腹頓時心領神會,下去完成傾姿的吩咐去了。那日雖然按照他的設想雲江染去了,但是卻並沒有救活黎詩嫿,雲楚幽整個人都像被掏空了一樣。
其實她不知道,詩嫿救活了,只是以另外一種形式活過來了而已。他爲詩嫿重修了想容殿,並且頒佈聖旨,想容殿無聖上的批准任何人不得踏入,違令者,斬!每月就是再忙,雲楚幽也會抽出一天時間待在想容殿,所謂睹物思人大抵如此。
那一日和親公主大月氏王小女賀蘭相歡的送親隊到的時候,雲楚幽強行打起精神展現了一位帝王的風度,去迎娶公主。皇后林傾姿陪伴左右,看不清公主的容貌,不過憑藉面紗下依稀的感覺,公主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下較,走上前,對皇帝行禮,雲楚幽象徵性地扶公主起身,並且揭去面紗,可是就在揭去面紗看到公主容顏的這一刻他的手沒來由的一抖,心也莫名其妙跳個不停,那是一種強烈的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是他記得自己從沒有到過大月氏,沒有見過這位公主,
是的,雖然公主如詩如畫的容顏,可是他並不是一個貪戀美色的人,那種感覺不是見到美色纔有的,他甚至於下意識的看了傾姿一眼,希望從傾姿的反映上找到答案,可惜傾姿的表情從開始到現在都沒變,很平淡,就像是在看後宮其餘的女人一樣。究竟爲何會這樣?內侍公公提醒他,公主還在跪着,他才如夢初醒,將公主扶起,然後脫口而出的一句話竟然是:
“你叫什麼名字?可曾來過堃軒?”迎親的文武大臣礙於禮節沒敢擡頭,可是皇帝陛下的每一句話還是傳入了他們耳中,一向冷靜的帝王今日這是怎麼了?傾姿也感覺雲楚幽的反應異於平常,可是她又看了看和親公主,還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賀蘭相歡敏銳的捕捉到了皇帝的異常,她在心底暗暗冷笑一聲,表面不動聲色,如今的她,再不會像當初那樣爲了皇帝的一個眼神而欣喜。“我叫賀蘭相歡。”很簡單的六個字,不帶有一絲一毫的感情。
“大膽,和親之前沒有教習姑姑給你講宮中的禮節嗎?對皇帝說話不能直接說我這個字,妃位以上要說臣妾,妃位以下要說姘妾。”皇帝身邊的內侍公公馮博出聲指責。自從風公公被杖斃後,馮博就頂替了風公公的差事,好在他爲人機靈。
“公公說的是皇帝的妃嬪,賀蘭相歡如今剛入堃軒,未經皇帝冊封,算不上皇帝的妃嬪,自然不必像公公教導的那樣說。”在場的人,無論是堃軒的還是大月氏的隨行,都倒吸一口冷氣,這公主怎的如此大膽,公開問皇帝要冊封?
薔薇是賀蘭相歡自幼的服侍丫鬟,她不記得自己服侍的公主有過這樣大膽的時候。真正的賀蘭相歡,性子說的好聽是與世無爭,說的直白點那是懦弱,不然和親的差事也不能落在她這個小女兒身上。不過如今,她的性子再也不可能那樣了。
擡頭看向雲楚幽,見雲楚幽也望着她,神色並沒有什麼蘊怒。怎麼,這麼快就被這種性格俘虜了嗎?高高在上的帝王,相歡心中恨恨的想到,從前自己便是太好的性格,被人一再陷害也與世無爭,始終相
信他能幫助自己洗刷冤屈。
“朕就冊封大月氏的公主爲婕妤,賜封號蘭。”面前的這個和親女子桀驁不馴,甚是無禮,可是雲楚幽自己也說不出來爲什麼他會不生氣,甚至有些縱容。而且還給了她這樣的一個品級和封號。
蘭,這個賜字取的是她名字裡面的蘭,可是聽在衆人耳中都只能讓人聯想到已故的瀾貴妃,後來被貶爲婕妤。事情處處透露着詭異,傾姿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不過這個叫賀蘭相歡的女子,雖然不是詩嫿,但是也不簡單,不得不妨。
以後又有事情做了,這後宮,什麼時候才能安寧呢?那一日,讓在場衆人更是沒有想到的還在後面。那個叫賀蘭相歡的和親公主,在被冊封爲婕妤,而且還史無前例的被賜予了封號之後,竟然主動提及要求入住想容殿。
