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子倔強,這幾個月哪裡都不願去,就巴巴地待在積善堂老老實實等待自己的爹爹和孃親。
作爲監護人小六叔,沈福臨便只好裝出一副苦逼的嘴臉,壓抑着滿腔興奮,稟明瞭皇帝哥哥,興高采烈跑到師父的小院裡來陪着*子當望娘石。
雖說這幾個月沒少替*子背黑鍋,但蝸居的小日子沈福臨還是過得有滋有味。
和*子之間的革命感情,也在一步步向濃郁的趨勢昇華。
前日,青靈姐姐、沈墨白和師父終於回來了,*子開心得跟過年一樣。
一整天都在積善堂大門口,扒着木柵欄,生生將小臉蛋擠得跟豆腐皮似的,可憐巴巴地等着青靈姐姐接他回家。
可是,青靈姐姐舟車勞頓,又心繫國家大事,兼之身懷有孕,墨白哥哥怕她的身子吃不消,只和青靈姐姐過來匆匆見了*子一面,仍將*子暫時留在了積善堂。
這下捅了馬蜂窩了,整整一天,小祖宗都不言不語不吃不喝,急得他們“三劍客”跟耍猴的一樣,在*子跟前上躥下跳,直恨不得把心挖出來送給小祖宗。
平時*子調皮搗蛋他們揪心,可*子乖得跟只小貓咪似的,他們更揪心。
此時,沈福臨才體會到,一個活蹦亂跳,會淘氣,會做壞事的*子,是多麼的難能可貴。
尤其是看見*子迷死人不償命的桃花眼裡都是強忍着不讓掉下來的倔強淚水,沈福臨心疼得小心肝兒一顫一顫的。
也不知道想起什麼了,下學後,他打發了雲澈和弘哥兒,頭腦突然發熱,竟直接回了宮。
在宮裡溜達來溜達去,晃了一個多時辰,硬是將父皇生前最喜歡的那對小金毛獅子狗抱回來了。
他想着,*子那麼喜歡雪狼,自然也會喜歡金毛獅子狗。
哪想,回到積善堂後,死活都找不到*子,沈福臨急得額頭上青筋直跳。
此事可大可小,沈福臨爲人謹慎,思慮再三,決定暫時不要張揚,只悄悄派了個小廝,去智親王府通知師父。
哪想,小廝沒見到師父,卻帶回來一個異常令人驚悚的消息——有個身份不明的老婦在智親王府的鴿子房被人殺死了,而且,還被剝掉了皮。
據說,智親王府那個和藹可親的老管家沈伯也走失了,青靈姐姐、墨白哥哥和師父都急得坐立不安,全智親王府的人,都在尋找沈伯。
想那智親王府是什麼地方?想去那裡殺人,還剝皮?那簡直跟登天沒什麼兩樣。
而那沈伯又是什麼人?一個狐狸般存在的老奴,簡直就跟當年父皇身邊的喜祿公公一樣,怎麼可能會走失?
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可是,偏偏這種登天一樣的事情和不可思議的事情,就在同一天,詭異地發生了。
沈福臨可不是*子,聰明歸聰明,到底只是個四歲的小豆丁。
他亦不是雲澈和弘哥兒,看起來蠻像那麼回事兒,事實上還是個未及冠的黃口小兒。
當年,他在幷州隨青靈姐姐辦過勾欄院的案子。
後來,又隨青靈姐姐前往河口城治過水患。
這些年,皇城的兇殺案他沈福臨沒少參與,便是此番青靈姐姐他們赴西京援戰,他沈福臨也在暗中助鳳棲將軍做好了後勤保障。
憑着敏銳的嗅覺,沈福臨一下子就覺察出了這件事裡隱藏着的血腥和奧妙。
他有種隱隱的預感,今日在智親王府發生的兇殺案,和多年前七宗罪案子一樣,都是一場災難。
他不知道當年青靈姐姐他們到底在麒麟山遇到了什麼,但之後的多少日子裡,他總能看見師父獨自一人站在院子裡擡頭癡癡地望天。
即便烈日炎炎,那些能將人曬化的陽光也驅散不走師父身上的孤寂和冷清。
一想到這些,沈福臨就氣得想撞牆。
不過眼下不是撞牆的時候,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的感覺很不好,就好像智親王府的兇殺案會傳染,很快就會跑到積善堂來一般。
所以,他要找到*子,必須儘快找到*子。
然而*子實在太狡猾了,他幾乎把積善堂的地皮都翻遍了,也沒有找到這個小混蛋。
但沈福臨能斷定,*子沒有跑出積善堂。
他就在積善堂裡,正在某個不爲人知的角落裡,一個人偷偷地哭泣。
這就是妖孽的*子,那麼令人心疼的*子。
便是再壞,再淘氣,也有他的原則。
他不會讓大人操心走失、被拐賣這種事情,他只是調調小皮、搗搗小蛋,用以掩飾自己渴望親情的那顆心。
若是平時,沈福臨也就不管他了,*子惱一陣子自己就會出來。
可是今日不行,他的心一個勁兒地亂跳。
所有該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哪裡都沒有*子的影子。
站在院子裡,他苦思冥想,卻不知從哪裡跑出來一隻小耗子,“吱吱”尖叫兩聲便跑得沒影兒了。
小耗子的尖叫聲彷彿劃破了黎明前的黑暗,讓沈福臨的心猛地打了個突。
耗子?老鼠?
當年,滷肉店那個暴食而亡的少年再度浮現在眼前。
少年的眼睛睜着,看着他們,聽不見他和雲澈的譏諷和嘲笑,只是不停地吃,不停地吃。
但是少年在哭,大顆大顆的淚珠從他的眼睛裡滾落下來,將他骯髒不堪的面頰沖刷得黑一道白一道。
沈福臨一輩子都忘不掉少年的眼神,他在求助,他在向自己求助。
青靈姐姐說,那個少年被人催眠了。
他來到滷肉店之前,曾被關在黑地牢裡,與老鼠做伴,和老鼠爭食,像老鼠一樣活着。
像老鼠一樣活在地下?
這個念頭突然出現在腦海裡,如影隨形,揮不掉,趕不走,沈福臨拔腿就跑。
他想,他知道*子在哪裡了。
如果說,積善堂還有一個地方可以藏人的話,一定就是那裡。
因爲,在智親王府,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如同噩夢般存在的地方。
站在後院枯井旁時,沈福臨的心都要從嘴裡蹦出來了。
他先在井口喚了兩聲“煊兒”,沒聽到*子的哭喊聲,只聽得到自己的迴音詭異地在井壁上回蕩。
顧不上那許多,將燈籠放在井臺上,沈福臨直接施展輕功跳了進去。
雙腳落地的同時,他迅速往後退了兩步,後背緊緊貼在井壁上仔細聆聽。
確信井底空蕩蕩的沒有人,他才小心翼翼地劃亮了火摺子。
火摺子的光芒才照亮他的視野,他的眼皮就狠狠跳了兩下。
死死盯着地上大團大團的黑色痕跡,沈福臨覺得有千萬隻手,一下子扼住了他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