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禹先行來到那片月光下的沙灘,仰天長嘆:“月亮,你看着我,我,鄧禹,今天在這裡和雲——我的未婚妻,在這裡論劍。我會正常發揮,不爭也不讓,勝負全由你決定。她若贏了,我絕不挽留;我若贏了,明日大婚,她就是我的夫人!”
“鄧禹,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這樣。真的,對不起。”喬雲大哭,也手扶劍柄來到月光下。
突然,濃雲密佈,朝着月亮這邊迅速涌來。
“雲,好像要下雨。”鄧禹說。
喬雲擡頭盯着那塊巨大的黑雲。“鄧禹,你看這雲多大、多黑,太嚇人了!這雲該不是我吧?”
“不是!你是天邊那朵最潔白、最美麗的雲。這黑色的不是你。”鄧禹說着,兩個人都感覺到起風了,很大,雨似乎馬上就要到了。
黑雲徹底遮住了月光,地上漆黑一片,風呼呼作響。
“鄧禹,抱住我,我好像快被風吹跑了!”喬雲本能地伸手來抓鄧禹,正好鄧禹也伸出手臂,抱住了她。
“太黑了,我怕。”喬雲的肩膀有點兒顫抖。
“雲,我抱緊你,不會吹跑你了。”鄧禹緊緊抱着她,儘量在風中調整着自己的方向,爲她遮擋住風的來向,護住她嬌小的身體。
有大大的雨點開始啪啪地落下來,打在鄧禹的頭上,他伸手護着喬雲的頭,又有更密的雨點打在他的手背上。
“雲,我們先去船上避一避,來,摟住我的腰,風太大了。”鄧禹一手攬着喬雲的肩膀,另一隻手幫她遮擋着頭,喬雲摟住他的腰,一起向河邊停船的方向跑。
天太黑,根本看不到方向。喬雲靈機一動,抽出了鞘中的紫霞寶劍。趁着劍光,他倆勉強能看到那邊像是河水。
好不容易連滾帶爬地上了船,船在水中隨風搖晃得厲害。喬雲一屁股坐在船艙的一個座位上,鄧禹忙着摸索燈在哪裡。
好不容易摸到了燈和火石,喬雲幫他用手遮住風,兩個人又忙活了半天,船艙裡終於有了微弱的光亮。
喬雲就坐在那兒,盯着跳動的燈火發呆。
剛纔風真大啊,差一點兒就把我吹飛了。喬雲想,突然想起第一次和曹丕攜手穿越時,不正是在雲光山上的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嗎?我可真傻啊,剛纔不抱住鄧禹,說不定真就穿越走了!
可是,真要是一下子就被風吹走,連個招呼都不跟鄧禹打,那我離開得也不會安心。她又想。
鄧禹在忙着給她遮擋被大風吹進來的雨,好不容易把她的這一方小空間罩嚴實了,才發現對面的座位已經溼透了,鄧禹沒地方坐了。
“來,坐在這兒吧。”喬雲往裡面挪了挪,給鄧禹騰出一塊兒地方,讓他挨着自己坐下。
“鄧禹,你聽我說,我不是不喜歡你,也不是一定要嫁給他,我只是想在出嫁前,再看他一眼。”喬雲還是盯着那燈火,緩緩地說。
“雲,謝謝你剛纔讓我抱你。這樣,等你走了以後,我再想你的時候,就會告訴自己,你是真實地來過,在我的懷抱中待過,而不是我憑空的一個夢。”鄧禹從側面看過來,深情地對她說道。
