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宮”之外,連綿起伏的“龍脈”羣山。
一座雙峰並峙的山體佇立於羣山的盡頭,恰如一隻昂藏的龍首橫亙於天地之間。
龍首之前,是一條壯闊蜿蜒的九曲長河,河水映射着凌晨淡淡的塵霧,如夢似幻。
龍首山之上,一個身形筆挺如刀的男子披髮立在山巔之處,雙目緊閉,似在傾聽河水川流不息之聲。
此刻時至凌晨,離朝陽初升的時辰也只在一線之間。男子的身形藏在升騰的霧氣之中,經由山風一吹,若隱若現。
驀地,一隻蒼鷹劃過天際,清亮無比的鷹唳一下子響徹山崖之上,緊接着,極遠處水天相交之處,一輪金燦燦的朝陽挾帶着萬千光火升騰而起,金色的光芒一如霞光萬縷,鋪置了整個天地。
一時間,天地如畫,萬千光芒映射在塵霧之中,霧氣交織翻滾,恰如羣魔亂舞,將龍首山巔照耀的五彩斑斕。
江山如畫,萬物復甦,天地之間生機遼闊。
就在此時,男子驀地睜開左眼,眼瞳之中盡爲墨色,不見一絲赤白,左眼睜開的剎那,天地忽的爲之一暗,原本光燦奪目的萬丈朝霞沒來由的黯淡下來,整個龍首山無端的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黑氣森然詭異,濃郁幽暗難見五指。
而這黑氣的源頭便是披髮男子的墨色左眼,幽暗深邃的眼瞳深處仿若有一個無形的漩渦,散發出無窮無盡的黑暗之光。
“暗目開則天地無光,日月不輝。”
男子淺聲低吟,聲際飄渺深遠,一如飛縱之鷹,茫茫然飄蕩於天地之間。
轉眼便是日暮,羣星遍佈夜空。
一輪彎月悄然爬上星空,月華如水,灑落在“麗江”之上,將河水映照的波光粼粼,曲折動人。
就在此時,幽深如墨的黑光之中又傳來男子幽然深遠的淺吟之聲。
“光目開則日月失色,晝夜顛倒。”
驀地,男子的黑暗左眼悄然閉上,取而代之的則是光芒萬丈的熾烈右眼,右眼一片銀白,瞳孔深處,仿若有一團光徹天地的白色光團,蘊射出無窮無盡的亮白之光,將諾大的龍首山團團包裹,猶如被上一層刺眼的白光,于山川之外一片幽暗的夜色截然不同。
而這白光越擴越大,漸漸的蔓延至整個麗江河畔,將壯闊的河流籠於光幕之下,濃白如晝日。
閃爍的羣星,皎潔的彎月,在這一刻,完全失去了顏色。
這樣的景象足足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披髮男子才復又閉上了右眼,恢復了最初閉目不視的形態。
天地之間的色差這才又顛倒了過來,一切恢復如初,只是男子的身影卻始終籠罩在一團灰色的霧氣之中,讓人看不真切。
“呱……”
一隻老鴉的呱噪之聲撕破靜謐的夜色。
夜空盡頭,一團金色的光華一閃而過,如同流星般砸落在龍首山癲之上,一個身披金袍的男子從中跳了出來。
“大哥,無論如何,這次你都要替我做主。”
金袍男子一個縱步落到灰色霧氣之前,大聲呼喝。
霧氣之中的男子微微皺眉,沉聲問道:“金魅,你何事如此氣憤,難道又和大司長過不去了,我和你說過多次,大司長高深莫測,你無事莫要招惹他。”
披髮男子聲音飄忽,一如天際流雲,讓人無從琢磨來源方向。
金袍男子卻鐵青着一張臉,恨聲說道:“大哥,這次不是大司長,是一個靈幻島的傢伙,此人可惡的很,竟然將我擊成重傷,還望大哥替我做主。”
霧氣中的男子“咦”了一聲,奇道:“嗯?靈幻島之人?以你九星尊者初階的實力,能有幾人是你對手,難道是‘逍遙子’凌若飛?抑或是傳說中的太上五大長老?還是傳聞中靈幻島的秘密組織‘凌霄羽’中的絕頂高手?”
金袍男子搖了搖頭,咬牙切齒的說道:“都不是,不過是一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出道才三年不到。”
“三年不到?金魅,你莫非和我開玩笑不成?”
霧氣之中的男子啞然失笑,擡手一揮,一團混沌的光氣便從霧氣中飛縱而出,漂浮於水面之上。
“大哥,我何曾和你開玩笑,我說的是事實啊,那小子……。”金袍青年聞言急不可迫,正待分辨,不料霧氣中的男子卻出言打斷。
“好了,金魅,我沒時間和你閒聊,這幾日我正琢磨‘陰陽法身’,待我得空再與你把酒一敘,現如今,你再等等吧。”
男子聲音飄忽難定,河面之上的混沌光氣卻悄然分作三團光影,一團陰黑如墨,化作一隻無尾的獨角巨蛇,一團純白如玉,變幻成一隻四耳的白象,中間一團則是一個古怪的圓球般的妖獸,黑白兩色持中而分,好不怪異。
金袍男子目光掃過河面,頓時臉色大變:“三大罡靈,大哥,你已達到十星真人之境了?”
