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番外 一語驚醒夢中人
江王爺冷冷地看着江王妃,聲音沉緩,“靜琬的外公去世,你們可曾有真心問候過她?靜琬失蹤三年多,杳無音訊,你們可曾爲她擔心過半分?連雁兒的離開你也怪到靜琬身上,你們從來沒有爲靜琬做過什麼,背地裡甚至以靜琬爲恥,如今又憑什麼這樣理直氣壯地要求靜琬爲你們做這做那?你們的自信從何而來?”
江王妃雍容華貴的臉上的光彩漸漸黯淡了下去,於她內心深處,靜琬始終是王爺的私生女,就憑這個見不得光的身份,她這個當家主母就不可能高看靜琬一眼,心月和她一樣,在靜琬面前,有着骨子裡的優越感,可如今聽着王爺的話,竟然感到無比的寒冷,後背一陣陣發涼!
江心月怔怔地看着父王,深秋的落葉一片片飄落,在空中如流光般飛舞,胸口竟然有着隱隱的痛,平日她對靜琬虛與委蛇的關心,更多的是爲了彰顯她高貴的大家氣度,她不可能真心喜歡靜琬這個半路來的野妹妹,還搶了她曾經最深愛的男人,想不到她內心深處的想法早已盡數落在父王眼中。舒愨鵡琻
江王爺看着江王妃慢慢變白的臉色和僵硬的嘴角,聲音也低了下去,卻越發沉重,“你們要切記,靜琬如今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她從來就不是江家的人,你們不要得意忘形,不要靜琬長靜琬短的,要稱她皇后娘娘,要恪守做臣子的本分,皇后娘娘對你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要得寸進尺,若是超越了她的底線,惹惱了她,難保不會觸怒皇上,屆時我們江家大禍臨頭,可就追悔莫及!”
他不是在危言聳聽,而是在說一個事實,他必須要讓王妃和心月認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不要想着把靜琬當成可以任她們拿捏的東西!
幸好,皇后娘娘是個真正豁達的女子,若是換了別人,難保不會睚眥必報,王妃和心月內心深處的鄙蓖高傲未必不會真正觸怒她,若是她想報仇,如今簡直是易如反掌,可是她什麼都沒做,她們也應該見好就收,克己守禮,決不能不知死活地再去招惹皇后娘娘!
江王妃身軀一顫,雖然知道王爺的話是對的,她和心月這些年在靜琬面前的確也太過隨意,沒上沒下,要是換了別人,只怕早就治了她們的大不敬之罪了。
可如今雲氏遭受滅頂之災,雲氏是她寶貝女兒的夫家,還有了小外孫,她怎能眼睜睜地看着不管?難道王爺也不想想辦法嗎?
江王妃哀求的眼神落在江王爺眼中,江王爺嘆息一聲,神色卻愈加凝重,“你們都本王聽着,誰也不許進宮去找皇后娘娘求情!”他心裡明白,這件事,不是求情可以解決的!
江心月沒想到父王竟然是這樣的態度,當即傻了,難道雲氏就只能眼睜睜地等死嗎?
曾經的繁華錦繡,如今門庭凋敝,她來了廄這麼久,雲氏的情況想必是一天天嚴峻,都等着她從廄帶回去皇上對雲氏特赦的好消息,雲氏如今畢竟是皇上的親戚,怎麼着也不會和別的家族一樣轟然傾倒,失勢頹敗!
江王爺沉默不語,一旁的李嬤嬤急了,看着郡主哭得這樣傷心,她也感同身受,當即跪倒在江王爺面前,泣不成聲,“老奴求王爺想想辦法,要是雲氏有什麼事,郡主這一輩子可就毀了,郡主也是王爺您的女兒啊,你不能不管啊…”王爺心中只有那個寧靜琬,哪裡還有郡主?如今只能指望着王爺心中對郡主的愧疚幫雲氏度過難關!
江王爺驀然一腳踹在李嬤嬤的身上,將李嬤嬤踢到,李嬤嬤吃痛,一聲悶哼,卻不敢出聲,江王爺怒不可遏,“你是個什麼東西?這裡幾時輪得到你說話了?”
江王妃當然知道李嬤嬤逾矩了,這是王府的家事,哪裡輪得到李嬤嬤一個下人過問?可事態緊急,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李嬤嬤畢竟在江家服侍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李嬤嬤疼痛不已,儘管知道行爲不妥,可是哪裡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從小看得大的郡主受半分委屈?拼命磕頭,“請王爺恕罪,請王爺恕罪!”