“鄧禹,再抱抱我吧,我冷。”喬雲把頭靠在鄧禹的肩頭,鄧禹顫抖着臂膀,擁住了她,越來越緊。
“雲,其實我挺開心的了,你心裡是有我的,只是我遲到了。我對你,纔是真的找到了愛情的感覺。麗華她不一樣,那時候我小,也不太懂這些,是我單方面的欣賞她。可她根本不喜歡我,我認識她比皇上早,她若是有一點點喜歡我,就不會後來嫁給皇上了。”鄧禹說着,真的就流露出高興的語氣。
“鄧禹,如果我告訴你,我也喜歡你,你可能會覺得我虛僞、矯情。但我說的是真話,我真的喜歡你。這和對曹丕的喜歡可能不大一樣,但我不嫁給你,也不會嫁給他。我只是放不下他,想再看看他。”喬雲說。
此刻她依偎在鄧禹的懷裡,感到很踏實、很安全,絲毫不擔心他會冒犯自己,而是覺得那是一個很溫馨的港灣。
“雲,我答應你的事,就一定會做到。等雨停了,我們就按約定好的論劍,但我相信我會贏,而且不刺你的那個薄弱處。我會爲愛而勝,讓我們今後都能坦然地面對彼此的感情,踏實地生活在一起。”鄧禹說。
“鄧禹,其實,如果沒有賜婚這件事,我真的捨不得離開這裡。我真心想在這兒多待些日子。這裡有你,有皇兄、皇嫂和劉莊太子,還有這寧靜的月潞洲,和你每次來這裡,心情都特別愉悅,總是待不夠。”喬雲沉醉地說道。
“是啊,雲。皇上不是把這裡賜給我還沒來得及下旨題名嘛,那天他說,說等你我大婚之後,他就下旨賜名,改名叫‘雲雨洲’,取你的名字和我名字的諧音字。不過,我真怕這實現不了了。你要是真走了,我就去求皇上,把這裡改名叫‘歸雲臺’,我把我的雲歸還給了那個姓曹的男人。”鄧禹失落地說着。
“鄧禹,你怪我吧,都是我,好端端地去求皇兄賜婚,害得你也沒有了退路,是我把你逼到了絕境。我現在就是再想留下,都不可能了。我是自找的,可這對你不公平。”喬雲嘆了口氣,心裡真的有點兒後悔了。
“雲,不管結局如何,你能賣出那一步,就足夠我幸福一輩子了。你能放下那麼多去向皇上說願意嫁給我,就算是一時的衝動,也絕對難得可貴了,我鄧禹這輩子就不白活!”鄧禹說着,另一隻手又緊緊地拉住了她的手。
然後,鄧禹陷入了沉思,半天沒說話。他在想下一步該怎麼辦。
“雲,要不這樣吧,我們還得替皇上着想,明天,我就找人來這島上建兩間房,你就先留在這兒,我每天晚上過來陪你。你放心,我不娶你,自然是和你比鄰而居,只是陪你,和你作伴,保護你。對外,就讓皇上找個他認爲合適的說辭。等大夥對這件事淡忘了,我們再從長計議。你看行嗎?”他剛纔就是想到了這些。
喬雲現在都有點兒動搖了,她在想,既然剛纔說好了論劍,卻突然風雨大作,就是給自己穿越走的機會了。而自己既然沒抓住那機會,而是抓住了鄧禹,莫非冥冥中就是讓自己留下?那麼,一狠心明天就和他舉行婚禮?把之前的一切都放下?
鄧禹見喬雲在沉思,又接着說:“若是你去意已決,我也想囑咐你,到了他那裡,要多提防他的那些位夫人。你到那裡不比在這兒,你做不了正室,這區別是很大的。那裡又沒有像你皇兄這樣的人給你撐腰,你必須要自己保護好自己。”
喬雲感動得哭了,趴在鄧禹的懷裡嚎啕大哭。她真想下決心不走了,鄧禹他說得都對,這些她何嘗沒想過呢?
