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蘭妮幾乎是下意識的開始整理自己的儀容,接着就是滿心的疑惑,他來這裡幹什麼,這位皇帝陛下的冷淡性情她接觸這麼長時間哪裡還不知道,這次親自前來一定是有事相商了。
想到這裡,門簾一掀,張棄已經當先走了進來,身後的侍衛卻沒有跟進來,只是守在了大帳門旁,阿特蘭妮的屬下都被遠遠的趕了開去。
阿特蘭妮臉上一紅,在自己的大帳之中,有了張棄的吩咐,誰也不能未經她的容許擅自亂闖,阿特蘭妮的面紗也就沒戴,不想卻是這位皇帝陛下自己來了。
阿特蘭妮趕緊上前一步,躬身右手撫胸施了一禮,並將張棄讓到了座位之上,親手給張棄倒茶,這纔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並輕聲道:“陛下,這麼晚了獨自前來是有什麼要事嗎?”
張棄剛端起茶杯,動作卻是一僵,這話怎麼聽着這麼彆扭啊,什麼這麼晚了,還獨自前來,怎麼象是很不高興的樣子。
隨即,張棄心中一定,這次來就是爲了這個女人來的,張棄不由自主的仔細打量眼前的阿特蘭妮,所謂燈下觀美人兒,比之白天看着阿特蘭妮身上映着燈光,又添了三分的嫵媚,七分的光彩,別有一番風韻在裡面。
阿特蘭妮被張棄灼灼的目光看得一陣嬌羞,臉上也不知是燈光映的還是怎的,已是一片通紅,嬌聲道:“陛下,陛下。”
張棄搖了搖頭,拋開心中雜念,其實,張棄在骨子裡其實是個直接的人,什麼事情都喜歡用最簡單有效的方式來處理,不過他也知道這件事情卻是不太好說,難道直接告訴別人,我要娶你,你就答應了我吧,反正遲早你也是我的人之類的話嗎,張棄心裡直犯嘀咕,這可不是什麼膽量大,權力大就能解決的了的問題。
皺着眉頭想了半天,阿特蘭妮到也不怎麼着急,只是有些好奇什麼事情非得張棄親自前來,還這麼爲難,不是對方覺得伊蘭實力太強,想要退兵了吧,胡思亂想之間,阿特蘭妮卻是越來越着急。
最後,還是張棄一咬牙,“公主殿下不知可否下嫁於我……”下面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阿特蘭妮此時卻是心中亂成了一鍋粥,本就很是嫵媚明亮的眼睛卻是瞪的溜圓,任是誰聽了這麼直接的話想不亂也不行,她到大燕的時候,孑然一身,唯一可恃者便是自己的容貌而已,那時的她爲了報仇可真是什麼都顧不得了,要是那時張棄提出要娶她,她不會覺得奇怪,畢竟二十多年來,自己容貌生的如何自己最是清楚,沒有幾個男人能抗拒的了,但張棄那時偏偏對她依爲憑藉的容貌不感興趣,卻是和她簽訂了一系列的條約款項。
但是現在呢,對方卻是要娶她,爲的是什麼,是喜歡上她了嗎,看着張棄眼中的那深入骨髓的漠然神色,她立即否定了自己的這個猜測,這個人還象自己認定的一樣,不會對自己動心的,那是爲了什麼呢。
