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母不等小虎他們說話,就主動的上前打招呼:“哎吆!小虎來了!都怪舅母不在家,沒有好好招待!快快進屋,舅母做飯給你們吃!”
小虎僵硬的麪皮,要笑卻笑不出來,硬擠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說道:“不用麻煩了,今天事多,我們這就帶着大舅走了!”
大舅母一聽急了:“那不行!怎麼能只叫你大舅一個人過去,我不去像什麼話?你們等等我,我換一件衣服,梳理梳理就行了!”
小虎語氣有點冷的說道:“我們沒法帶你,只能帶着大舅和你家的這個孫子一起走。”
大舅母不高興了,可是看看那三匹馬,真是沒有自己可以騎得。於是不滿的問道:“你們既然來接人,怎麼不帶頭驢子過來?”
小龍嘀咕道:“我大舅一個大男人騎什麼驢子?”
小虎拿眼瞪着小龍,不讓他跟個婦人瞎吵吵!接着又問一旁很是尷尬的大舅:“大舅,可以走了麼?”
大舅忙點着頭,“可以了!可以了!”隨後又拉出抱着自己大腿的大孫子,說道:“大明子,鬆手!跟表叔騎大馬走囉!”
大舅母看小虎理都不理自己,就想發飆。可是一看旁邊還有一個衣着華貴、氣質儒雅,三十來歲的男子面色含笑的站在一旁,有點不好意思在這樣的人面前丟醜,只好按耐下心裡的不痛快。急急地說道:“哎呀!等一會,我給明子洗洗臉,梳梳頭、換一件新衣服過去,走親戚哪能這樣滴溜打掛的?!”
大舅也接着說:“是呢!是呢!那我也進去換一件衣服。”
大舅母不屑的衝大舅嚷道:“你有什麼可換的!不都是一樣!”
大舅弱弱的說道:“那我也該換一件乾淨的纔好!回來我自己洗!”
大舅母一擡頭看到小虎眼色不善的瞪着她,就訕訕的拉着孫子進屋換衣服、洗漱。
大舅出來的時候。穿了一件比剛纔稍微好一些的衣服,可是依然補丁加補丁,還有一塊補丁都快要掉下來的樣子,耷拉在胳肢窩下。
小虎沒有說什麼,只是讓小龍帶着大舅跟陳大哥先走,他自己等了一會大舅家的孫子,隨後!
小虎到家。只有乳母在家帶着文超。二丫去孃家還沒有回來,小虎本想去接她們,又被大伯得了信過來陪大舅。給打了岔,只好在家燒水泡茶陪客人。
在家喝了兩杯茶,就都去曬場看熱鬧。三叔去鎮上把人家的豬肉全拉了回來,結果不夠。只好又趕緊的請謝屠夫過來,殺豬。
殺豬的場所就放在曬場的一側。大人小孩這次圍得滿滿的,可比在人家院子那個小地方,看的爽多了。
殺豬時,豬的慘叫聲竟然沒能淹過孩子們興奮而又害怕、緊張的尖叫聲。和大人們大聲說笑的嘈雜聲。
大舅緊張地拉着孫子的手,傾斜的身體微微顫抖。他從小到大,都沒有機會看殺豬。家裡養的豬一直都是直接被豬屠夫拉走。別人家殺豬,他撈不着看。因爲殘疾。沒有人願意跟他玩,更沒有人願意讓他進門。他都是站在人家外面,聽着裡面豬的慘叫聲、人的沸騰聲、小孩誇張的尖叫聲,想象着裡面熱鬧、興奮的場景。
今天他終於可以近距離的看到,那豬被衆人壓住四腿、拽着尾巴,屠夫一手抱着豬頭,一手拿刀,對着豬喉嚨一刀子下去再拔出,隨着一聲慘叫,那喉嚨裡的血,如同一條血紅的利箭,對準放在前方地面的大木盆子噴射而出。漸漸地極力掙扎的四肢,抽搐着停下來,直到完全不動,抱着豬頭的屠夫,鬆了手,壓住豬腿和拉着尾巴的衆人也一邊說笑着一邊擡起胳膊,抖動着放鬆。
從豬脖子裡出來是血沫的時候,屠夫就讓人撤去裝着血潢的大木盆子,把豬擡到長圓形的大木桶子裡,還在豬腿上割出一個小口,拿小竹筒子對着小口,竟然把豬給吹得鼓鼓脹脹的。
大舅看的興致勃勃,原有的緊張、害怕不知不覺的都丟到了腦後。
他家孫子看的不過癮,擡頭跟爺爺說道:“爺爺!我們家也殺豬,好不好!”
大舅無意識的點頭,“嗯!好!我們家也殺豬。”忽然又想起自己說話算不了數,就哄着孫子:“等回家,就跟你奶奶說,今年我們過年也殺豬!”
孫子高興的加了一句:“那你一定要說啊!”
正在破豬肚子的時候,二丫帶着孃家一大家子和舞獅子、走花船的隊伍回來了。
孩子們看到花花綠綠的一行人,又放棄了這邊的熱鬧,都一窩蜂似得跑到走花船和舞獅子當中,一會兒摸摸這個一會戳戳那個。那些被請的藝人緊張的看着孩子們,生怕他們沒有輕重,弄破了他們的道具。
大人們明着過來阻攔孩子別瞎摸,弄壞了人家的東西,暗地裡也是偷偷的摸上一兩回,想要看看那虎頭,到底是不是真的虎頭。
娛樂節目被安排在午飯後晚飯前的一段時間裡,所以,那些早早過來的藝人,有的被安排看着道具別被孩子們玩壞了、有的試着鑼鼓和嗩吶的聲音、有的走到一旁去看熱鬧、有的就去打聽王家今天到底是啥喜事。
大奶那邊帶着人飯菜已經可以上桌了,還有出去接親戚的沒有回來!