“雲,看來這雨一時還沒有停的意思,你先靠我身上睡一會兒,養養精神,等論劍時你好有力氣。萬一你贏了還要趕路,就更需要抓緊時間休息。我等着,雨一停就叫醒你。”鄧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把頭靠上。
喬雲就聽話地靠在他的肩頭,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喬雲醒來時,天已經亮了,有陽光透過船篷照進來,打在了鄧禹白皙的臉上。他也睡着了,喬雲看着他略顯疲憊的臉,心裡疼了一下。
這是新的一天了,是自己該和他舉行婚禮的日子,現在鄧府和後宮都會亂作一團了,婚禮的男女主角都失蹤了,那可真成了現實的鬧劇了。
自己一走,倒是一了百了,這個人就要獨自面對窘境、獨自收拾殘局了。我可真是對不起他。
“咳咳。”喬雲好像有點兒着涼,咳嗽聲驚醒了鄧禹。
“呀,雨停了,對不起,雲,我不是故意不叫醒你。走,我們上岸去論劍。”鄧禹說着,先站了起來。
“鄧禹,現在你府裡肯定都在着急呢,今天是大婚之日,現在我們卻躲在這裡。要不,你開船咱倆回去吧。”喬雲說這話,大概有一半左右的誠意了。
“雲,別這樣動搖我送你的誠心了。你再這樣說,我可真就開船了。”鄧禹站住了,說。
“鄧禹,我有點兒想回去嫁給你了。”喬雲猶疑地說着,眼中也寫滿了猶豫。
“雲,我看懂你的心了。你心裡有我,但我不會讓你帶着猶豫嫁給我。走,我們去論劍,我要贏你,讓你心甘情願地跟我回去,也讓我可以心安理得地得到你。”說着,鄧禹走在前面,拉着她的手下船了。
“月潞州,你是改名叫雲雨洲還是歸雲臺,就全看你的造化了。”鄧禹在沙地上站定了,拔劍出鞘。
“鄧禹,我來了。”喬雲也伸手揮劍。
陽光下的角逐更加耀眼,鄧禹發現了,喬雲上次被指出的那個致命傷已經完好地彌補上了,此刻,她也非常投入,她不是一定要贏了走人,她是要聽從這上天的安排,明確自己是走或是留的命運。
“雲,我想好了,就算我贏了,也仍然不強迫你。我留下你,在這裡給你建房子住下,直到你完全徹底地接受我,我再重新去求皇上賜婚,而不是讓你女孩子家放下自尊去討婚。”鄧禹邊舞劍邊說。
“鄧禹,我也想好了,我就算贏了,也只是去看看他,和他道個別,說清楚,要回我的神劍,再回來找你。”喬雲說,她此刻真是這樣想的。
“雲,不要急着做決定,你能這樣說我已經很開心了。今天就算送你走,我也是笑着送你。”鄧禹說。
“鄧禹,我正想說,你已經爲我飛過兩次淚了。第一次我以爲你是爲了麗華,後來我明白了,你是爲我。後來我劍傷犯了,昏迷中你又用淚水潤醒了我。今天,你不要再爲我飛淚,我就算是走,也要看着你的笑容走。因爲,我還會爲了你的笑回來的。”喬雲說。
“好,我答應你。雲。”鄧禹說着,兩隻劍突然刺到了一處,竟莫名奇妙地,兩個人同時鬆了手,兩隻劍在空中纏在了一起,劃出了一個耀眼圓圈,然後發出清脆的一聲響,一起落在了地上。兩隻劍,斷成了四截。
“鄧禹,我怕!我怕我會離開你!我不要,不要離開你了!”喬雲大驚失色地喊道。
“雲,我在,我抱緊你!”鄧禹張開雙臂,抱住了喬雲。
“鄧禹,再抱緊點兒,我還是怕。”喬雲盯着他的眼睛說。那眼中,果然沒有眼淚,而是溫柔的笑意。
“鄧禹,你的眼睛真好看,我看到裡面的我了。”喬雲這一刻,終於發覺自己也是愛他的。
“雲,我們回去。”鄧禹說着,手臂中卻突然空了,喬雲不知是如何從他的懷中不見了。
“雲!——”鄧禹大喊。
“鄧禹!——”喬雲也喊,臉上又涼了、溼了,有眼淚飛來,是鄧禹的。她已經飛向了空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