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防止皇帝知道之後從中作梗,威北候夫人拿出了一貫雷厲風行的風格,在蕭紹棠走後立刻就找人上樑國公府提親。
樑國公府這邊,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接受威北候府的提親,自然也懂威北候府的意思,根本沒等官媒跑第三回,在第二次上門的時候,就答應了親事,直接交換了庚帖,甚至一口氣就將訂親的日子都定好了。
之後,還沒等官媒回到威北候府,兩家就一同將結親的消息放了出去。
等皇帝知道的時候,滿京城的人都已經知道了這門鐵板釘釘的婚事。
皇帝火冒三丈,上朝的時候將樑國公與威北候兩人怒斥了一通,質問他們是不是要結黨營私。
兩人一致辯解兒女親事交給了夫人,是自家的夫人私下定的親,他們毫不知情。
又一再對皇帝表示,就算兩家結親,兩人也都是忠於皇帝的,皇帝若要責罰,兩人都毫無怨言,但兒女親事既然定下了,就不能毀約。
樑國公痛哭流涕,表示自己女兒熟讀女戒,性情堅貞,要是讓退親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她就活不成了。
威北候更直接,重申了自家兒子婚事的種種艱難之處,點明瞭曾經沒過門的媳婦都成了皇帝的嬪妃,若是再生波折,全家人都沒法活了云云。
最後甚至還老淚縱橫地提起了故去的孝元皇后:
“還請皇上念在孝元皇后生前對她哥哥的親事多有牽掛的份兒上,讓徐家血脈不至於斷絕……”
皇帝氣得臉色鐵青卻說不出話來徐成霖從前的未婚妻成了他的嬪妃,怎麼說得像是他強奪臣妻一般?
再說他們威北候府還怕斷子絕孫?
上輩子安竹林嫁給了徐成霖,也沒見他們生出個一男半女!
此時不說皇帝,就是朝臣,心裡也都暗自嘀咕,這威北候不說,還差點想不起來,威北候府那沒過門兒的媳婦可不是入了皇帝的後宮?
況且那安竹林可不是正兒八經選秀入宮的,是前腳退親,後腳就進了宮的!
頓時朝臣們看皇帝的眼神都不對了自古以來,能幹出強奪臣妻這事兒的,除了昏君,就是亡國之君!
皇帝將大臣們的眼神一覽無餘,心頭大怒,卻又無可反駁,憋得幾乎內傷吐血,可要他就此罷休,他又覺得自己太窩囊,最後咬咬牙,到底尋了個事端將兩人申斥一番,還罰了樑國公與威北候各兩年的俸祿。
宋溫如再一次被皇帝蠢哭了,你是皇帝啊!
你要是不滿意,日後找個由頭毀了他們這門親就是了,一日沒有娶進門,一日就有文章可做,你這樣直白地問,傻子纔會認!
如今這樣,只能顯得皇帝氣量狹小,這根本就不是明君所爲!
下了朝,樑國公與威北候兩人自然是偷着樂,兩年的俸祿而已,對他們來說,有沒有差不多。
其餘人就沒有這麼愉快了。
去年的那場聲勢浩大的選秀,結果就選了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衛婉,京城未嫁的貴女都成了白忙一場,世家子弟的婚事也都耽擱了一茬。
原本有些默契的人家都因爲選秀退了親,如今再重新議親,彼此心裡不知道存了多少疙瘩,或多或少地都對皇帝有了怨念。
而這翻過年,正是相看人家的好時候,皇帝這麼一鬧,他們還怎麼爲兒女挑選婚事啊?
如今因爲對皇帝屢次失望,越發性情耿直的趙詩真思量再三,直奔相府找上了宋溫如:
“宋大人,皇上這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咱們結親都是往好處結,總不能因爲因爲家中有人位高權重,結了親就說人是結黨營私?誰家還沒有幾個未婚嫁的兒女,難不成以後都要定個親就捱罵挨罰?那咱們這些官宦人家都去找小門小戶結親得了!您也不勸一勸!”
宋溫如知道,趙詩真還有個嫡女沒出嫁,正與戶部侍郎家的公子議親,連忙安慰他:
“不要緊,不要緊!皇上只是對那兩家不滿,你們該結親還結你們的!”
趙詩真是一萬個不信:
“那兩家怎麼了?那兩家哪一個不是對皇上忠心耿耿!說句不好聽的,當初要是沒有威北候府在後面撐着,喬皇后獲罪以後,皇上能平安無事坐上皇位?皇上如今這樣,宋大人不知道如何想,下官是真的心寒!”
宋溫如恨不得一把捂住趙詩真的嘴:
“好了!你在我這裡說說也就罷了,以後萬萬不可在別人面前胡說!皇上那樣對威北候府自然是有緣故的……”
“呵,宋大人您就哄我吧,我趙詩真沒瞎!”
趙詩真冷笑,他也是經歷過先帝時期最後那幾年動盪歲月的人,對皇帝的忘恩負義如今算是看了個透徹。
“皇上執意如此,宋大人也這樣說,那下官也無話可說了!告辭!”
趙詩真此時不僅僅是對皇帝有意見了,對宋溫如也是懷着一肚子氣這就是他宋溫如教出來的明君!如今行事荒唐,宋溫如居然沒想着勸一勸!
宋溫如眼看着趙詩真怨氣重重地拂袖而去,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心內滿是苦澀。
他該怎麼說,皇上如今已經完全不聽他的勸了?
宋長卿從外面走進來,望着兩鬢斑白的父親,出言試探道:
“父親,皇上如今這樣隨意干涉臣下兒女親事,父親怎麼看?”
宋溫如知道他都聽見了,也不再遮掩,想了想道:
“罷了,皇上也不過是提防着威北候府會起異心罷了,畢竟如今那白成歡成了秦王世子妃……日久見人心,待到日後,他們結親,皇上不插手,他們也就明白了。”
宋長卿吐了口氣,對父親能與皇帝反目不抱任何希望了。
原本還想再勸一勸父親辭官,現在,還是算了吧,真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也就只能走最後一步了。
朝堂上的風風雨雨,在京城各家也掀起了波瀾,甚至於閨閣中的女子,都聽聞了。
從前是家世不夠好的女子擔心找不到好人家,如今倒成了出身高貴的女子擔心更多了。
找個不如自己家的吧,不甘心,找個門當戶對,甚至更好的吧,皇帝猜忌。
一時間本該官媒忙碌的正月,除了樑國公府與威北候府的親事,再無喜訊傳出。
樑思賢是渾然不知自己的心想事成對別人造成了這麼大的影響,只是有些擔憂地與白成歡嘀咕:
“你說,這親事,會不會再有什麼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