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汝水水圖》,此乃汝水龍宮親衛虎符,魏君,執此二者,汝水流經之地,皆可去得。”
“會不會……太客氣了一些?”
“何來客氣一說?寡人爲謀前程,自當下血本重本,若是憐惜仨瓜倆棗,難成大器。”
汝水龍王還覺得魏昊不夠狠辣,對敵人是夠生猛,聽魏昊說起怎麼料理太陽神主、巴蛇僕從之後,這龍王略微“指點”了一下魏昊,語重心長地提醒魏昊,對敵人自然要心狠手辣,可對盟友,也沒必要心慈手軟。
該狠的時候,一視同仁。
並且這龍王還說了“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老天爺是最公平的,沒什麼慈悲狠毒,要殺一起殺,要生一起生。
所以,魏昊要聯合陰陽庇護神州,那拿點盟友的寶物怎麼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這思路聽得魏昊頭皮發麻,暗道得虧自己拿捏得住地仙級數的強者,這要是弱一些,豈不是到了汝水就被這龍王生吞活剝?
還別說,這麼一想,的確如此。
“對了,魏君若要借調汝水水量,執《汝水水圖》即可,往常行雲布雨,是需要專門布雨道器,不過,這等得道至寶,本身就位列仙班,乃是天界公器,想要私用,委實不方便。但有了《汝水水圖》,調運水量,倒也可以,就是不能控制深淺多寡。”一秒記住s://la
“這稍有不慎,豈不是成了水災?”
“調水真要那麼容易,人人都是水君。”
汝水龍王笑着道,“不過,人間多有英傑,築壩修堤者,說是水君……其實也不算過。”
“興修水利,果然是大功德。”
“如何不是?便是神仙下凡,無非是有搬山之能,想要搬水,卻是艱難。”
汝水龍王更是洋洋自得,“太古之時,有龍帝自負,降世想要驅逐旱災,前往大江取水,結果被一江之水壓死了。哈哈。”
“……”
聽着這貨幸災樂禍的言語,魏昊有些匪夷所思,怎麼算這龍帝也是在做好事……而且算你祖先吧?!
“這等蠢貨,自以爲有點神通,就能縱橫神州。真是愚不可及。若在星海之中,天河茫茫無邊,負水千里萬里又如何?可到了人間,那二十萬億石大江水,可不是平白無故在此流淌的。”
“二十萬億石?”
有些詫異,居然能算出來多少大江水麼?
“差不多吧,神州之內,此乃最大水脈。一石江水,若無法器道器承載,須真龍自己吸納,腸胃鱗甲,都是容器。”
汝水龍王看着汝水上空的星辰,“一方龍帝,有多少鱗甲,就有多少星界,但在人間,那原本可以承載星界的鱗甲,也只能裝一石水。如此想來,還真是有些殘酷。”
種種神奇,讓魏昊聽了很是不解,須知道,熊東西和貓南北,都能斷江,都能運水,怎麼龍帝級別的,反而這麼狼狽?
其中必然有什麼原因,魏昊於是問汝水龍王:“龍君,似鬼仙之流,已經能調運數裡水泊,爲何龍帝……”
“調運之水,去得快,來得也快,猶如無根之萍,豈有鄉籍?若有道器法器相助,則是落地生根,成爲當地活水,天地可鑑,人神共睹。魏君拿了這《汝水水圖》,便是拿去賑災,一天之後,這水,九成九還是要回到汝水的。唯有水具在手,方能合法搬水。”
“還真是水火皆有家鄉……”
“夏邑之中,任你南來北往的豪客,若無房契,便是個外鄉來的土鱉。有了房契,纔算是首善之所的住戶,才能感慨‘京城居行大不易’。”
“……”
“那些個罡煞封禁之地,
或是秘境,或是絕境,大抵如此。其中種種精靈,去哪裡都是無根廢物,唯有在生長之地,方有大神通。”
“環境使然。”
“然也。”
汝水龍王哈哈一笑,“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可若是魚兒起飛,鳥兒潛游,可不是自廢武功?更是自找苦吃。”
“有理。”
“所以,古之龍帝被江水壓死,寡人並不以爲聰明。”
