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普西斯親王,仙女座β775慘案必須要有人負責,安圖迪爾公爵必須死。”
得到聖瑞斯·瑟拉提斯的首肯之後,梅卡托克纔來見艾普西斯親王。
艾普西斯親王纔是貴族派系的首腦,而且在聖瑞斯·瑟拉提斯復位之後,艾普西斯的權力更大。
現在,聖瑞斯·瑟拉提斯想要處置貴族派系的成員,也要先問過艾普西斯親王才行。
“梅卡托克,你知道安圖迪爾公爵在貴族派系中的地位嗎?”艾普西斯親王雙眼微眯,從神情上看不出他的態度。
梅卡托克沒有去觀察艾普西斯親王的神情,他也不在乎親王的態度,他已經被逼到了一定程度,只想拯救自己的文明,至於是教皇,還是親王,都不再理會。
“在此之前,我一直認爲,艾普西斯親王是皇族中軍事謀略最高的一位,所以即便我不解釋,親王也應該清楚安圖迪爾公爵爲什麼要死……”
梅卡托克語氣平靜的繼續說下去:“如果親王真的不明白,那麼繼續解釋也沒有任何意義。
“到了現在這一步,我已經明白,文明的命運,並不是我一個人可以拯救的。
“因此,我今後的每一步,都只能盡力而爲,至於結果,已經不重要了。
“最差也不過是與文明一起,埋葬在聖堂星,埋葬在時間長河裡。”
艾普西斯親王神情略微有些觸動。
事實上,他確實清楚安圖迪爾公爵爲什麼必須死。
仙女座β775慘案,摧毀了一顆帕勒塞底層族羣的行星,屠殺了三十萬帕勒塞人口。
這個人口數量,對帕勒塞文明來說,其實只是九牛一毛。
當初菲斯星獻祭十億帕勒塞生命,星神降臨,擊退人類艦隊,死掉的帕勒塞人口,比仙女座β775慘案中死掉的多幾百倍。
然而,兩者的性質不一樣。
菲斯星獻祭的十億帕勒塞生命,從聖堂神廟的信仰解釋,那是獻祭給了聖堂,是榮耀,死後會成爲聖堂神廟的英靈,沐浴在聖堂光輝中,等待重生。
換個說法,菲斯星獻祭的十億帕勒塞生命,只是生命層面的死亡,靈魂層面可以說是昇華。
無論所謂的靈魂昇華是真是假,只要帕勒塞的底層族羣相信這是真的,就足夠了。
仙女座β775慘案則完全不一樣。
是貴族階層,對底層族羣的屠殺,殘忍的屠殺。
因爲這個事件,徹底激化了貴族階層和底層族羣的矛盾。
安圖迪爾公爵就是那個罪魁禍首,就是內戰的導火索。
如果想要停止內戰,那麼安圖迪爾公爵必須死。
只有安圖迪爾公爵的死,才能熄滅底層族羣的怒火。
梅卡托克沒有再說話,昂首和艾普西斯親王對視。
許久之後,艾普西斯親王揮揮手,道:“按照你決定的去辦吧。每個生命都需要爲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
梅卡托克躬身行禮,什麼都沒說,轉身走出親王的大殿,去安排安圖迪爾公爵的死刑。
三個小時後。
帕勒塞文明將在聖堂星棄誓者之淵處決安圖迪爾公爵,爲仙女座β775慘案死難者討回公道的消息,傳遍了仙女座星系。
這個消息傳出,讓整個星系的內戰戰火消減了一半。
所有的帕勒塞底層族羣,都想要看安圖迪爾公爵被處決的現場畫面。
這是帕勒塞文明有史以來,第一次因爲底層族羣而處決貴族。
在此之前。
也曾經有過貴族被處決,但是那都是因爲得罪了權力更高的貴族。
從來沒有因爲底層族羣,處決貴族的先例。
這是第一次。
因此,帕勒塞叛軍都在關注安圖迪爾公爵的行刑場面,許多戰場暫時停戰。
……
“帕勒塞要處決安圖迪爾公爵了,比我們預想的快。”趙安雅接到情報的第一時間,就送到神舟號艦橋。
“確實比預計的快,帕勒塞的貴族派系,肯同意?”郎小年覺得很奇怪。
之前軍事科研班吃飯的時候,就閒聊過這件事。
按照帕勒塞文明高層派系的複雜程度,像安圖迪爾公爵這種貴族派系的重要成員,處決提案很難通過最高議會審批。
