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在做一臺拆線手術,不過十幾秒鐘,一截細線已經被紀青靈從屍體的左胸膛上拆下來了。
她並沒有停止,而是一鼓作氣,移到屍體的右側胸膛,繼續重複同樣的動作。
和左側胸膛一樣,屍體的右側胸膛上,也被拆下來一截同樣長度的細線。
答案呼之欲出,紀青靈卻突然心生怯意。
她後退了兩步,有點不敢去驗證。
彷彿,接下來要打開的,乃是她自己的胸腔。
肖慕如玉般的俊顏上滑過一絲不忍,終於,伸出手,他捏住了屍體的左側胸腔。
在他伸手的同時,沈墨白也出手如電,猛地伸手捏住了屍體的右側胸腔。
倆人對視一眼,動作出奇地一致,屍體的兩側胸腔同時被打開了。
紀青靈本以爲會有大量血液噴涌而出,可是很神奇,就好像死者知道自己的胸腔會被人打開,已經提前上好了止血藥似的,她的兩側胸腔與她血肉模糊的外表比起來,堪稱乾淨。
死者左側胸腔原本應該盛放心臟的位置,赫然出現了一個大洞。
主動脈、肺靜脈等血管,就像一根根被斬斷的吸管,孤零零地戳出來,與空蕩蕩的胸腔形成了強烈的視覺衝突。
在她右側胸腔中,原本該是肺葉的位置,卻同樣出現了一個大洞。
這個洞的高度、大小和形狀,就像是有人用遊標卡尺測量過一般,與左側胸膛的幾乎一模一樣。
而那顆被從左側胸腔中挖出來的心臟,此時正安安靜靜躺在死者的右側胸腔中。
因爲心臟的特殊形狀,正着這顆心臟安放不進去。
所以,兇手直接將心臟反過來,正面朝下,反面朝上,將心臟鑲嵌在了死者的右側胸腔中。
如果屍體是一張以身體正中爲中軸線的摺疊牀,那麼毫無疑問,將她摺疊起來,這枚心臟便會被左側胸腔和右側胸腔完全合抱。
就像地球儀,就像,一面鏡子。
是的,此時此刻,出現在死者右側胸腔內的心臟,就像是鏡子中正常左置心臟的影子。
鏡子?鏡子?心臟?心臟?
世間萬物,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實則是虛,虛亦是實。
鏡子裡的世界,也許就是真實的世界。
強制性把這些想法擠出頭腦,紀青靈嚥了口口水,“難道兇手這次殺人,是在給假K和水生報仇?”
“嗯!”肖慕點點頭:“可以這麼認爲。
不過,我覺得,除了報仇,兇手還在向我們示警。
他在警告我們,如同宣戰。”
“不,不僅僅是報仇、示警和宣戰,兇手還有其他目的。”
“其他目的?”紀青靈和肖慕同時一愣。
“你們看!”拾起一根羽毛,沈墨白在地上寫畫起來,“從我們第一次去西京,路過幷州,馮天佑便用勾欄院血案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
那面八狼圍攻虎賁的腰牌,就像一塊催命牌,這麼多年,一直如影隨形地預示着我們的命運。
後來我們遇到了很多案子,抽繭剝絲,漸漸確定所謂的八狼圍攻虎賁,乃是由K爲首領的八名便態殺人狂,針對智親王府所做的一系列報復性惡性殺人事件。
這些年來,我們始終猜不透他們的作案動機,但是,我們確定了他們的身份。
八名殺手,按照出現的先後順序排列,第一個,乃是水生。
第二個,是天箏長公主。
第三個,是絕手藥王。
第四個,是馮天佑。
第五個,是死在天眼湖底的假K。
第六個,是那個地位僅次於K,擁有至高無上權利的神秘重瞳者。
第七個,咱們暫時還不知道是誰,但一定有這麼個人。
至於第八個,自然是這夥人的精神教父——K。
到目前爲止,這八個人只死了兩個,水生和假K。
剩下的,馮天佑和重瞳者隱藏甚深,我們始終無法參透他們的真實身份。
已經暴露的天箏長公主和絕手藥王,行蹤亦捉摸不定,生死難辨。
至於第七個殺手和K,他們倆到底誰纔是肖慕說的外科醫生,我們不得而知。
這些謎團撲朔迷離,沒有半點頭緒。
但是有一點能肯定,天箏長公主和絕手藥王的作案手法非常有特徵性,麻姑和母蟲被消滅後,這二人已經是兩顆廢棋,其他殺手們不會再允許他們參與到接下來的計劃中。
所以,剩下的六名便態殺手,其實只剩下四個——K、重瞳者、馮天佑,還有另一個身份不明之人。
今天發生的這起剝皮換心案,手法雖然複雜,看得人眼花繚亂,但仔細想想,難度其實並不大。
讓我無法理解的是,對於這麼一起更像是表演的殺人秀,他們爲什麼要傾巢出動,爲什麼一下子就參與進來了三個主力隊員?”
更像是表演的殺人秀?參與進來了三個主力隊員?紀青靈愣怔住。
哪三個?有沒有K?那個外科醫生到底是不是K?
她遺漏了什麼?爲什麼她不能像以前一樣,理智冷靜地分析案情?
爲什麼她無法集中精力,發現哪怕小小的一點蛛絲馬跡?
揉揉太陽穴,她問:“墨白?你是怎麼確定這起剝皮換心案參與進來了三個主力隊員?”
“那些鴿子,青兒?”沈墨白的聲音冷冽如冰,卻帶着一股隱忍的柔和:“就算這些鴿子全部都是阿貴飼養的,也不可能阿貴黑燈瞎火地走進來,鴿子們沒有半點反應。
鴿子是鳥兒,具備所有鳥兒共有的特性。
只要一隻鴿子受驚撲騰翅膀,另外的鴿子就會像得了傳染病一般,瘋狂地啼叫,扇動翅膀。
鴿子房附近並非沒有一個人,成千上萬只鴿子同時啼叫,同時撲扇翅膀,那動靜一定不小,怎麼可能引不來一個人?
可是,直到阿貴一口氣跑到南院門口,遇見肖慕,都沒有人知道鴿子房內發生了兇殺案。
那些鴿子爲什麼不動?青兒?爲什麼阿貴走進來,它們連翅膀都不撲扇一下?
它們沒有被人下藥,也沒有被人捆住翅膀。
唯一的解釋就是,它們被人集體催眠了。
你說過,催眠師要凝聚注意力,才能發揮強大的催眠功能。
這裡有那麼多鴿子,他想集體催眠它們,勢必要集中精力。
最有可能的是,當時的他,僞裝成了一隻鴿子。
至少,在鴿羣眼裡,他是一隻鴿子。
否則,他的催眠計劃無法實施。
所以,他當時所處的位置不會距離鴿羣太遠,很有可能,他就蹲在鴿架上。
可是,鴿架距離天窗很遠,便是我,也不可能一邊蹲在鴿架上,一邊飛身上去打開天窗。
我方纔查看過,天窗沒有被人動過手腳,它不是通過機關控制,而是被人打開的。
那麼,催眠師在催眠鴿羣時,到底是誰,爬上去將天窗打開了?
難道是阿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