然而,說這話的時候,魏昊察覺到了汝水龍王語氣中的微妙,聽上去,更像是一種自嘲。
龍族控水,卻被水壓死,其中的緣由,肯定不是汝水龍王說得那麼輕鬆簡單,但見龍王如此說話,魏昊也沒有繼續刨根問底,收好《汝水水圖》之後,辭別龍王,徑自湘向北去了。
等魏昊走了之後,汝水龍王返回龍宮,這正殿之中,其實主座後面有一副壁畫,一條漆黑大龍伏於其上。
不仔細看,卻看不出來,這大龍的形狀走向,跟大江一模一樣。
“這世上本沒有大江。”
負手而立的汝水龍王,龍首擡起,看着壁畫,“捨身開鑿,負水而沉,於是有了大江。”
“王爺,跟新立巢湖結盟,若是爲天界所知,是不是……”
頭戴三德冠的汝水龍宮丞相,是一頭金線老龜,它龜殼沉重,走路時擾動流水,連龍王都穩不住這水流。
只見它一臉擔憂:“不過是四十來年沒消息,再等等,興許天界就有了法旨。”
“不等了。”
汝水龍王擺擺手,“久無功德,寡人已經有了焦躁之心,要是心生惡念,化身邪龍爲禍人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以寡人境界,若是爲禍一方,比不上‘隱龍’,也不會差太多。”
“王爺慈悲。”
不置可否,汝水龍王看着壁畫上的黑龍,笑道,“龍嘛,若是沒有人來傳說,也委實了無生趣。”
言罷,汝水龍王忽然扭頭問金線老龜:“以卿所見,魏君可有屠神戮仙之能?”
“魏君入得龍宮,水流爲之平復,可見其積累,能壓住臣之輕重。必是地仙之上能耐。”
“那便是了,寡人沒有看走眼。”
神情得意的汝水龍王點了點手指,“卿可能有所不知,此人乃是修煉天才,悟性之高,五百年難覓。寡人功行汝水,能不能升爲神龍,指望他是很有希望的。”
“可若是天界追究……”
“魏君能扛得住,那還追究什麼?若是扛不住,那寡人原本也有可能入魔,也沒有什麼虧的。”
“……”
金線老龜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麼一回事兒,於是不再糾結。
得了《汝水水圖》,魏昊半道上就嘗試着使用一下,只不過略作感應,就是水流似瀑布,淹了道旁十幾畝荒地,着實把魏昊嚇了一跳。
而且操控這《汝水水圖》,竟是跟法力全無干系,純粹是個人精神扛不扛得住。
“那位被大江水壓死的龍帝,怕是身心俱疲。”
收好《汝水水圖》,魏昊感覺有點在“龍墓”的體驗,當時也是精神消耗極大,折騰了幾年之久,簡直是折磨。
過了汝陽府和滎陽府交界處,就進入了京兆府,東邊就有一節穎水,不過魏昊沒有過去,準備“春闈”之後再去拜訪。
此時是三月,但沿途客舍、驛站之中,依然掛着二月的歷時,只因原本的確是三月,但根據曆法,要作“閏二月”,所以二月之後還是二月,但一般往來說個三月不改口,倒也無妨。
於是乎,客舍內諸多行腳商若是交易貨物,雙契都是寫得明明白白,是二月還是三月,免得出現問題。
舉人具結的好處,這時候就體現了出來,各種驛站免費入住,倘若是民宅客舍,東主也往往希望舉人留個墨寶以充房費。
橫豎都是不花錢的。
到了這裡,哪怕是鄉野之間,也多是阡陌交通,官道直道修得很是平整,還有專門的貨車道路,大車行、車馬行、腳力行的人、牲畜,都是不計其數。
不同的車隊有着不同的旗號,從港口碼頭出來的,掛一種幡子;從外地販貨的,又是一種幡子。
還有押送犯人的,囚車隊伍也是相當壯觀。
除此之外,飛禽走獸、妖怪精靈,在這裡也能看到,都是被押送某某院、某某衙門、某某衛,可見多是官方的業務。
是夜,魏昊途徑緱氏山,見本地氣韻上佳,索性就在官道客舍住下,附近市鎮繁華,距離夏邑只有三十里,已經是完完全全都畿之地。
然而夜裡入睡,卻做了個怪夢。
有個身着華服,周身神光的女子,率衆前來說是要見一見。
“不知尊駕尋魏某,所爲何事?”
“我曾在此地修行,彼時本地國主待我甚好,如今他爲子孫求情,希望你能夠手下留情……”
“本地國主?那豈不是大夏皇帝?”
