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人聲喧譁,正打算到外面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有人居然敢在寺廟清靜之地吵吵嚷嚷。方正華看我要去看熱鬧,忙着小聲勸諫道:
“皇上,此時微服,皇上萬乘之軀不該去那人雜之處,若生丁點意外,叫奴才們怎麼向皇后娘娘交待。”
我回頭笑道,“你這奴才,居然懂得用皇后來壓朕,沒事,朕就在旁邊看着,不是還有你們嗎!能出什麼意外。”
方正華見我沒有生氣,趕忙說:“奴才不敢。”
走到廟門外,卻看見一羣人在旁觀着,只見一個長着雙三角眼的官紳子弟,趾高氣揚的拉着架勢,指揮着十幾個家丁團團圍住個漢子。那漢子倒是長得牛高馬大,相貌魁梧。我出來的時候剛好聽到他開口,
“我不想和你們打架。你們若逼我,大家都不好相與。”
一些無聊的潑皮以爲他心怯,紛紛鼓譟。
那三角眼笑嘻嘻的說道:
“你昨日壞了爺的好事,你以爲這樣就可以走得掉嗎?也不打聽下我張爺是誰?來啊,給我廢了這個胚才。看他今兒往哪跑。”
說罷,衆家丁一擁而上,那漢子左躲右閃,卻是沒有下狠手。漸漸那漢子體力不支,章法漸亂。
很明顯的是驕橫的官宦子弟在爲非作歹,我正思慮要不要讓侍衛出手時,只見旁邊傳來人語,
“想不到天子腳下,也是如此。更不用講其他各府縣。今日自當出這惡氣!”
我一看原來是在側廂房說話的那四個人,他們聞聲也跟着出來了。說話的正是那姓傅的年輕人。
“傅兄,萬萬不可,這姓張的是當今吏部左侍郎的胞弟,如今吏部尚書周大人年老,左侍郎可是炙手可熱的實權人物,就連新進的進士們也有不少投在他門下。傅兄還是不要攪和這趟混水,不然於傅兄仕途不利阿。”
姓傅的笑道“我現在也不過個舉人,就算中了進士,在這樣的人手下做官,還不如不作。”說罷,竟是凌空躍起,直撲那羣圍着的家丁。
那些刁奴沒想居然有人敢幫手,叫囂着一起打。沒想到那姓傅的雖是讀書出身,卻是武功甚高,一拳一腳之下都有人倒地,片刻間,十幾個家丁都在地上叫爹喊孃的。
那三角眼的官宦子弟臉色嚇得發白了,想着就往外走,嘴裡還說。
“好,好,你們敢得罪本少爺。有本事就別走,我回去叫齊人來收拾你們。”
那姓傅的一個騰越,一把抓住要溜的三角眼,笑呵呵的說,
“不是說有本事別走嗎?你就留下好了。不是很會欺男霸女嗎?今日可要你瞧瞧厲害。”
聽了這話,這三角眼的臉由白變成綠了。嚇得他直嚷:
“這位壯士,大俠,小的再也不敢了,放過我這一回。您老要怎樣都可以!”
姓傅的點點頭,“這還差不多,以後不可再爲難這位兄弟,還有別讓我看到你爲非作歹,否則這石頭就是你的榜樣。”說罷,往路旁一塊青石凳就是一掌,那青石凳彷佛不是石頭所作,應聲而斷。周圍人羣看到一片驚呼,嚇得三角眼手腳亂顫連呼:“不敢,不敢。”
“滾吧。”姓傅的一鬆手,那三角眼像兔子一般,帶着些家丁飛的去了。那原先被圍攻的漢子這纔過來,對姓傅的年輕人抱拳拱了拱手。
“在下谷剛,多謝大俠援手,敢問高姓大名?”
“不敢當,在下姓傅名山。不知谷兄弟怎麼惹到那一惡少?”傅山回了一禮。
谷剛嘆了一聲,“我昨兒路過西邊一衚衕,看到他帶着幾個家奴在調戲人家黃花閨女,我就上前周旋一番。當時他們人少,恐打不過我也就散去。沒想那惡少居然帶着十幾人在街上尋我,結果在此處給圍住。”
“谷兄弟也是行俠仗義,既然惹到那權貴人家,現今有何打算?”
“不瞞傅兄弟說,我原本打算來京投軍的,怎奈過了日期!現惹出這單禍事,不敢打攪傅兄弟,這就回山東老家。”
“哦,既然谷兄弟要回故里,如此就不耽誤谷兄弟了!”