軍事科研班的閒聊觀點,大部分都認爲帕勒塞文明肯定會處決安圖迪爾公爵,安撫底層族羣的情緒,但會拖很長時間,最終眼看文明要在內戰中衰敗了,纔不得不處決安圖迪爾公爵。
結果,處決安圖迪爾公爵的消息,竟然來得這麼快。
“有更詳細的情報嗎?誰主導處決安圖迪爾公爵的?”方源詢問道。
“梅卡托克主導的,從不確定的渠道得到的消息,似乎梅卡托克態度非常強硬,甚至近乎逼迫聖瑞斯下處決令。”趙安雅將收到的情報說出來。
這部分情報,主要來自機械帝國安插在聖堂星的機械間諜。
最近幾百年,機械管家,機械寵物,在帕勒塞貴族圈非常流行。
所以,機械帝國可以獲取一些帕勒塞貴族圈的流言。
這些流言,通常是帕勒塞貴族閒談間流出的,有很多誇大成分,所以準確性無法確定,也沒有辦法一一印證。
“那現在怎麼辦?帕勒塞修改神性能量法案之後,讓那些帕勒塞叛軍開始接受詔安了,再處決安圖迪爾公爵的話,那些跪久了站不起來的底層族羣,肯定更沒血腥反叛了。”葉折羽語氣十分嚴肅。
方源聽到這個消息,沒有感到凝重,反而是十分高興。
因爲從情報中透露出的信息,顯示梅卡托克已經開始逼迫聖瑞斯·瑟拉提斯。
而聖瑞斯·瑟拉提斯作爲帕勒塞的統治者,怎麼可能忍受一個出身一般的將領逼迫?
這就是矛盾點。
而且,方源能夠感受到梅卡托克現在的狀態。
這是一種明明有辦法拯救文明,但是貴族階層不願意配合,導致文明持續衰敗的無力感。
梅卡托克顯然是在這種無力感中,漸漸情緒失控,已經沒有興趣去和貴族派系做拉扯,做妥協,改用了更直接的方式,態度強硬的逼迫。
這種狀態,在帕勒塞文明是走不通的。
事實上。
如果環境相似的話,這種情況也有可能在人類文明出現。
如果現在方源的決策和目標,和人類最高議會發生分歧,雙方僵持不下,甚至互相掣肘,就會是帕勒塞文明現在的狀態。
人類文明之所以能夠朝同一個目標努力,就是因爲最強者和最高議會之間,保持着絕對的信任,以及共同的理想。
帕勒塞文明則不一樣。
梅卡托克想要拯救文明,但是貴族派系有各自的利益。
最終導致,帕勒塞文明內部出現了多個聲音,無法完成統一。
每次想到這裡。
方源都很慶幸,幸好先解決掉了愷撒·瑟拉提斯。
愷撒·瑟拉提斯有着足夠的軍事素養,也有着極高的魄力,並且得到了衆多帕勒塞艦隊的擁護。
如果給愷撒·瑟拉提斯足夠的時間,等他解決掉帕勒塞文明內部的派系問題,是有可能把帕勒塞文明內部派系統一,爆發出中興之象的。
只可惜,愷撒·瑟拉提斯生不逢時。
如果他早二十年奪取王權,有二十年時間,幹掉貴族派系,帕勒塞文明的命運將會完全不同。
現在只剩下梅卡托克苦苦支撐,帕勒塞文明的命運已經岌岌可危。
……
三天之後。
聖堂星,棄誓者之淵。
在棄誓者之淵上,有一座告罪臺,處理在深淵之上。
受到處決的帕勒塞罪犯,將會在告罪臺上,被推入棄誓者之淵。
棄誓者之淵,是帕勒塞文明最嚴厲的懲罰,超過死刑。
在帕勒塞文明的宗教文化中,推入棄誓者之淵的罪犯,將會永生永世淹沒在贖罪的黑暗中,永遠看不到光明。
換一個更形象的說法,棄誓者之淵就相當於地獄。
處決時間臨近。
梅卡托克親自帶着誓淵守衛,來到聖堂貴族監獄,準備押送安圖迪爾公爵上告罪臺。
聖堂貴族監獄,只收納貴族。
然而,在帕勒塞文明中,貴族極少下獄。
因此,聖堂貴族監獄平常時候,是沒有罪犯的。
聖堂貴族監獄,說是監獄,但建築輝煌、典雅,更像是一座神殿。
梅卡托克帶着誓淵守衛,走進聖堂貴族監獄,最大的一個房間前,揮手打開門。
安圖迪爾公爵原本坐在房間大廳的座位上,看到門打開,立即躥起來,朝梅卡托克怒吼:“該死的東西,你沒有資格定我的罪!”