“正是先皇帝。”
聽得此言,魏昊眉頭一皺,“一個死了的皇帝,也敢幹涉人間?不過,我倒是想要聽一聽,他有什麼說道。”
“他子孫威嚴不立,若是你能順應一求,自然人神皆知。”
“……”
心頭無名火陡然升騰,魏昊忍着怒氣,“我觀尊駕神光護體,便道是個有道上神,是想給個面子的。但不曾想尊駕竟然開口說這等昏話,真是讓人失望!”
“你若不答應,也就行了,何必這般粗魯。”
“善我者,我亦善之;不善我者,我必辱之!”
魏昊怒眉倒豎,“某看不清尊駕境界高低,可見尊駕必是天仙級數以上的大神,但是,實力比我強,不代表我就怕了你!”
“傳言你性情暴烈剛直,果然如此……”
只聽那神光籠罩之人嘆了口氣,“也罷,此事,原本也不過是我想着還個人情,是我之過,還請見諒。”
“哼!”
剎那,夢境潰散,魏昊陡然從夢中醒來,坐起身來思量再三,魏昊頓時覺得蹊蹺:“現在能將我拖入夢中的,必然是天仙級數甚至以上,而且很明顯對方不在附近,隔着時空距離、國運壁障,竟然還能做到,真是神通廣大……”
想了想,魏昊略作洗漱,就打聽了一下緱氏山有什麼蹊蹺。
誰曾想不打聽還好,一打聽,陡然有些驚詫。
“此地是‘瑤池金母’的道場?!”
問了客舍附近的鄉老之後,才知道緱氏山不簡單,有着諸多神宮,其中最爲出名的,就是緱氏山“金母宮”。
“正是。”
鄉老面有得色,“傳說古時女仙悟道,於此處開悟,於崑崙大成,自然是人傑地靈,神仙保佑。天上仙女,以金母爲尊,她的道場,累世祥和……也是理所應當吧?”
“有理。”
魏昊心念一動,辭別鄉老之後,便尋了方向,去緱氏山山上的“金母宮”。
登山的時候,他就發現這地方不簡單,渾身氣血被壓制,登山時就得靠血肉之軀原本的氣力。
山道兩側,多的是石刻碑文,各種筆法都有,各種署名更是不計其數,諸如明君賢臣、文人騷客,都是歷朝歷代的傑出者。
尋常俗流在這裡題字,都是自取其辱。
登山之後,凡有草木之處,也都有石刻假山自成一景,不管是涼亭棋盤,都是千百年打磨不損,魏昊只是路過,就見這裡花草成精者成百上千,只不過隱匿山間,凡人見不着而已。
本地善男信女很多,但並非是愚夫愚婦,而是懷揣美好願景,來此處道一聲平安,所以香火併不旺盛。
一應宮室,也不見恢弘廣大,可勝在乾淨整潔, 反而顯得大氣。
“金母宮”院牆古拙,松柏從牆內延伸到了牆外,四周桃李成立,也多有園丁管理。
登高之後,才覺得山上極爲清爽,魏昊站在這裡,都覺得心曠神怡。 ¤тт kan ¤c○
正待入內參觀,卻見一個頭戴包巾的老婦人提着水桶出來,魏昊趕緊上前,幫她提水:“老人家,這等氣力活,還是讓年輕人來吧。”
“有勞這位相公,聽相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我鄉籍北陽府,不是都畿人士。”
“難怪。”
老婦人點了點頭,然後笑道,“實在是多謝,這清早雜工未至,擔水着實個氣力活。”
“老人家,水提到哪裡去?”
“拿去澆花。”
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叢花圃,也不見開花,但花骨朵卻是有了。
只是,這些花並不簡單,已經開慧,誕生了智珠。
魏昊火眼金睛,甚至能看到她們還在做着美夢,一個個都沒醒來。
這一通水澆上去,大約是要醒了。
“這些花可真不錯,老人家養得好。”
“便是結個善緣,萬一哪天花開旺盛,別人盛讚之下,老婦人也是與有榮焉。”
見老婦人這般說話,魏昊頓時一愣,覺得老婦人不簡單,於是道:“老人家言之有理,說不定我也是跟老人家結了個善緣。”
那老婦人頓時笑了起來,拿起了水瓢,澆花的同時,問魏昊:“昨夜見你時,性情暴烈非常,怎地現在又這般客氣了?”
“原來是你!”
魏昊一驚,下意識手指成爪,祖傳寶刀已然握在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