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霖拉開窗簾,讓陽光全部灑入室內。
終於搬入了新家。有深槐幫忙的話,房子的尾款基本不是什麼問題了。如果……這裡可以成爲他們最終的眷屬之地的話,實在是莫大的幸福了。
蒿羣見姐姐滿臉都是笑容,不禁也好奇地問:“姐姐,你今天看起來真的很開心嘛……到底是什麼事情呢?”
蒿霖回過頭,走到蒿羣面前,蹲下身子,說:“蒿羣啊……你感覺路叔叔怎麼樣呢?如果他做你的姐夫,你感覺怎麼樣呢?”
蒿羣呆了呆,隨後有些不可置信地問:“真的嗎?姐姐,太好了呢。沒想到你終於找到自己喜歡的人了……我原來以爲姐姐你會因爲我,一直都不去談戀愛呢……”
看得出來蒿羣並沒有什麼不滿,這也讓蒿霖內心寬慰了不少。
她的無名指上,已經戴上了那枚戒指。不斷觸摸着它,回想着過去的日子,實在是非常感慨。爲了幫蒿羣治療腳傷,自己卻是不惜進入了那家公司,協助他們研究那個靈異空間。
公司的大樓內部,時間和外部的流動不同,這還不是最恐怖的靈異現象。科學家們雖然也無法解析其原理,但是通過技術的確認,甚至在海外也找到了這個異度空間的入口。
她並沒有想到,這差一點就害自己從這個世界上徹底地消失掉了。
“蒿羣……”她撫摸着這個孩子的臉頰,說:“今後,就讓路叔叔……不,是姐夫和姐姐一起和你生活下去吧。我們會給予你生活的勇氣和信心,因爲我愛着你啊,我絕對不會放棄能讓你再次站起來的希望。”
“你放心吧,姐姐……我沒事的。”蒿羣看起來很是堅強的樣子,反而倒還拍了拍蒿霖的肩膀,說:“你就放心好了,姐姐!我不會再讓你擔心,畢竟我也長大了,不能老讓你照顧我啊。何況我現在也不是完全不能走路嘛,你說對不對?”
“是呢,蒿羣是個男子漢啊。”
這個時候,她忽然想起和深槐約好下午見面,於是問道:“蒿羣,現在幾點了?”
而蒿羣並沒有去看他手腕上的表,反而是從他的口袋裡面取出了一快銀白色的手錶來看了看,說:“現在是……”
她的雙目幾乎差一點瞪出來。
一把搶過那塊手錶,她拼命搖着蒿羣的雙肩,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需要確認一件事情。
“蒿羣,爲什麼手錶在你這裡?我明明有扔掉它啊!這是我過去工作時必須要用的手錶,爲什麼?爲什麼你拿着它?你有,你有戴過它嗎?告訴我!”她最後的幾句話,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吼了出來。蒿羣完全是一片茫然,支支吾吾地說:“姐姐……不是的,我不是故意要拿你的表……”
“這不是重點!這手錶是諾索蘭公司職員的標誌,你看,這裡還刻着‘諾索蘭’的英文!這手錶我已經扔掉了啊!爲什麼,爲什麼你會……”
“不,不是的。”蒿羣急忙解釋道:“那天我看到你放在桌上的這塊手錶,指針的行進速度實在太快了,根本就不準,所以我想你的表既然壞了,就幫你去另外買一塊吧。路叔叔到我家來的時候,他也把手錶脫下來過放在桌子上。也和你一樣,指針走動得很快,所以我就連他的份也一起買了。結果我買了兩塊可以準確看時間的表,替換了……”
蒿霖頓時恍然大悟。
她徹底明白爲什麼她和深槐沒有消失掉了。
慕鏡沒有消失,是因爲他當時待在G市的緣故吧?而且他當時也沒有戴手錶。而自己和深槐,則是因爲戴着的是普通的手錶,所以才逃過了一劫。
因爲這手錶根本就不是顯示正常的時間,僅僅只是將自己的身體每時每刻都和那個異度空間連在一起,所以平時根本不會有人去看手錶顯示的時間,她也因此從沒有發現。
“但是……爲什麼你拿這塊手錶來看時間呢?不是不準嗎?”
蒿羣的回答讓她非常意外。
“最近這表好像變好了,指針的走動完全變回了原來的狀態。”
變好了?
“反而倒是平時我戴的手錶,經常出問題呢。不過因爲這是姐姐你送我的禮物,就算不准我也一樣要戴着。”
她接過那塊手錶一看,果然,指針很平穩地行進着。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的?”
“對不起啊姐姐,瞞着你這麼做……因爲我擔心如果我買好手錶送給你,你不一定會接受,因爲你一向是個很節儉的人。”
“蒿羣……你沒有戴過這塊手錶吧?”
