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市,是一座擁有一百二十九所大學的教育名城。
如果這場活動,能在這裡完美展開,事情一定還會繼續有序、擴張。
其他城市都會紛紛效仿。
但是,第二天早上,博學中學的高二年級,很平靜,很平靜,只有一片朗朗書聲……
陳昌言如往常一樣,叼着一袋豆漿,站在門口聽學生們複習課文。
現在已經早自習了。
但是,還有一些學生在往教室裡趕。
大概他們是先準備去參加活動,然後,發現集合點沒人,又灰溜溜地跑回學校來了。
基本流程就是,坐下,翻書,狠狠瞪放鴿子的同桌,然後,裝作無事發生。
帶早自習的老師,今天都有點奇怪。
雖然是下雨了,但也不至於這麼多遲到的吧?
可也就是因爲遲到的太多,他們反而也不好說什麼了……
也許又是穿越者互毆,引發了什麼大的堵車?那能怪學生嗎?
都是這個世界不好啊!
大多數老師到今天早上,都還不知道一場大鬧劇,在還沒有開始的時候,就已經被神秘力量給按下來了。
“……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
陳昌言在書聲中,往辦公室去了。
其實,改變了大家的想法的,不只是雙胞胎玩命的刷題狀態,不只是他和謝枯硯講的故事,也不只是各班班花們的影響力……
書聲之中,還有學生們對張老師的敬重與緬懷。
如果反智之環,是一個文明體內的病毒,那張劍旗,以及和他一樣的衆多老師們,似乎在不經意間,早早埋下了抗體。
“早,陳老師。淋雨了?”謝枯硯笑着給他扔過來一條幹毛巾。
“早,謝老師。多謝啊。”陳昌言不動聲色地回答。
一狼一狗,都是知道今天早上發生了什麼事的人。
但兩個人都默契地不吭聲。
他們旁邊的一個老師還在奇怪:“今天怎麼這麼多學生遲到來着……”
“喲,還早,可以吃點東西。陳老師要帶點什麼嗎?”對桌的女老師問陳昌言。
“謝了,牛肉米粉。”陳昌言笑着舉手。
而謝枯硯……看着那個女老師說了聲好,就拎了把傘走掉了。
走掉了。
他也還沒吃早飯啊!
所以,他是透明的是吧?狼狗不同命是吧??
……
早上,陰雨。
長江橋頭五層樓高的舊書城,已經關門了二十餘年了,至今也沒有被改建成商場或者是別的什麼,彷彿是留存在這裡的,一個時代的印記。
平時,早晨的舊書城都是平靜的。
花花綠綠的雨傘朝着這個沉寂了很久的地方匯聚。
雨傘下,是一張張少年人的行色匆匆的臉。
書城的邊上是一個老社區,住的主要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這樣的老人有一個習慣,無論颳風下雪,都一定要早上買菜,不能等到下午。
可是,今天這些婆婆嬤嬤的,剛剛一下樓,就寸步難行了。
整個書城路都被堵住了,一直堵到了小巷子裡。
從這個老小區裡出不去的車,也正堵成了一長條,跟那兒狂按喇叭。
可按喇叭也出不去啊。
於是,買菜的賣菜的都只能各回各家,算是勉強讓出了一條路,但是,車流也還是出不去。
因爲買菜的賣菜的讓出來的路,馬上就會有一羣少年人補上。
穿行在背街小巷裡的少年們,就這麼見縫插針地,朝着舊書店的方向趕去。
“今天這是怎麼了?那個書城要重新開了?”一個路人不解。
他也就是隨口一問,結果,手上很快就被塞上了一本書……《禪與摩托車維修藝術》,作者羅伯特.M.博西格。
“不是,同學,這什麼啊……”他看着塞給他一本書就走的少年。
話還沒說完,從他背後路過的一個人,又塞給了他一面小旗子。
上書四個大字,讀書自由。
“??”那路人一臉莫名其妙。
這還挺有組織的……
雖然他並不想被裹挾其中,但他似乎也只能隨着人流,朝着舊書城的方向行去。
看樣子似乎是什麼學生活動?