太爺爺便吩咐大爺:“你先去叫先來的客人吃頭一槽、北地的族人吃第二槽、我們自家人吃第三槽,後面來的客人,趕上哪一槽上哪槽!”
大爺應了聲,就去安排。站在曬場中央,衝着幾堆看熱鬧的人羣喊道:“各家請來的客人,都上桌吃飯了,客人們放第一席!北地的族人放第二席、我們自家人吃第三席!”
看熱鬧的孩子們,都紛紛跑去早已擺好的飯桌上坐好。大人們有的循着自家孩子坐在旁邊,有的和自己相熟的坐在一起。
現在的酒水不再難買,價錢也不是很貴,所以,一個飯桌放了兩罈子白酒,有的孩子饞酒,趁着大人還沒有上桌。就已經偷偷摸摸的喝了一口辣辣的白酒。一邊辣的吐舌頭,一邊向身邊的小朋友哈氣、使壞,相互之間打打鬧鬧。
這次的宴席跟正正規規的婚宴、孩子九天宴不一樣。如同平常的聚餐,沒有什麼圓子、千張、大塊肉,這些必須要上的討好口氣的菜色,也不需要有順序的一道一道的上。
今天。菜都是平常大家常吃的家常菜,什麼紅燒肉、辣椒肉絲、辣椒雞蛋、紅燒雞塊、米粉鵝、米粉肉、蘑菇燉雞等。上菜的時候,也是燒好什麼上什麼,一次上兩個菜有、上四個菜也有。大家也就是吃個歡快,喝個自在。
大爺一直大聲的說着:“你們都吃好喝好。不着急!今兒時間還早!”
婦人和孩子因爲不喝酒,下桌最快,接着就把還在喝酒的三三兩兩的漢子們。給湊到一桌子,讓他們繼續喝。這邊空出來的桌子,繼續放第二槽。
這一次漢子們都坐到了一起,婦人、孩子做到了一起,施老爹看着桌子上擺着四大罈子(有兩罈子是從婦人和孩子那邊拿過來的)的白酒,笑的眼都眯成了一條線。
施大娘看到自己爺們那個樣子,就有點不放心,到他背後叮囑道:“你今天可不能喝多了,要不然這丟人可就丟大了。”
施老爹點着頭答應着:“哎!我知道!我不喝多,喝個差不多我就不喝了。”
施大娘放心的回到自己的飯桌上,跟着大家一起吃起來。
小虎大舅原本是想吃好就下桌,可是被二丫的爹拉着,非要他多喝幾杯。因爲他平常沒有機會喝酒,就是過年也是沾沾嘴脣子,所以酒量很小,才三杯酒就有點喝多了。正暈暈乎乎着,就看到他家婆娘找了過來,他嚇得一下子就清醒了。
忙迎過去,拉着婆娘小聲的說道:“你怎麼過來了,你、你今天可不能鬧!...”
沒等大舅說完,大舅母就翻着白眼,低聲喝道:“誰說我是來鬧事的?我是來吃席的,你已經吃過了?還喝了酒?”
大舅應道:“嗯!我們是第一槽吃的,外甥媳婦的爹要跟我喝兩杯,我們還沒有下桌,你要麼看看有沒有空位,先坐下吃飯。要是沒有就等第三槽,後面還有好多人都還沒上桌。不急!”
大舅母一揮手,“行了!你不用管我,我自己知道找。”
她轉了一圈,還真找到了空位,坐下就吃,北地的族人對南地族人的親戚都不認識,所以,也沒有人大驚小怪。
等到南地自家人上席的時候,該來的親戚都已經到齊,這一槽放完,就可以把飯桌、凳子收了,把場地清理乾淨,讓舞獅子的、走花船的上場了!
自家人當然不會慢嚼細嚥的品着,孩子們又早在前兩槽吃過了,都是些大人,三兩下的匆匆忙忙吃過,就收拾桌子,讓開場地,給雜耍的上場。
先是走花船,這些藝人當中沒有女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是男人帶着特做的頭套、戲服、大花、妝容,扮成的。
孩子是男人頭套着做成笑臉娃娃樣子的大頭盔,在最前面,一左一右、前前後後的搖晃着。
老婆子是大男人頭上扎着大紅花,穿着花紅柳綠的戲服,兩腮擦得紅坨坨的,看着即滑稽又喜慶。扶着閨女的船幫子,一手拿着花手絹,一邊耍着花樣一邊一前一後的扭屁股晃腦袋的搖動。
閨女也是男人穿着大紅戲服、頭戴公主頭冠,臉上紅坨坨的擦着胭脂粉,嬌羞羞的扶着花船的兩幫子,低着頭跟着外面的老婆子步伐,一前一後的搖擺走動。
後面跟着一大幫子王家孩子、親戚家來做客的孩子,嘻嘻哈哈的學着扭屁股、搖頭、耍花樣,耍到最後,反倒讓那些原本看花船的人,都掉頭哈哈大笑的看着孩子們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