“嗯,沒有啊……”
“回答我,真的沒有戴過嗎?我不會生氣的。”對蒿霖來說,確認這件事情比什麼都重要,萬一這塊手錶真的被蒿羣戴過,那就代表着他和那個空間建立起了關聯……
這是她所不願意看到的。
“沒有,我絕對沒有戴過這塊表。”
聽蒿羣這麼一說,蒿霖總算是放下心來。她捏了捏那塊表,說:“聽好哦,蒿羣,我現在要出門一下,去附近見一個人,晚上我會回來幫你做飯的。對了,路叔叔的手錶也在你這裡嗎?把它給我。”
“好的,我明白了。”
無論如何,蒿霖都必須確定,到底要發生什麼事情。這手錶的指針,爲什麼突然開始以正常的速度轉動了?
她必須查清楚……
深槐在前往蒿霖家時,收到了她發來的短消息,說她現在會到潤暗家去,讓他也一起跟來。
從口氣上來看,似乎很是急促的樣子。
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內心也開始着急起來,又開始踩起油門來……
“懷錶?願姬,你喜歡帶着懷錶?真少見啊。”
深槐回憶起昔日,公司幫他們定做手錶時,願姬堅持不需要手錶,而要懷錶。這讓慕鏡和深槐有些意外。愛好時髦的女性總是喜歡佩戴手錶,而她卻完全不同。
願姬和他們一起生活的時候,拿着銀色的錶鏈,看着懷錶上的時間時,樣子倒很是有味道。她做事很嚴謹,所以房間裡總是看起來很有條理,而且做事有計劃性,絕對不會隨意地安排自己的時間。
她死後,生前使用的懷錶就一直被深槐帶在身上。
那塊聯繫着願姬的靈魂和那個異度空間的懷錶,是一個媒介……而這塊懷錶現在居然開始走動了,而且……居然正常地顯示時間。
這一點,本身已經足夠不正常了。
他判斷,估計那個空間本身又發生了什麼異變。表面上看,隨着諾索蘭公司的消失,那些靈異現象大樓也不見了。但是,恐怕卻是以另外一種姿態,無孔不入地展開着新一輪的詛咒。
願姬從過去就對那個空間有過很多的想法和見解。儘管無法從科學的角度解釋那些空間的異常時間流動,然而,她卻知道在那個空間,時間是被扭曲和異化的存在。
令人最爲不安的……就是伊潤暗的小說《死離人形》。在故事中,誕生於異化時空的靈異大樓中的惡靈,不斷地紊亂時空,製造出許多恐怖的現象來。太多的情節,和公司的實驗有着類似的地方。
儘管公司的人最後認爲這只是巧合,但願姬卻從來不那麼想。
“你們聽好哦……伊潤暗這個人和公司沒有關係,這一點我不否定。”願姬在向他們分析的時候,先是肯定了公司的調查無誤:“我清楚公司的情報調查手段,既然得出伊潤暗和公司無關的結論,必然不會有假。但是,他卻寫出了和現實如此類似情節的小說,我想,恐怕這個空間真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麼簡單。”
“我們之前認爲,這個空間,單純只是時間的流動和外面不一樣而已,但是……恐怕並非是從物理角度來說,這裡的時間變快了。沒錯……對於這個空間來說,並非如同科幻小說裡那樣闡述特殊時間地帶……不是的,這個空間並不是時間流動得比外界快,而是一個紊亂的異度空間。”
那個時候,慕鏡和深槐都沒有怎麼聽明白,請她解釋得詳細一些。
“聽好了……”願姬拿着《死離人形》的書,指着書的封面上的一隻巨大鐘表,說:“這是一個靈異空間。在這個地方,時間並不是自然而然地在同一個領域釋放,而是被這個空間所吸收了。”
“聽好了……時間不會無緣無故地消失。被我們遺忘的時間,或許會在未來的某一刻釋放出來。這代表着很恐怖的事情。如果說我們確實經歷過的時間會被吸收的話,那麼,這代表着什麼,你們知道嗎?”
慕鏡這個時候還是完全不明白,可是深槐卻是略略有些懂了。
“你是說……我們存在過的時間,會不斷地被吸收掉,就如同……我們根本沒有經歷過一樣?”
“最壞的狀態……”願姬說到這裡,神情已經很是陰沉:“紊亂的時空會造就因果的倒置。就和《死離人形》描述的一樣。”
因果的倒置,這實在是難以想象的。就比如《死離人形》的誕生一般。難道,是因爲伊潤暗寫出了《死離人形》,這個異度空間纔會產生出來嗎?可是這個空間的產生,在時間段上卻是在小說寫成以前啊!
如今,深槐已經無法懷疑願姬的推論了。因爲真實恐怖片事件已經證明了這一點。而且,《死離人形》的因果倒置現象也的確地出現在了其中一個被詛咒者的身上。
這太可怕了……未來發生的事情,會在過去就產生出結果來?