江王爺看着李嬤嬤年老陰沉的臉,冷冷道:“本王雖然不管府裡的事,可本王還知道,就是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下人在背後挑撥離間,唯恐天下不亂!”
李嬤嬤心底吃驚,“老奴不敢,老奴不敢,請王爺明察!”
“明察?”江王爺不耐煩了,“李嬤嬤,本王原本看在你是府里老人的份上,不想與你計較什麼,可你背後挑撥是非的本事是越發見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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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嬤嬤聽得心驚肉跳,“王爺恕罪,王爺恕罪,老奴實在不明白王爺的意思!”
江王爺冷冷道:“到了什麼時候了?還在裝?如果不是你,芷蘭何以知道靜琬的身世?”這些倚老賣老的下人實在是太可惡,當年他和心顏在一起的事,還和家族爭取過,想把心顏娶入府中來。
這件陳年往事的來龍去脈,李嬤嬤這個府中老人是一清二楚,對於如今靜琬的身世,她自然是心知肚明,也只有這個用心險惡的老嬤嬤,纔會利用這麼惡毒的手段去對付靜琬!
李嬤嬤臉色大變,瞬間成了死灰,當初寧靜琬身世的流言滿天飛的時候,私下就有人懷疑過,靜琬出生之時,芷蘭小姐尚未出世,如何那麼清楚地知道靜琬是私生女呢?原來王爺早就知道,是她這個知情人在背後順水推舟,“指點”芷蘭小姐的!
江王爺厭惡地看了一眼李嬤嬤,“本王看在你年事已高又對郡主盡心盡力這麼多年的份上,從不與你計較,本想着你回幡然悔悟,誰知你依然不知收斂,到了這個時候,還在四處挑撥,本王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要不是你們這肖舌婦平日在背後七嘴八舌,攛掇郡主,也不會有今日之禍!”
若不是她們極力陷害靜琬,想逼當時的景王爺休了靜琬,想讓心月將靜琬取而代之,心月也不會陷在對景王爺的癡戀之中日復一日地不能自拔,沉淪下去!
江王妃怔得呆住,她其實也對這件事心知肚明,如今竟然被王爺當面說出來,難免有些心虛,李嬤嬤是一直跟着她的下人,也可以說是她的心腹,李嬤嬤做出這樣的事,她這個當家主母難辭其咎,只好沉默不語!
江王爺冷冷道:“來人!”
立即有兩個年老的嬤嬤進來,“請王爺吩咐!”
江王爺正待說話,江心月一見父王要處置李嬤嬤,當即大哭,“父王,父王,李嬤嬤是女兒奶孃,是女兒的半個娘啊,女兒求你,求你放過她吧…”
李嬤嬤心下大驚,面如死灰,她在江王府多年,自然知道王爺要做什麼,心知此時難逃一劫,當即與江心月抱在一起哭道:“郡主別爲老奴傷心,老奴先走一步了,郡主要好好保重!”
江心月驀然抓住江王爺的衣襟,“父王,父王,女兒遠嫁江南,身邊就這樣這麼一個親人了,求父王開恩…”
這般悲切的哭聲終於打動了江王爺,眸光清冷地看着李嬤嬤如死灰的臉,半晌才道:“本王看在郡主的面子上,饒過你這一回,若是本王再發現你在府中繼續興風作浪,那個時候,任是誰來求情,本王都不會放過饒過你!”
李嬤嬤長出了一口氣,整個人都癱軟下來,提不起半分力氣,喃喃道:“老奴謝王爺不殺之恩!”
江王妃一使眼色,讓那兩個嬤嬤把李嬤嬤帶了出去,給王爺沏了一杯茶,恭敬道:“王爺切勿生氣,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下人,王爺千萬因她們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江王爺平日從不關心王府內院之事,不是盛怒之下,他不會去處置一個下人,過了好一會,終於平靜下來,江王妃審時度勢,看着王爺不再那麼冷硬的臉,小心翼翼道:“王爺,雁兒那邊能不能想想辦法?皇上雖然親自過問此案,可畢竟不能事事親力親爲!”
