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紀青靈冷哼一聲:“只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既然殺人拋屍,就一定會留下線索,便是利用了浮土和拂塵銷燬痕跡,也不過是急功近利的雕蟲小技。
人爲的痕跡再如何模擬,也不可能與自然形成的一模一樣,尤其是將到行人漸漸密集的區域,他勢必要將這些東西提前收起來,那麼,交界處就一定會留下幾枚他的馬蹄印。
所以,鳳棲只需在一里地外的小路盡頭派人仔細勘察,就一定會有收穫。
屆時,鳳棲只需順藤摸瓜,最多幾個時辰,便能將兇手揪出來。”
風少似乎不置可否:“馬匹一旦行至人來人往的大路上,便無法繼續追蹤,你怎知鳳棲定能順藤摸瓜找到他?”
“你是在考驗我的智商嗎?”沖天翻個大白眼,紀青靈道:“鐵匠都有個與金銀匠頗爲異曲同工的愛好,皆喜歡在自己打造的器械上留下特殊的印記。
鳳棲只要命人拓下尋到的馬蹄印在附近的鐵匠鋪子裡打聽,自然能找到那匹用來運屍拋屍的馬匹,馬兒都找到了,難道他的主人還跑得了嗎?”
“既然你都能想到,鳳棲遲早也能想到。”風少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冷。
二十一世紀辦案可不是憑藉個人英雄主義,從一線的刑偵人員到做技術鑑定的法醫,甚至包括上級領導和後勤人員,哪一個不是各司其職全身心地投入和付出?
一起兇殺案的破獲,凝聚了多少人的智慧和血汗?所以案情分析會和進展交流會幾乎每天都要開,但凡有一點點新發現,專案組都會在內部通報。
案件破獲的越早,影響面就會越小,老百姓的安全也纔會越有保障。可是,這妖孽怎麼是這種反應和腔調?難道盛軒王朝的神捕都是這幅德行?
到底不太習慣,紀青靈不滿道:“可若你我將案情分析得更加透徹一點,鳳棲豈不是更省力一點,也能更快地捉到兇手啊!”
“兇手不一定是大奸大惡之人,爲何一定要捉?”
“可他畢竟殺了人,且又具備毀屍滅跡的動機,難道不該殺人償命?”
“殺了人如何?具備毀屍滅跡的動機又如何?如果是爲民除害,爲何定要償命?爲了個壞人處死一個好人,當真不划算!”
沒錯,風少說的沒錯,可這不是划算不划算的問題,是有沒有殺人的問題。罷了,反正這裡也不是二十一世紀,要不要殺人償命也不是她紀青靈說了算,她何苦非要跟風少擡槓互掐?
纔想通,便聽風少輕聲道:“最重要的是,他們不是我要找的人!”
朦朧的月色中,風少的眼睛隱藏在面具之下看不大真切,但不知爲何,他冷冽的聲音有些暗啞,無端讓人心頭一酸。
紀青靈猛地愣住。
難怪風少看似一直在發問,卻對她的分析無動於衷,無論她說什麼,他的眼睛裡始終一派寧靜。
一個深夜闖入公主府,冒險將她擄出來尋找蛛絲馬跡的男人,一個在她找到屍體時激動興奮得呼吸都會急促的男人,有什麼理由在兇手漸漸浮出水面時反倒平靜下來?
沒錯,答案只有一個,這具屍體和兇手都不是他要找的人,這不是他尋找的真相。她和他忙了大半夜,做的竟全是無用功。
若不是她對屍體和案情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風少是不屑於繼續留在土地廟的吧?也許早在洞悉了殺人的全過程之時,他便攜她悄然離去了。
紀青靈突然就有點難過,這樣一個沒心沒肺的男人,這樣一個將快樂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男人,浪費了一夜的時間,由着她分析案情展露鋒芒,目的只是成全她的快樂,只爲讓她盡興。
這個男人,怎地如此叫人心疼?
腦海裡不由自主浮現出風少睡着時的模樣,這個霸道、殘忍、喜怒無常又叫人難以琢磨的男人啊,他究竟揹負了什麼秘密?
“風少……”聲音一哽,竟說不下去。
“傻女人!哭什麼?”輕輕一笑,風少道:“我已經習慣了!”
終於沒忍住,紀青靈的眼角滾下兩滴熱淚來。
那個,她好像變得多愁善感了哈!
唉!都怪風少這廝,好端端的妖孽扮什麼純情啊?弄得如此煽情,她若不擠兩滴貓尿都覺得自己欺負了他一樣。
“對不起!”
“覺得對不起我?”劍眉一挑,風少脣邊浮起一個壞壞的笑容:“那就對我負責吧!我喜歡你摸……”
“停,停!”
當真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纔給點好臉子看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這廝當真是個壞銀。
“呵呵!”面具下的眸子如同夜空中的星子,風少的笑聲愈發爽朗起來:“誰叫鳳棲不長眼色打斷我們的?
就不告訴他,急死他,累死他!”
噢!這個混蛋!他說的這叫什麼話?什麼叫鳳棲不長眼色打斷他們?打斷他們驗屍還是打斷他們親親?如此打擊報復,鳳棲有這樣的損友當真到了八輩子邪黴!
不過,這個男人當真是個具有強悍刑偵能力的男人,他沒有學過現代偵破手法,亦不是專職法醫,先前在土地廟驗屍,他幾乎沒有怎麼觸摸屍體,靠的不過是一雙眼睛,僅僅利用蠟燭微弱的光芒,也能如鷹隼般準確地捕捉到有利的信息,並做出最合理客觀的分析。
這個男人,強悍得令她仰視。
鼻子依然有點發齉,紀青靈輕聲道:“風少?咱們倆和解吧?”
背後的人身子一僵,許多才應道:“好!”
他的頭再次俯下來,像是傾訴,又像是十分疲憊,他用額頭輕輕貼着她後脖頸上裸在的皮膚,“青兒?無需爲鳳棲操心,你已告訴他在一里外的交界處尋找,他豈會忽略?以鳳棲的聰慧,明日就能捉到兇手。”
“嗯!我信你!”紀青靈重重點頭。
……
紀青靈在門口站了很久,風少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高高的圍牆之上,她的目光卻依然收不回來:“風少?你究竟在尋找什麼?知不知道一個人揹負秘密,很累?”
身後一暖,一件衣衫搭在肩頭。回頭,正對上肖慕乾淨卻帶着點點隱憂的眸子。
喉頭一哽,紀青靈道:“肖慕?我……”
“夜深露重,早點回屋休息吧!”
“我今夜……”
“你我之間不必避諱,以後我若在你屋裡睡着,你只管自己去睡,不必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