“陛下,姘妾聽說前貴妃娘娘就住在那個想容殿,姘妾自幼長在西域,無福親眼目睹貴妃娘娘的風姿,所以姘妾望陛下垂憐,實現姘妾這小小的願望。”
在如今的雲楚幽面前提及想容殿,只會被認爲是不知天高地厚,衆人都等着看這位新晉婕妤娘娘的笑話,傾姿也很好奇雲楚幽的反應。相歡擡頭,就這麼凝望着雲楚幽身不見底的雙眸,剪水秋瞳,不帶一絲一毫感情色彩。
雲楚幽也平靜的望着這位塞外來的女子,着實傾國傾城,着實和詩嫿不像,無論去容貌還是聲音還是周身散發的氣質,詩嫿不會這麼冷,她可以不愛一個人,卻不會這麼冷漠的對待一個人。
不知爲何,雲楚幽驀的想起以前詩嫿給他講過的一個故事,一個名叫甄嬛的女子,在最美的年級愛上了皇帝,許下白首不相離的誓言。可是後來她得知皇帝愛的不是她,愛的是已故的皇后,她只是替代品,從此甄嬛受打擊,性情大變。
他不知道爲什麼竟有這樣的念頭,相歡會不會就是詩嫿?可是詩嫿的遺體是他親自看着下葬的,不會有假。原來竟是自己做夢了,自嘲的笑了笑,相歡將這一切的表情都看在眼裡,這才哪兒到哪兒,她就是要這麼高調,去實現自己的計劃!
皇帝准許了相歡住在詩嫿曾經住過的想容殿,這令所有人大吃一驚,傾姿按捺住內心蒸騰的怒火,笑着來到雲楚幽身邊,“陛下既然垂憐妹妹,臣妾便着人將想容殿好好佈置一番,否則太過於素雅,怕妹妹會覺得冷清。”好一個傾姿,這便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了嗎?
好好佈置,只怕是會添加好多值錢的東西,讓她成爲衆人眼中名副其實的紅顏禍水,幸虧和親的不是真正的相歡,否則不出一個月,就會葬身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了。“這位姐姐是?”相歡做出困惑的表情,既然要當中挑撥,那麼她也不動聲色送皇后一個下馬威好了。今日女眷只有傾姿一個人在,而且穿着又是那麼醒目,明眼人看都是皇后。
可她就偏要這麼問,說罷有些挑釁地看了傾姿一眼,然後乖巧的低下頭。傾姿沒想到會被擺這麼一道,有些微微發愣,不過轉瞬便笑靨如花:“妹妹認不全後宮姊妹不急,來日方長。本宮是堃軒皇后,以後叫本宮姐姐就好。”
好一個慈眉善目的姐姐!想起黎家二老的慘死,想起自己在冷宮的遭遇,相歡氣不打一處來。也不知道半夏怎麼樣了,雲江染死了,追隨過他的人呢?安頓下來一定要打聽好。回到自己的寢殿,傾姿招來了心腹丫鬟,眼前出現的這個和親公主不簡單,她的計策需要調整一下。
“傳本宮的旨意,張馨兒的命暫時先留着,本宮有用處。”本想連向解決張馨兒的,但是眼下這個和親公主咄咄逼人,來歷不簡單,留着張馨兒給她使喚還是不錯的。
當再次踏入熟悉的宮殿的時候,賀蘭相歡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才過了多久啊,這裡怎麼竟冰冷冰冷的呢?雖然房間內的陳設都是一塵不染,但是她找不到生命存在過的氣息。
這便是當年我執意嫁入的皇宮啊,還真是諷刺,兜兜轉了一圈,又以另外一種身份回來了,只是很多人都不在了,雲江染,紫蘇,還有當初一同冊封的孫靜佳還有柳絮。“婕妤娘娘,奴才奉皇帝旨意,今夜宣娘娘侍寢。”馮公公一臉討好的媚笑。
芙蕖殿內,引自清泉山的溫泉汩汩地流着,涓涓細流淌過五彩斑斕的石頭,流經芙蕖池內,水霧氤氳,讓人放佛置身在夢幻之中,分不清哪裡是現世哪裡是夢境。幾位侍女侍奉賀蘭相歡脫掉外面的衣服,只穿着褻衣,她蓮步輕移,緩緩步入水池中,撩起溫熱的泉水,任它們流經身體的每一處。
侍女們早已經下去,因爲來自於現代,所以她並不適應沐浴的時候還有別的人在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