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顧汐語消極,實在是此時情況太過兇險。這根本不是以顧汐語的身手能避開的事。
顧桓一看到這情況,臉色已經大變,大聲道:“不要——”整個人就要向這邊衝來,但是,三四柄兵刃同時阻住了他,又有他身上拉出幾道傷口,一個人一腳把他踢飛開去。
大概是見他臨危而不走,心中多少生了些敬意,纔沒有趕上去一劍刺死他,但受傷之後再被這一腳踢過,人已經暈了過去,離顧汐語卻是更遠了。
那刀還沒有近身,但是死亡的氣息已經籠罩下來,顧汐語突然想起當初龍一的劍,龍一也曾這樣用一柄劍向她劈來,當時,她一樣的躲不開,可是那時候,有歐陽宇凌,現在,她的身邊誰也沒有。
那老大獰笑着,大概是見這麼一個美麗的小女孩將喪身在他的刀下,那種扭曲而奇特的破壞美好的感覺竟然讓他十分暢快。
他的心中也涌上兩分複雜,即使知道自己大把的銀子已經拿定了,但親手破壞了這份美麗,心中卻不可避免地升起一絲絲惋惜來。
只不過,很淡。
和銀子相比,別人的命算什麼?
就在那老大心中涌起收割別人生命的快樂時,突然一道劍光從斜刺裡閃現。
雖然火摺子已經燃起,但是,這道劍光卻遠比火摺子的光亮要閃耀得多,這劍光森然而清亮,似乎將火摺子的光亮都攝入劍身了一般。
那老大啊地慘叫一聲,手中的刀掉落地上,連同他的手。
他的手被那不知道哪裡來的一劍齊腕斬斷了。哪怕掉落地上時,還緊緊地握住劍柄。
一個人伸長了手臂,把顧汐語拉到身後去了。
那老大捧着斷腕,疼得臉上都變了形,當然,更多的是害怕,這個人從何而來?他的劍法這麼厲害,他是什麼時候在這裡的?
顧汐語側過臉,只看見一個黑衣峭拔的身影,手中一柄劍,身上卻帶着一股血腥氣,顯然,他在進來之前身上已經沾了血,他身上那股子死亡般森寒的氣息,即使只是站着,卻已經讓那幫人不敢輕舉妄動。
誰都能感覺到他的殺意,也誰都能感覺到他透出的殺氣。
顧汐語意外之極,輕聲道:“君墨染?”
君墨染聽見叫聲,回過頭來看了顧汐語一眼,清冷的臉上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來,他輕聲道:“你沒事吧?”
顧汐語搖搖頭。
君墨染道:“你先在旁邊休息,等我把這些人打發了再同你說話!”
顧汐語趕緊跑到顧桓身邊去,顧桓已經昏迷不醒人事了。
君墨染來後,顧汐語知道她和顧桓已經安全了,但是,顧桓身上的衣服已經不成樣子,一道道的傷口在滲出血來,哪怕是昏迷着,嘴裡也不斷吐出血沫。那傷勢讓她揪心。
她搭上了顧桓的腕脈,還好,顧桓雖然傷得不輕,脈息還算強勁,他被那一腳踢斷了兩根肋骨。
顧汐語立刻動手爲他包紮傷口,沒有包紮的布條,當然是就地取材,將自己的中衣下襬全撕成布條。
但這些還不夠,顧桓的傷處太多了,她只好把顧桓的中衣一併撕了。
在顧汐語爲顧桓處理傷口的時候,君墨染的身子已經暴起,他像一道黑色的閃電一般,那老大顯然也感覺到了空前危機,驚聲道:“你是誰?我外面的兄弟是不是都被你殺了?”
這個人能毫無聲息地進來,他放在外面警戒和包圍的兄弟當然是不可能倖免,他這麼問,也不過是爲自己爭取一點時間而已。
但君墨染薄脣緊抿,毫不理會,只是揮劍,出劍,劍光織成綿密的網。
這纔是真正的收割生命,一劍下去,便有一個劍下亡魂。只不過幾分鐘,這十多個還站着的人便全都躺在地上了,而且,沒有一個活口。
顧汐語只不過是和顧桓說了幾句話的功夫,再擡眼時,地上已經升起濃濃的血腥氣,君墨染正走回來。
顧汐語結舌道:“你,你把他們都殺了?”
君墨染歸劍入鞘,道:“他們全都不是好人,汐語,你是在同情他們?”
顧汐語搖搖頭,雖然一地的屍體有些怵目,但是她既不迂腐也不矯情。不是她現在已經看淡了人命,而是她知道這個古代社會有多殘酷,這些人爲了錢,就可以收割別人的生命,就要有隨時失去生命的覺悟。
她不是要以殺止殺,而是她明白,這就是江湖,這是君墨染眼中的江湖,也是古代人眼中的江湖。她身在這裡,除了讓心更淡一些,讓心更硬一些,還能怎麼樣?
君墨染道:“我殺他們,是因爲我不想他們泄露我的行蹤。”他突然想起,當初,他曾見過歐陽宇凌爲了她而殺人,但是,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捂住她的眼睛。
其實君墨染也想,但是,他不敢。
他知道這一地的鮮血,一定會讓顧汐語心生害怕,可是,他卻只能站在這裡,看着顧汐語的目光在血泊中移過,這個小女孩兒,他不知道該用什麼心來看待。
她年紀很小,可是她的心性沉穩,絕不是同齡人能達到的,她雖身在深閨,但她的見識醫術,又絕不是深閨女子所能擁有的。
他信她慕她敬她,卻只能在一邊默默地看着她。
顧汐語道:“我明白的,你現在處境兇險,凡事是要小心一些!”
君墨染苦笑:“你不會怪我太殘忍就好。我外號血手魔劍,手中所沾染的鮮血,絕對是你所無法想像的!”
顧汐語望住他,道:“君墨染,你別這麼說,就算你手上沾滿了鮮血,我相信,那些人也絕不是無辜的人。你不用怕我接受不了。其實這麼一段時間以來,我見過很多的死人。因爲我也好幾次都面臨生死關頭。你處境比我艱難萬倍,我能理解你的苦處。”
君墨染默默地點了點頭,他並不擅言,但是,顧汐語的話,讓他孤寂而冷漠的心生起一陣溫暖之意。
顧汐語道:“你不是已經離開京城了嗎?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