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汐語不自覺皺起了眉,歐陽宇凌飛鴿傳信時告訴他,他不日會到吉州。但是她沒有等,一來不想讓他知道她去冒險,二來,她也等不起,她不能誤了鬼醫島招收弟子的日期。
如果歐陽宇凌趕到了吉州,一定會阻止她上鬼醫島,可是他並沒有阻止,那便證明他並沒有趕到。
可是,如果他沒有上島,蘇夏錦又怎麼會認識他?
如果他上島了……
如果他上島了這幾個字一出現在腦海之中,顧汐語的心中就涌上一陣強烈的擔憂,那瘴母,那毒霧,那毒河毒水……他不懂醫術,這該是多麼兇險?
她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走到蘇夏錦面前,急聲道:“你是說,宇凌他上島了?他在哪裡?”
蘇夏錦笑了,笑着笑着眼淚就流下來了,她爲自己難過,也爲宇凌傷心。她從小愛着的男子,對她那麼冷淡疏遠,卻對習語這麼溫柔親切;宇凌爲此送掉命的女子,根本沒有死,還好生生地活着,宇凌死得多麼不值得?
她就那樣狀似顛狂地道:“他死了,他沉入**河了!”
“什麼?”顧汐語只覺得一個炸雷在頭頂炸響,直接把她給炸懵了,她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結果退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雲洛軒見她搖搖晃晃的樣子,連忙上前來扶,正趕上她無力地後退,他扶住她,關切道:“習語,習語,你沒事吧?”
宇凌,那個名字他不陌生,把汐語從河邊救回來時,她醒來後叫的名字,正是這個名字。
顧汐語在一瞬的失神之後,腦子裡終於有了一些思考能力,心中卻還是一團亂麻。
她在心裡不斷地想,不會,宇凌不可能上島,離島一里便有禁制,外人根本近不了島,就算歐陽宇凌武功再高,也不可能闖入那禁制和陣法之中。
可是如果他沒有上島,蘇夏錦怎麼會說出這個名字?
連她也會中瘴母之母的毒瘴林,宇凌要是真的上島了,怎麼闖得過?沉入**河?蘇夏錦怎麼知道他沉入**河?難道當時她就在旁邊?
她懷疑地看着蘇夏錦,顫聲道:“你說什麼?”
蘇夏錦看到雲洛軒將顧汐語幾乎是擁抱般的姿勢,心裡又刺又痛,口中便不管不顧地說了出來:“宇凌本來不會死,他過**河的時候,雖然中毒昏迷,可是我已經救活了他。但他聽說你出事,也不顧自己身體沒恢復,非要去尋找你的屍體,沿着河找了好幾天,找不到,他便跳進**河裡尋找,一連找了十天,最後……沒能上來!”
顧汐語的臉色瞬間失去了血色,身子更是如秋風中的落葉,抖得厲害。
**河,那個恐怖的存在,裡面的漩渦暗流,要捲入一個人,實在太過輕易,再強大的人,在面對這樣的漩渦的時候,也沒有抗衡的能力。
她雙眼無神地落在蘇夏錦的臉上,臉上卻又帶着期盼,似乎希望她說一句,她是騙她的,可是,蘇夏錦眼神悽迷,聲音淒厲,眼底深深的痛與怒,怨與恨那麼真切而明顯,她沒有騙她,宇凌,宇凌真的……
她不敢想下去,這時候,雲洛軒卻淡淡地開了口:“蘇姑娘,你剛纔說他跳進**河裡尋找,找了十天?**河水有毒,一個人怎麼能下河找十天?”
顯然是對這話質疑。
蘇夏錦見雲洛軒毫不客氣地盯着她,對她並不信任,而他護着顧汐語的姿勢,又是那麼的親密**,蘇夏錦心中要爲宇凌討回一個公道的心更強烈了。她冷笑道:“難道你沒有聽說我師父研製出了卻情丹嗎?那是**河水毒的解藥。我有十顆,只能保他十天。”
她想起當日,看着手中最後一顆卻情丹時宇凌的臉色,心中漫起一陣難過,哽聲道:“我從沒看見過一個男子可以深情到這個地步,哪怕是心上人的屍首,也不願她魂無歸依,一定要找到,他甚至對我說,‘小汐汐如果不在人世了,我是生是死,又有什麼關係?’”
顧汐語的身子更是顫抖得幾乎連站也站不住。如果說之前她還有一些懷疑,又或者說帶着一絲期待或是僥倖,但此時,她卻知道,蘇夏錦沒有騙她。說出這句話的,只有宇凌,除了宇凌,誰還會叫她小汐汐?除了宇凌,誰還會對她那麼好?
她不想讓任何人跟着她一起上醫島來冒險,所以,騙了所有人。可是宇凌卻還是來了。
她早該想到,她騙得了任何人,又怎麼騙得了宇凌?那個幾乎無所不能,對任何事情都能洞查先機的人。就算他開始沒有發現她的意圖,她也瞞不了他多久。
可是她做夢也不會想到,宇凌竟然能爲她做到這個地步。
在上島之初,她曾經想過,如果她能活着回去,如果宇凌能夠接受母親的存在,她會真正地接受他,和他永遠在一起。
可是現在,他卻爲了她,身入險地,屍骨無存。
顧汐語覺得自己的心痛得無以復加,她緊緊地抓住雲洛軒的衣袖,支撐着自己不倒下去,她的臉上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她的眼睛裡也失去了神采,就那麼直勾勾地看着蘇夏錦,嘴脣張合,但是,卻一個字也沒有發出來。
蘇夏錦在自己的失意和對宇凌的不值中心情壞透了,把什麼都說了出來,就看見顧汐語這個樣子,她不禁怔住了。
因爲嫉妒,因爲恨意,因爲自憐,她把什麼都告訴了習語,她原本只是想爲宇凌討回一個公道,可是此時看見顧汐語的神色,她心中突然有些慌亂起來,她是不是有些惡毒?
她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事情怎麼又成了這個樣子?
她看着顧汐語的嘴脣一張一合,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剛開始沒看懂,但是,顧汐語只是機械地說着同樣的話,雖然沒有發出聲音,她還是看出來了,顧汐語說的是:“帶我去!”
她要去哪裡?要去**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