甚至,願姬還得出了一個極爲恐怖的結論。
“伊潤暗的父母,也是這種因果倒置現象的受害者。”
說到這一步,誰都該明白了。
慕鏡搶先深槐一步,說出了這個答案。
“是不是……你想說,是因爲未來伊潤暗寫出了這本小說,並因爲某種無解現象,在過去就表現出了結果,所以……他的父母纔會死?被小說裡提到的三道爪痕所殺害?那,是不是說……如果伊潤暗沒有寫過那本小說,他父母就不會死?”
“表面上看,伊潤暗似乎是根據他父母的死來構思出‘死離人形’,但是……如果是這樣,那麼這個空間的存在和他的構思如此酷似就在邏輯上說不通了。創意相同還可以理解,但他沒道理會知道那麼多現實中發生過的事情。小說裡面的情節……其實幾乎沒有一段是虛構的。”
深槐當然不會告訴潤暗這個結論。因爲這太殘忍了,等於就是告訴他……是他殺害了他的父母!
他所寫的恐怖小說《死離人形》,在六年後的現在,被屠兵宗家收藏的恐怖片,於萬聖節之日現實化,而這個現實化,紊亂了時空,居然在十多年以前就開始表現出了具體的現象。
而諾索蘭公司的消失,也是因爲和那個空間扯上關係的人……他們存在過的時間,都被吸收掉了。並且,會在更久遠影響更多的人。
誰也逃不掉的……
撫摸着懷中的那塊懷錶,深槐在內心祈禱着,他們可以度過這場災難……如果不能戰勝這個詛咒的話,未免太悲慘了……
他們,絕對不能被一本小說裡虛構出來的異度空間,從這個世界上抹去!
不過,在那之前……
“我打算再給她打個電話試試看,現在估計可以聯繫上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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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又一次拿起唯晶房間內的話筒,然而,他卻不小心按下了另外一個鍵。
“這是……”
他無意中啓動了昨天打電話給蒿霖家時的電話錄音。
可是……短短的一分鐘內,他的額頭卻開始冒出冷汗來。一旁的慕鏡和唯晶,臉色也很不好看。
“不,不會吧?”
“沒錯,不會有錯的……”
約翰面如死灰,他一把取出了電話錄音帶,說:“快,得去見他們……伊潤暗,任靜他們……蒿霖姐姐她……”
慕鏡現在非常恨自己已經沒有裂靈鬼眼,否則就什麼都可以解決了。
“沒辦法了……再用一次不死鬼眼吧,”約翰發現還是無法撥通蒿霖家的電話(估計是線路還沒有接好),咬牙終於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就算是死也值得了……只要是爲了姐姐她的話……”
慕鏡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約翰剛準備要使用不死鬼眼,忽然隋雲希匆匆走了進來,說:“各位……剛纔,有一個叫伊潤暗的人打電話來說,叫你們都到他家去,說路深槐和宗蒿霖那兩個人也在。”
潤暗拿着話筒,看着阿靜那睿智的神情,心裡對她不禁佩服得很。根據蒿霖的話,她已經判斷出約翰至少不會傷害她,而結合深槐和蒿霖的話,得出那些手錶的異變,以及慕鏡發來的短消息,她已經得出這個城市即將發生異變的結論,而至少約翰一定會來把事情說清楚,他必然知道些內情,否則沒有理由能夠活到現在。
這個時候,話筒另外一頭傳來約翰的聲音:“喂,是伊潤暗先生嗎?”
“是……你是約翰先生?”
“沒錯……宗蒿霖小姐在這裡?”
“是……”
“請你立刻讓她聽電話,快一點!”
潤暗還是有些不解,但是,他還是把電話拿給了蒿霖。
這個時候,蒿羣正獨自在家裡面,聽着悠揚的音樂。那是黑色大地的CD,那一天,蒿霖從G市回來的時候,正好拿到限量贈送給觀衆的珍藏CD,她回來後就拿給了蒿羣。
坐在輪椅上的蒿羣正閉目養神,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褲子下方,開始不斷地冒出血來。不久以後,整張輪椅下面……不,整個房間的地面全部都被鮮血染紅了。再仔細看向那褲子,已經變得空蕩蕩的了。
蒿羣的手,拿着CD,目光變得猙獰異常,他的臉色變得慘白,頭不斷地晃動着,脖子居然時時傳來骨頭碎裂的聲音。
現在坐在這張輪椅上的……只是半個身體而已!
“蒿霖姐姐嗎?我是約翰,你弟弟……你弟弟宗蒿羣不是一個人!昨天打電話來的人是我,我聽了我和他對話的電話錄音帶,可是……可是從頭到尾只有我說話的聲音,根本沒有他的聲音!”
在蒿霖家裡面,此刻蒿羣的房間內,只剩下一張空空的輪椅,輪椅上面,只垂着一條……完全被血浸透的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