“傅兄,兄弟離去前有一言,那張家惡少自不會罷休,傅兄多加小心纔是。”
“多謝谷兄提醒。”
“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那叫谷剛的漢子行完一禮,便大步流星的往南門去了。那傅山一直目送他走好一會纔回頭,原先的那幾個進士纔對傅山說,
“傅兄,那大漢谷剛,也算條漢子,可惜性子弱了點。”
傅山搖了搖頭,不甚感嘆的言道:“這自古便是民不和官鬥,那谷兄弟深知此理,是以才避禍去了。他不願拖累我才匆匆離去。”
我聽了他這番言語對着傅山的好感又進了一層。急着想納他爲己用,卻一時不知道怎麼開這個口。要是回頭再來找,說不定他已經不知人在何處了!人一急倒也生智,總算給我找到個主意。
我走到傅山他們面前,拱了拱手,正聲道:
“在下姓黃,剛纔聽聞這位傅兄醫術高超,在下內人身懷六甲,於大半月前曾受驚嚇。在下知傅兄乃舉人,但決無輕視之意。想請傅兄過府一趟,以安在下閤家之心。”
傅山擡頭望了我一下,道:“黃兄有禮!‘高超’二字不敢當。原本去一趟也是無妨。不過京師衆多名醫,在下剛又惹到權貴,去了恐有不便。”
我一聽他已意動,果然是個急功好義的君子,得馬上打消他的疑慮。
“傅兄不必介意,方纔那紈絝子弟的行徑在下也看到,擔保他不敢在我府中撒野。”
傅山見我衣着光鮮,知道必是京中的官宦子弟,想來不用擔心那惡少鬧事,也就答應了下來。
“那這就請傅兄隨在下來,府內東西倒也齊全,傅兄不必收拾。”
傅山果然是個豁達之人,“那好,既公子人如此錯愛,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請!”
於是傅山告別友人,我帶着他往西安門走去,那門上的禁軍侍衛都很熟悉,因爲原先出來的時候就給了旨意,微服的時候不必行三跪九叩之禮。
傅山進了西安門,心裡就覺得不妥,這裡可是皇城,怎麼他一個官宦子弟可以進來?傅山看到旁邊這位“黃兄”的氣勢,他的隨意,覺得這一切不太尋常。這位黃兄恐怕不是一般的官宦子弟。
我看一進西安門,知道這傅山可就跑不了了。走到西華門前,守門衛的徑直跪了下來。
“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傅山雖然心裡有點底了,但沒想到自己遇到的是皇上。在古代,皇帝是在所有百姓想象中接近神一樣的人物,是天之子,是可望不可及的。傅山儘管是藝高人膽大,仍給嚇得目瞪口呆,好一陣纔回過神來。
“陽曲縣舉子傅山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都起來吧。朕先頭在外面不好露了身份,只好這樣把你給請來,無怪纔是。”
“臣不敢。”
我沒有進西華門,而是在不遠處的一個亭子做了下來。
“先前見你行俠,也知你能文能武。朕取你這個人才。現在國事紛紛,正當用人之際。你就留在朕的身邊,等時機到了,賜你同進士出身,讓你出去歷練一番。朕身邊可缺說實話的人。”
傅山沒想到皇上會留他在身邊,心裡尋思:所謂伴君如伴虎,雖榮耀也是危險,如今想拒絕已經不可能。只好言道:
“臣不過身有薄技,得皇上錯愛,臣遵旨。”
“好,方正華,你去內府支些銀子,就在京中買處房子給傅卿住。”
“奴才立即去辦。”
“臣謝恩。”
突然我覺得有點奇怪,其實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做這個安排,我搖了下頭繼續說道,
“朕如有事會先派人通知你,你就安心在京住着。”
“臣遵旨。”傅山謝恩後,接着說,“皇上認爲臣乃說實話之人,臣就實話是說,皇上今日見到那爲非作歹之人,怎不讓順天府查辦?現國事紛紛,就該除去這些害羣之馬,以安天下。”
“總會要查辦的。等一等吧!朕現在需要的是人才,而且是正直的人才。”
“臣明白。”
我想目的已經達到,把這傅山留下了,原本我看中他的功夫,以後我要去哪裡都有個高手保護,那敢情多好啊!只怕他不樂意做個侍衛。不過他不樂意做,要是教會我的侍衛也可以阿!想到這,
“朕看你身手極好,不知可是拜何人爲師?”
“臣幼時遇一道人,覺得與臣有緣,便教了臣一身功夫。”
“這倒是奇人奇事。朕看你功夫了得,每日有空可以來調教下朕的侍衛。朕會給旨意下去,你到禁衛所去就可以了。”
“臣遵旨。”
想到功夫我總覺得他有點熟悉,想了下我陡然明白過來。
“傅卿可是字青主?”
傅山聽了驚奇萬分,“正是,不知皇上從何得知。”
原來他去年弱冠禮成,取字青竹,後改爲青主,許多人都未知,竟給我一語講中!而我心裡也是驚奇,原來他就是傅青主,那《七劍下天山》中也有個能文能武的傅青主,原來這個就是原型。
“好,你下去安置下吧!”我只好轉移話題。
“臣告退。”傅山出了西安門來,竟是仿如夢中。不禁回頭望了望,旁邊等着的小太監馬上迎上來,交待買屋的事宜。
看着他的背影出去,我也輕鬆的進了西華門。這次出去,還真不賴,總算找到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