他在一天前,已經收到最高議會的處決決定。
所以,他知道今天就要將他推入棄誓者之淵。
因此在看到梅卡托克的時候,憤怒翻涌出來,恨不得把梅卡托克吞掉。
“每個生命都需要爲做過的事情負責,你也不例外。”梅卡托克語氣冰冷。
如果說恨,梅卡托克同樣恨面前這個愚蠢的貴族。
正是因爲他的行爲,才導致文明爆發內戰。
“這是你的陷害,我做錯什麼了?!反而是你,無恥的反叛者,你威脅教皇給我定罪,你纔是那個應該下棄誓者之淵的罪人!”安圖迪爾公爵大吼大叫。
“你還不明白嗎?你的下場,沒有任何人陷害,只是因爲你太愚蠢,掉進了人類的陰謀裡。”梅卡托克語氣冰冷的說着,然後揮手讓誓淵守衛上去,用鎖鏈拷住安圖迪爾公爵,拖出貴族監獄,送往告罪臺。
“我沒有罪,這完全是你的陷害!”安圖迪爾公爵不肯認命,被押送的途中,大聲的嚎叫。
梅卡托克很想命令守衛把他的嘴堵上,但是帕勒塞文明賦予了貴族辯解的權力,如果不讓安圖迪爾公爵發聲,更像是一場預謀好的陷害。
梅卡托克神情沉了下來,冷聲道:“在你去遊說教皇鎮壓仙女座β775之前,有一個三角座艦隊的將領去見過你,沒錯吧?”
安圖迪爾公爵聽到這句話,聲音停了下來,神情有些古怪。
“那是愷撒·瑟拉提斯的心腹,人類設計好的陰謀,要的就是貴族先發起內戰。而你愚蠢的踏進了這個陷阱,遊說教皇鎮壓仙女座β775,導致了慘案的發生。你有今天的下場,完全是因爲你的愚蠢和傲慢……”
梅卡托克越說越氣憤:“如果不是你的愚蠢,內戰不會爆發,文明也不會那麼快衰亡。
“你的罪行,即便是推入棄誓者之淵也無法贖罪。
“閉起你的嘴吧。給帕勒塞的貴族留一點體面。”
安圖迪爾公爵怔愣半晌,又開始掙扎反駁:“那個三角座艦隊的將領怎麼可能是愷撒·瑟拉提斯的心腹?你把他找來,我要和他對峙!”
梅卡托克冷哼道:“認命吧。情報組,正是通過這條線,把愷撒·瑟拉提斯留在聖堂星的臥底全部找了出來。
“雖然清除了臥底,但是他們的陰謀確實成功了。
“你的愚蠢,導致了仙女座β775的發生,引發了內戰。
“如果有一天,帕勒塞文明覆滅了,你將是最大的罪人,將永遠釘在文明史的恥辱柱上,告誡後代。”
“你胡說!這是你的陷害!”安圖迪爾公爵內心開始感到驚慌,因爲他感覺梅卡托克說的可能是真的,即便他不願意相信。
正午時分。
安圖迪爾公爵被押送上棄誓者之淵上方的告罪臺。
整個處決過程,以量子通信的方式,向仙女座星系的各個星域傳播。
所有的帕勒塞底層族羣,都看着這一幕。
這是帕勒塞文明第一次因爲底層族羣,處決一位貴族。
這讓這些帕勒塞底層族羣,都與有榮焉,彷彿是他們將一位高高在上的貴族拉下馬。
安圖迪爾公爵跪在告罪臺上,淒厲的絲毫,向聖堂神廟的方向禱告,辯解自己是被冤枉的。
聖堂神廟的光輝出現,片刻之後,宣佈安圖迪爾公爵的罪行,光芒消失,彷彿整個世界陷入了黑暗。
安圖迪爾公爵看到這一幕,知道聖堂神廟已經給他定罪,這就是最終的審判,不會再有改變。
“不!”
“不!”
他驚恐的大喊,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梅卡托克朝一旁的誓淵守衛揮手示意。
兩名誓淵守衛,抓住安圖迪爾公爵能量軀體上的鎖鏈,將他提起來,投入腳下的深淵。
“不!”
安圖迪爾公爵的聲音在棄誓者之淵中迴盪,不斷的下墜,最終徹底消失在無盡的深淵中。
梅卡托克看了一眼下方的深淵,片刻之後,轉身下令:“再次發出詔安令,底層叛軍,一個月內接受詔安,免除一切罪行!超過一個月不投降,下場將和安圖迪爾公爵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