江王妃到底是當了多年的當家主母,又見識過廄無數事情,心下明白,督辦查案的細節皇上不可能那麼清楚。
只要雁兒能睜隻眼閉隻眼,把一萬兩白銀報成五千兩,把一萬畝良田報成三千畝良田,皇上不可能去徹查,這樣一來,不是大大減輕了雲氏的罪責?大不了被皇上罰一年俸祿,閉門思過幾個月,只要過了這個坎,以江王府的權勢,姻親雲氏總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江王爺看着王妃期待的眼神,嘆息一聲,“真是婦人之見,你這樣會徹底害了雁兒!”在朝堂上混的人,最不能失去的就是皇上的信任。
皇上把這件事交給雁兒,可見對雁兒的器重,若是雁兒陽奉陰違,高擡貴手,被皇上發現,那以後雁兒可就徹底毀了,輕則削官貶職,重則發配邊疆,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那個時候靜琬也絕對不會爲如此糊塗的哥哥求情!
江王妃雖心知不妥,可如今既然靜琬指望不上,也只能指望督辦此案的雁兒想想辦法了,到底是一家人,這手心手背都是肉,一兒一女,哪個她都不願意捨棄!
江心月見狀哭道:“娘,那女兒夫家,還有昊兒怎麼辦啊?”
江王爺看着哭得梨花帶雨的心月,說不心疼是假的,可是又能怎麼辦?
時至今日,他也不想再瞞着母女二人了,聲音沉重,“你們聽着,皇上自登基以來,徹查官員貪弊之事,決心之大,是前所未有的,爲父聽到風聲,這次江南雲氏查出來的貪弊數目之大,不是你們可以想象出來的!”
江王妃和江心月臉色煞白,尤其是江王妃,後悔不已,當初怎麼就想到把心月嫁去江南呢?要是嫁在廄,門庭比江王府稍稍遜色一些的名門公子,也不會有今日之禍啊!
江王爺嘆息一聲,繼續道:“雲氏如今是皇親國戚沒錯,可皇上若是此次放過了雲氏,所有人都會直到,所謂的徹查官員貪弊,以正官風之事是雷聲大,雨點小,只會動一些小魚小蝦,皇親國戚會平安無事,你們以爲皇上會看不到這件事能產生的深遠影響?”
“以後皇親國戚必定更加變本加厲,有恃無恐,而小官小吏則會想盡各種辦法尋找皇親國戚作爲靠山,貪弊之風更盛,你們說皇上這次會放過雲氏嗎?若是雁兒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你以爲能瞞得過皇上嗎?皇上不追究雁兒過去不辭而別之罪,無非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若是人不自知,陽奉陰違,到時候又怪得了誰?”
江王妃和江心月都怔怔不語,手指顫抖,雖說她們不懂朝堂之事,可是王爺的這一番利害分析她們豈會聽不明白?
江王妃不語,只剩長長抽泣,王爺一席話驚醒夢中人,她和心月哪裡知道這背後的利益牽扯?
可江王妃能做當家主母這麼多年,自然也非泛泛之輩,顫聲問道:“王爺,那心月不是…”當初費盡心思爲心月挑選的錦繡良緣,如今只是一場空,心中又會有怎樣的痛?
江王爺的聲音飽含沉痛無奈,“如今所有與雲氏扯上關係的人,紛紛求自保,至於心月,雖是雲氏的人,可畢竟與雲氏貪弊之案關係不大,本王會進宮求皇上網開一面!”
“皇上會答應嗎?”江王妃看着眼神呆滯無神的女兒,心如刀絞。
江王爺輕輕頷首,“如今皇上喜得龍子龍女,龍顏大悅,對朝臣時有褒獎,爲父想應該難度不大,心月這段時間就先住在王府,有什麼消息爲父會通知你的!”
龍子龍女?江心月心下一怔,眼神終於有些細微的波動,她明白,雲氏即將成爲罪臣之家,她的兒子是罪臣之子,而靜琬的孩子卻是龍子龍女,集萬千榮耀於一身!
她竟然這樣輸給了靜琬?忽然想起靜琬失蹤之後,她去找當時的景王爺之時,他俊美無鑄的臉上面無表情,說出了一句將她望眼欲穿的少女芳心砸得粉碎的話:今生今世,本王唯一愛過的女人只有琬兒一人!
江心月苦笑,頹然不語,如今她的命運還需要仰仗靜琬誕下龍子龍女之喜,對她而言,是怎樣一種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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