張棄見阿特蘭妮臉色變換,心中也大感懊惱,這都是什麼事兒啊,這樣的求婚卻是讓張棄自己都感到彆扭非常,他又不想讓別人插手自己的私事,當年李翠兒那是她爺爺自己將她塞給了張棄,曲蘭就更別說了,張棄先是得到了對方的身子,對方無奈之下嫁給了他,林玲卻是吳去擅自做主答應了對方的婚事,王蘭卻是最正式的了,也是張棄自己和她說清楚之後,才娶進了家門,不過不同的卻是之間沒有什麼利益瓜葛。
張棄不耐之下,卻是接着言道:“公主殿下要是不答應的話,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好了,公主還是早些休息吧。”
說完轉身就要往外走,阿特蘭妮此時卻是急急叫道:“等等。”
張棄停住了身子,阿特蘭妮叫完這一聲之後,卻是羞的滿臉通紅,她也不知道怎麼的就將對方給叫住了,這時要說上些什麼自己卻是全無半點主意。
定了定神,阿特蘭妮只覺得臉上火燒火燎,這要是旁人看去則是美豔不可方物,她雖是知道看過自己容貌的男人都是恨不得能立刻得到自己,但一來她的身份擺在那裡,二來她也從曾對任何男人假以過辭色,以她的身份,只要她不願意的事情,除非她哥哥親自開口,誰能強迫她半點,從沒有一個男人在她的面前如此直接的說要娶她爲妻,再說此人在她心目之中又沒有什麼惡感,這時阿特蘭妮的心已經跳成了一個兒個。
但畢竟阿特蘭妮頭腦並不糊塗,此時雖是慌亂,但心中疑惑也是越來越盛,於是低聲怯怯道:“陛下,您怎麼突然提起此事,其中有什麼關節嗎?”
張棄搖頭苦笑了一下,轉身又回到座位之上,讓阿特蘭妮也坐下,這才緩緩說道:“公主,我張棄自認不是什麼好色之人,公主端莊典雅,誰若是能娶公主爲妻,自是他的福分,如非公主自己意願,我自是不會強求公主爲妻。
這其中的緣故嘛,公主現在恐怕也是知道,就算公主不求我大燕出兵,這攻伐伊蘭之事也已是勢在必行的了,不過有公主名義在,我大燕起兵卻是有了依據不是。
不過公主儘可放心,出兵伊蘭一來是因爲大燕地小物薄,發展空間有限,攻伐伊蘭卻是要打通通往西方之路,絕無侵佔國土之心。
再則就是伊蘭物產豐饒,不下於大宋,兩國通商,世爲盟好,各取所需豈不是好?
此等想法雖然不錯,但我還是低估了此事之難,現在我大燕雖是首戰告捷,那蘇法爾的話到也不錯,我大燕終是異國,十萬大軍到此,雖是說爲了公主之仇而來,但在伊蘭百姓看來卻未必如此,戰事一旦拖延不絕,百姓揭竿而起,我大燕將士想要重回故里而不可得啊。
所以……所以,我想娶公主爲妻,真主教義沒有不容許異族通婚吧,若是公主嫁給了我,則我也是伊蘭之人,我大燕的軍隊就是伊蘭的軍隊,我張棄野心是有的,這我承認,佔領伊蘭全境的心思也不是沒有過,但此事我卻是認真考慮過了的,伊蘭國境太過廣大,我大燕軍力雖強,在這裡卻如無根之萍,是站不住腳的,與其應付此起彼伏的叛亂,不如建立一種相互友好的關係。
若公主有意,戰事結束之時,我願立挺公主任這伊蘭蘇丹,伊蘭與大燕攜手合作,這對現在的伊蘭來說不是什麼壞事吧?