爲什麼?因爲讀不到自己想讀的書嗎??
“撕掉!”
“撕掉!”
終於,無辜路人被人流衝到了街面上。
耳邊響起了鼓點和音樂,還有一羣少年,狂熱地舉着自己手上的書,撕扯,丟棄。
無辜路人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書……哦,原來發給他一本書,是用來撕的啊?
這多糟踐東西啊。
而此時他的眼前,滿街都已經是白色或者黃色的紙張了。
一切都彷彿在昭示着,這個工業文明的生產力,到底有多強大……書籍和紙張,竟可以這樣隨意浪費地鋪一地。
黑色的柏油馬路在很短的時間裡,就變成了一片雪白。
“所以,你們這到底是在玩什麼?”無辜路人問道。
“讀書無用!!我們要爲自己爭取不讀書的自由!”旁邊一個梳着雙馬尾的女孩子,扯着嗓子對他喊道。
“讀書無用!”她的聲音像是產生了層層疊疊的迴音。
那個無辜路人被他們的狂熱嚇了一跳。
他扔下寫着口號的小旗子,就想擠出人羣……
正擠到一半的時候,他回頭看到一個男生,憤怒地看着這一切,大聲喊:“不是的,不是的……”
他好像說的是,他只是想要雙休。
他只是想好好睡一覺而已……
可是,炙熱的空氣中都是無用的呼喊。
並沒有人理他。
緊接着,他似乎是跟一起來的幾個同伴,商量了幾句什麼……
幾個人一起大聲喊:“我拒絕參加這個活動!!”
“我拒絕撕書!”
“我拒絕……”
那個無辜路人愣住了,他看到,以那幾個同學爲中心,少年們似乎開始交頭接耳,就好像是火焰一般的海洋裡,突然被雨水澆滅了一小塊。
“這裡的所有人,都在喊讀書無用,他們卻要拒絕……拒絕爲什麼還要來呢?”無辜路人好奇了,他決定再看一會兒。
然而,他並沒有等到原因——他看到中間那幾個最先說“我拒絕”的男生,手中的雨傘咔地一下,突然被一股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折斷了!
緊接着……
無辜路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就在那麼一瞬間,那個男生頭頂上的那幾滴雨,突然凝聚一處,變成了尖銳的冰棱,從他的後背紮了進去。
一朵血花,在他的身上綻放開。
他旁邊的幾個同伴臉都白了,在嘈雜且狂熱的人羣之中,大聲呼救……
而舊書城門口的其他人,卻都跟沒有聽到一樣,依然高舉着手中的書,撕掉,撕掉。
再然後,無辜路人看到一道紅色的影子,如利箭一般,射向了距離那個男生不遠處的一個蒙着雨衣的女性。
兩個人在人羣之中纏鬥了起來。
“所以,是那個雨衣女,因爲這個男生不配合,就要殺了他嗎??”無辜路人看到這裡,已經知道這又是一場穿越者引發的事件了。
最近這種事情太多了,只不過,第一次有這麼大規模的……
無辜路人其實沒有看懂,大多數學生爲什麼要喊讀書無用,男生既然來了,又爲什麼突然又要拒絕,但他看懂了,那個雨衣女,一言不合就直接要動手殺人。
幸好,似乎有一羣人躲在暗處,正在保護學生們。
雨衣女一出手,馬上就有人衝上去了……
擔架也已經進來了。
只是,那個男生好可惜,大好的年華,千萬不要就這樣死了啊,希望能救的活吧!
但不管男生的結局如何,無辜路人都不準備繼續看了。
他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扔掉書,踩了兩腳,拼命地從人羣裡擠出去。
加快步伐,趕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