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夢潔的父親聽我這麼說,非常高興到甚至有點激動,拉着我的手說道:“小超啊,你要是真的能讓收購紡織廠的人給我們發下來薪水,那我可得代表工廠一百多人感謝您啊。”
沈夢潔的父親先後帶我走訪了幾家,第一個也是紡織廠生產線上職員,一個人養活兩個孩子,老婆在路邊擺地攤賣涼麪,上面還有一個年邁的老母親,住的房子破舊灰暗,感覺牆壁都是好幾年沒有分刷過的那種老房子,屋裡的燈都是那種昏黃的燈泡,捨不得換成燈管,覺得那玩意太費電了。
第二家是一個單親媽媽帶着兩個上學的孩子,孩子的父親走得早,這個單親媽媽在紡織廠生產線上工作,兩個孩子的學習成績非常優秀,其中一個就在我們一種,還和我一屆。是個學霸,只可惜我不認識她。
第三家是夫妻兩人都在紡織廠,幾個月沒發薪水等於有一點收入都沒有,面對這樣的困境,兩個人都是有苦說不出,而現在更擔心紡織廠真的倒閉,那他們真就是不知道怎麼辦了。
沈夢潔的父親要帶我去第四家的時候,我已經看不下去了,想要回去。沈夢潔的服氣指着前面不遠處的一個大門說道:“很快就到了,去看看吧,她們家現在還缺一個說法呢,男的在紡織廠打更,女的也是生產線職工,上個月發生了工商事故,左手的三根手指都是被線勒斷了,現在不僅沒有任何工商補助,就連薪水都拿不到。”
我問道:“她們家的條件也不好吧?”
“嗯。”沈夢潔的父親對我說道:“不僅是條件不少,算得上是雪上加霜了,她受傷之後在家一直沒工作不說,她老公尿毒症做每週要做透析的錢都是我們廠里人自發組織給湊的,工廠不景氣我們都沒辦法,工資發不下來我們也能等,但是千萬別讓這個紡織廠沒有啊,那樣大家的心裡寄託都沒了着落。”
“我還是不去看了吧。”我覺得自己的腳步已經變得沉重,“沈叔叔你放心,我一定盡我最大的努力去幫助你們,而且我也有信心能讓你們儘快拿到拖欠的薪水,我朋友已經拿了五十萬進入廠裡。”
“哎!”沈夢潔的父親深深的嘆氣,“那五十萬早就買了一個不知名的什麼電腦儀器,據說帶什麼軟件在裡面,我們沒文化也不懂。”
“沒關係,讓我去想想辦法吧。”
回到一中後,我躺在牀上怎沒都睡不好,深更半夜給蘇珊發了一條信息,問她能不能把紡織廠工人的薪水給發了?等了很久她都沒回消息,估計是睡着了。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看到手機上有一條短信,內容是:曉超你搞錯了,我們並不是要經營紡織廠,我們只是利用紡織廠做一個跳板來賺錢而已,紡織廠是要還給白四爺的,我們現在只差最後一步,講紡織廠徹底搞垮,然後降低他的價值之後,到銀行財產評估然後宣佈破產,這時候白四爺介入,收走紡織廠,今天下午白四爺就要過來具體談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拿到錢之後我們可以做很多的事,爭取在你二叔出獄的時候,我們可以有更大的作爲。
看完短信,我竟然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賺錢固然重要,但是真的可以什麼都不顧的去賺錢麼?我感覺自己的心很亂,我想到沈夢潔家的遭遇,想到沈夢潔父親帶我去看的那幾家,最後想到我的父母……那一夜,父親的頭髮都白了,對於他們這些在紡織廠幹了十幾年甚至二十幾年的老員工,他們的出路又是在哪裡呢?
我在宿舍一直躺着,課都沒去上。
課間操的時候又是曲藝帶着學生會的來查寢,他看到我在宿舍躺着,以爲我又喝醉了呢,我說沒喝醉,就是有點煩心事不知道要怎麼做。
曲藝就坐在我牀邊問道:“能和我說說麼?或許我可以幫你分擔一下,即使不能解決什麼,至少可以當一個傾聽者。”
我笑了笑,把關於紡織廠的事簡單的和她說了一遍,最後我也是迷茫了,抱着腦袋心狠亂,對曲藝說道:“我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去做,蘇珊說的沒錯,我們是要賺錢,這個紡織廠好與壞都不管我們的事,但是我又不想那些紡織工人因爲我們的自私自利而變得那麼慘。”
曲藝拉着我的手說道:“跟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別在乎別人怎麼想,賺了錢你可以功成名就,取得更大的成功,但是一種揹負罪惡感的成功,你會真的快樂麼?”說完這些,曲藝微微的向前探了探身子,在我的臉臉上突然淺吻一下,“我喜歡的男人一定是一個敢作敢當的大丈夫。”
說完,曲藝看着我微微一笑,轉身離開了我的宿舍。我的臉上還留着她脣的清香,這種感覺真奇妙。曲藝說的對,揹負着罪惡感的成功,會真的快樂麼?
我決定去找蘇珊好好聊聊這件事,我從上午十點半一直等到下午一點,蘇珊他們才從外面回來,抱着一大堆我看不懂的文件,都是關於紡織廠的轉讓之類的,其中還有法院的評估。看到我在,蘇珊挺高興的,對我說道:“資料都齊全了,真的是打點了好多關係才搞定的,最後法院對紡織廠平定價只十五萬的價值,不知道教父聽到這個數字,會不會吐血呢?”
“活該。”浩睿看看自己的手說道:“這個王八蛋,早晚得被人打死,有機會我就開車撞死他。”
我對蘇珊說的那些不懂,她應該是說的也不夠詳細,反正就是大概讓我瞭解了個意思吧,我真的很爲難,看着蘇珊問道;“紡織廠是不是要破產了?還給白四爺?”
蘇珊:“基本上是這個意思,怎麼了?咱們這次可以賺幾十萬呢,這功勞可都是你的,你好像很不高興呢?”
“能不能不要這個樣子?”我看着蘇珊幾乎是用祈求的語氣問道:“能不能把紡織廠工人的薪水發給他們?我們少賺一些行麼?”
聽到我這樣說,周圍的人都愣住了,一個個用非常不理解的眼神看着我,蘇珊皺着眉頭問道:“爲什麼要這樣?這些工人本來就不是我們的工人,他們爲工廠創造的利潤我們一分也沒拿到,他們要拖欠的薪水應該去找教父啊,和我們沒關係嘛,我們只是幫白四爺很委婉的把紡織廠拿回去。”
“可是你們想過沒有?這樣紡織廠的這些工人怎麼辦?教父和我籤合同的時候都說了,如果我們不打算拿出這五十萬注入紡織廠……”
三少打斷我的話說道:“教父說什麼不重要,你不必要聽他威脅你,賺錢纔是最重要的,關於經商做生意你還真的不懂,多和蘇珊學學,以後咱們走實業路線,都得靠蘇珊呢。”
聽到三少這麼認可她,蘇珊也是挺得意的,自信滿滿的說道:“那是,我也就會做做生意而已,其他的我也不會啊,這件事就這樣吧,我們不能白白的把賺到手的錢拿給別人去分享,對不對?”
我抓起桌面的一個酒杯就摔在了丟上,看着他們吼道:“爲什麼不可以?難道你們就一心想着要賺錢麼?難道你們就從來不考慮別人的感受麼?紡織廠毀在了咱們手裡,那些工人怎麼辦?我們賺了錢是成功了麼?這種揹負着罪惡感的成功,你們會快樂麼?會有成就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