只是這婚事若成,伊蘭與大燕便是互爲親戚,這關係又自不同,伊蘭若能爲我臣屬,我雖是不能保證這些貴族都能榮華富貴,但卻能保證這些伊蘭百姓的生活要比現在好的多,對待伊蘭百姓與大燕百姓並無異處,公主看……”
張棄這一番卻是開誠佈公,將自己的心思說了個通透,雖是其間有些不盡不實之處,但大致的意思還是張棄的心裡話的。
阿特蘭妮低頭沉思不決,聽了張棄的這番話,她卻是沒有平常女子那種羞惱的情緒,她自小生於帝王之家,這婚姻大事必定與利益密不可分,這是她早就有了的覺悟,但此事一旦涉及到了自身,心中雖無着惱之意,但難免有些失落。
阿特蘭妮搖了搖頭將這些都拋了開去,開始仔細考慮其中利弊,張棄的一番話並非沒有半點說服力,且很是合乎現在伊蘭現實,讓阿特蘭妮心中委絕不下的是對面這個男人的野心真的就如他所說的這般輕易嗎,這個男人建立了自己的國度,國家雖小,他立國未久,就敢起兵征伐領土兵力是其數倍的伊蘭,這樣的男人誰敢小視。
伊蘭立國已經近千年,雖然其間風雲變換,蘇丹之位也在不同的家族手中輪轉,但畢竟也是在伊蘭人自己手中,伊蘭爲大燕臣屬,就算自己願意,那些伊蘭各大家族會同意這個提議嗎。
阿特蘭妮只覺得一陣的頭痛,於是輕聲說道:“陛下的提議實在是事關重大,還是容我細細考慮一番再給陛下答覆吧,天色已晚,陛下請回吧。”竟自下了逐客令。
張棄也不多禮,如此大事確實不是立刻就能決定得下來,對方說要考慮一番,也就是說對方並非不爲此動心,耐心等待就是,沒有必要再多廢脣舌,於是張棄微微點頭,轉身出了大帳而去。
帕瓦拉平原東部的一處樹林之中,黃山不耐煩的嚼着草梗,嘴裡不停的嘟囔着什麼,旁邊的幾個漢子也百無聊賴的說話的說話,有的乾脆將兵刃拿出來用白布細細的擦拭着。
這時一個漢子站起身來坐到黃山的身邊,一屁股坐了下來說道:“我說老黃,皇上這次給咱們的任務可不輕啊,這都這麼多天了,兄弟們可都是憋着一股勁呢,你到底是什麼章程,現在總該想清楚了吧,來,跟兄弟我說說,兄弟我也好給你參謀參謀不是。”
這個漢子卻是黃山以前當馬匪的時候的老兄弟了,名叫白文龍,在當年在馬匪中別人都管他叫“龍王”,後來黃山投了張棄,這白文龍也就跟着黃山投到了張棄麾下,也算是走了正途,現在已是大燕三等校尉了,要在平時,他也不敢這麼放肆,大燕軍規森嚴,上下尊卑分的極是清楚,要是平時如此,早被軍法官帶到軍法處,一頓板子那是免不了的了,但現在到了這山高皇帝遠的地方,這許久不見的匪性卻是上來了,一口一個兄弟叫的極是順口舒爽。
黃山聽了這話心中一暖,笑着錘了對方一拳,罵道:“你小子是不是又皮子癢了,沒看趙軍法官盯着你呢嗎,去去去,滾遠點,老子看着你這憊懶模樣就生氣。”
白文龍嘿嘿一笑,“我說老黃,我還不知道你,心裡全他媽的的是鬼點子,別打岔,快跟我說說,兄弟在這裡呆的球囊也快鏽住了,這次好不容易出來,總不能讓功勞都讓別人得去吧。”
黃山眼中閃過一絲狡色,卻是笑着說道:“不忙,這裡多清靜啊,不是我說你,都四十歲左右的人了,還這麼耐不住性子,整天想着功勞,功勞是那麼好得的嗎,你也不是不知道皇上的性子,一個不好,功勞沒得上,卻誤了皇上的大事,咱們兄弟有幾個腦袋夠皇上砍的,回去老實兒的給我呆着,我看這時間也差不多了,仗總是少不了的,就看跟誰“抗活”了。”