霧氣中的男子朗聲一笑,笑聲悠閒圓滿,意態自得。
金袍青年頓時臉色陰晴不定,他想了片刻,方自跺腳說道:“罷了,大哥,我這便告訴你,那小子的封魔真氣乃是八極銀荒之氣,與你的一元復始之氣和我六合金縱之氣分屬同源,倘若你不出手的話,只怕就會被大長老給取走了,他手下的‘魔魅’可是一直垂涎這創世之力啊。”
“什麼?八極銀荒之氣?你說的當真?”
向來飄忽灑脫的聲音也失去了控制,隱隱有一絲激動之意。
金袍男子一字一句的說道:“句句屬實,半分不假。”
霧氣中的男子聞聽此言,沉默半晌,方自沉聲說道:“好,距離天下第一論道大會不過數日的功夫,我這便下山前往‘紅宮’一行,會會那擊傷你的靈幻島小子。”
金袍青年聞言大喜過望:“那再好不過了,有大哥你‘陰陽法王’出馬,這小子定然在劫難逃,順便將天下十大高手之位佔去一個,也好讓斬魔界中人知曉大哥你的風采。”
霧氣之中的男子卻是“嘿然”一笑,身軀一震,從霧氣之中走了出來。
步出霧氣的剎那,男子渾身赤、裸,一絲不掛,但在轉瞬之間,河面之上的三大罡靈忽的碎裂開來,化作一團黑白交雜的霧氣輕飄飄的落在男子的身軀之上,變成一件陰陽二色相融的法袍,衣袂飄蕩之間,獵獵作響。
男子卻是長聲一笑,手指一捻,隨意折斷一枝枯枝將長髮盤起,大步一跨,徑直的越過龍首山巔,仿若仙人一般飄向河岸對面的巍峨‘紅宮’。
“我乃一散仙,逍遙天地間,不遵帝王令,無視日月明……。”
男子飄忽迷茫的聲音響徹天地,由始至終一直沒有睜開雙眼。
而立在山巔的金袍青年嘴角間卻咧出一道猙獰的笑容,喃喃低語:“吳哲,哼,吳哲,有‘陰陽法王’出面,這次我看你如何逃的過去。”
…………………………
紅宮之外,繁華似錦的不夜都城“麗江”之中,正是燈火通明、華燈初上的熱鬧時分,可容十馬並驅的寬敞街道上人流熙攘,絡繹不絕,商賈小販躋身於街道兩側,吆喝販賣之聲幾乎響徹了半座都城。
天子腳下,自然是氣象不同。
街道之上,往來的人們一個個喜笑顏開,彷彿遇到了天大的喜事一般,就連往日爲了些許小事不惜撕破頭臉爭吵不休的商販們都是一團和氣,融洽自如。
“咦,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大晚上的會有這麼多人?”
街道之上,四個青年比肩而行,兩側分別是一個身高體闊,如同鐵塔般壯碩的大漢,神態威猛的很,居中的兩個則是風度翩翩的儒雅少年,其中一個一頭銀髮,身穿青色長袍,瀟灑不羣,另外一個則是眉目如畫,偏偏生就一副冷若寒冰的神情,讓人不敢相視。
此刻街道之上往來之人何止上千,也有不少身負兵器、意態飛揚的斬魔界中人,但比起之四人來,無論是氣度還是容貌都相差了許多,因此這四人行走於街道中央,紛紛引人側目。
左側的紅髮大漢聽聞銀髮青年的問話,哈哈一笑,大掌一怕,笑着說道:“吳師弟,這就是你的孤陋寡聞了,每年的今天乃是風瀾大陸最最出名的‘聞香節’,每日的今天,皇帝出遊,公主出駕,天下大赦,普天同慶,你說這些百姓能夠不開心麼?”
銀髮青年還未答話,右側黑鐵般的壯漢也出聲問道:“陳師兄,那這‘聞香’二字的來歷又是什麼,你說給咱們聽聽啊。”
陳風笑聞言摸了摸腦袋,尷尬的一笑,攤開手說道:“我也不曉得這勞什子‘聞香’的由來,估計是街上花多的很,聞起來香,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此言落罷,衆人紛紛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倒是一旁有好心人出言解釋道,這“聞香”二字的由來乃是傳聞數千年的一天,當時都城疾病流行,名醫束手無策,就連皇宮裡的太醫都一籌莫展。
彼時當真是哀鴻遍野,白骨成堆,死人無數,街道之上冷清的連一隻老鼠都找不到。
就在衆人紛紛絕望之時,都城上空忽然散發出一陣迷人的清香之氣,香氣繚繞之中,一個仙女降下凡塵,皓腕輕揮,立時便解決了糾纏都城的怪異疾病。
後世之人感念仙女的大恩大德,因此便將此日稱作“聞香節”,又喚作“天女降臨”之日。
四人這才恍然大悟,一個個望向陳風笑的眼神之中更是多了幾分不宵,這貨分明就是一個胡說八道的主兒,滿口胡言亂語,幸好未曾信他,陳風笑倒是不以爲意,反倒哈哈一笑,硬說他分明對了一點,聞起來香,因此不算胡說八道。
衆人嬉笑之間,流連於鬧市街道,倒也頗覺有趣。
就在此時,前方的人羣忽的洶涌起來,陣陣嘈雜的聲音傳入四人的耳中,其中只聽見有人高喊“天女降臨,天女降臨了”。
緊接着就是四人身後的人羣立時象潮水一般涌了過來,整個街道頓時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