最後卻是說了句黑話,白文龍聽了哈哈一樂,也就不再言語了,他跟黃山那是老交情了,這時看黃山悠閒自在,一定是心裡有了普了纔會如此,這心也就放進了肚子裡,反正兄弟虧待不了自己就是了,沒必要非得問個究竟不是。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這時林子外面一陣馬蹄聲響,林子裡的人卻都沒動地方,這個林子看着雖然不大,但容納上一萬人也是綽綽有餘的了,這些士卒都是大燕精銳,大部分還是跟着黃山多年的老兄弟,林子周圍都有自己人警戒,警戒之人既然沒有示警,那麼來的就是自己人了,沒必要慌張。
不一會兒功夫,幾個漢子走到黃山跟前,黃山趕緊迎了上去,和其中一個人擁抱了一下,這才滿臉喜色的說道:“哈當兄弟,可把你給盼回來了,怎麼樣,情況探清楚了嗎?這位是……”
黃山口中的哈當身材魁梧,只是滿臉的絡腮鬍子,和黃山站到一起,要不是兩人的眼睛顏色不一樣,還真象是兄弟兩人了。
這哈當卻是跟隨伊蘭公主阿特蘭妮逃出伊蘭的侍衛中的一個,這次是給黃山當嚮導來的,黃山自從接了任務,來到這帕瓦拉平原的邊緣,在這裡就停了下來,只是派哈當帶上幾個士卒到平原上先打探一番,只是沒有想到哈當回來了,卻還帶回來一個陌生人。
哈當親熱的拉住黃山的手臂,滿臉的喜色,給黃山介紹道:“這位是麥法爾,是蘇丹陛下的副侍衛長,麥法爾大人,這位就是大燕二等校尉黃大人。”
黃山聽了心中一驚,蘇丹的副侍衛長是什麼他可是清楚的很,那就相當於皇帝陛下身邊的黑牛統領的身份,這身份上可是非同小可,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對面的這個漢子身材高胖,滿臉的大鬍子,不過明顯這些日子吃了不少的苦,臉上滿是風霜之色,神態疲憊,但一雙眼睛還是警戒的不時瞅着周圍,大手從進了林子就沒離開過腰畔的彎刀。
黃山不敢怠慢,衝對方行了一禮,道:“來來來,趕緊坐下歇歇,來人,給幾個兄弟來上點酒提提神。”
寒暄過後,一問之下,黃山卻是心中大喜過望,真真是天上掉下來的功勞,看樣子我老黃真是福星高照,這樣的事情也能被我碰見。
原來,這麥法爾在卡木耳城破之時卻是帶人殺了出來,身邊還帶着前任蘇丹五歲的幼子,當時在部下的掩護之下,一路東逃,再加上追兵將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阿特蘭妮一行人的身上,待得到了這帕瓦拉平原之上,麥法爾自己的家族正是帕瓦拉平原上的大貴族,在帕瓦拉平原上面現任蘇丹赫爾曼的勢力並不強大,他現在正忙於安定內政,也沒有時間對這靠近革蘭的帕瓦拉平原上的貴族們動手,於是在家族勢力的掩護之下,麥法爾將五歲的費薩爾家族的唯一繼承人給藏了起來。
哈噹噹年也是蘇丹侍衛出身,自是知道副侍衛長的出身之地,這次出去最主要的就是看能否聯繫到麥法爾的家族,一找之下,真還被他給找見了,在向麥法爾說明了情況之後,麥法爾卻是親自跟他來見黃山。
不過,麥法爾卻是對黃山等人在態度上卻是警戒多於親近,這到是好理解,任何一個擁有自己文明,立國悠久的民族對待外族都是如此,別看中原每次改朝換代都是血流成河,但在對待北方的遊牧民族上面,每個朝代的做法都是一樣,畢竟現在伊蘭兩個家族爭奪蘇丹之位屬於內部矛盾,一旦大燕介入,則就變成了外族入侵,向來引外族進入自己的國土,就算你理由再是充分,這名聲也是不會太好聽的,再說此次大燕出兵,是伊蘭公主阿特蘭妮一力促成,那麼打敗沙特家族之後,這蘇丹之位卻是阿特蘭妮說的算了,那五歲的王子殿下到時如何自處,所以,以麥法爾現在的複雜心態,這樣的態度就十分好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