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孝大馬金刀地坐在那兒,軍醫一旁哈着腰兒給他清理血污、敷藥包紮,但是這位李大將軍卻不閒着,坐在那兒虯髯如刺,二目環睜,聲若霹雷地大聲咆哮,兩條手臂不時揮舞起來,把那郎中帶得東倒西歪:“直娘賊,這天殺的賊寇只會暗箭傷人,怎不出來與某家決一死戰。”
“你去你去,再問段兄弟要幾門迫擊炮來,把他們的城門給俺轟塌了。”
“把左營調下來歇息,換右營上,他用暗箭傷人,老子就用車輪戰拖死他,俺看這城還守得到幾時。”
“報!大將軍,箭矢不夠用了。”
“滾,你這種事也要稟報本將軍?你成親的時候要不要本將軍替你去鑽洞啊?箭矢不夠了就去王爺行營討要,王爺手下能差餓兵嗎?你這軍需官怎麼當的,不長眼睛的狗東西。”
在幾名親兵的笑聲中,那軍需官灰溜溜地跑開了,李存孝聽見前邊殺聲鬆懈,忽又跳將起來,大喝道:“你奶奶個熊,怎麼鬆了勁兒,把俺的親兵衛隊拉上去督戰,敢臨陣膽怯,殺無赦!”
有人急道:“大將軍,非是末將畏戰,乃是箭矢不足,無法壓制住城頭敵軍,待箭矢運到,俺們便再度發起進攻。”
正在此時,段明玉走了進來,問道:“將軍何故這麼大的火氣,稍後段某人再調十門迫擊炮來,不過現在應當將攻城事宜停一停了。”
“怎麼停下來了,應當再猛攻幾日,就可以打了下來啊?”李存孝急忙問道。
“汴梁城實在堅固,我們恐怕這樣用人命填是填不下來了的,只能尋找其他戰機,暫且圍而不打如何?”段明玉用詢問的語氣問道。
“敢問段兄弟,你所說的戰機在何處啊?”李存孝眼睛一亮,知道這廝心裡肯定是有了壞點子了。
“汴梁城,宜用水攻。”段明玉輕輕的吐出這幾個字來。
一連三天,段李大軍一改每日輪番擾戰攻城的習慣,每日悠哉悠哉,挖掘戰壕、堆土築牆,安插鹿角拒馬,打樁架起營帳,看那模樣,好像他們大老遠的打仗不是爲了攻城,倒是爲了跑到這兒來守營似的。
兩軍軍如此做法,反令汴梁城城中守軍更是提心吊膽,不知他們在搞甚麼鬼。便有人向節度使朱溫提出,不管李克用和段明玉有何目的,他們在汴梁城城下安營紮寨必有詭計,不妨派兵搗毀他們的工事和營寨。
當即便有人出班反對,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認爲這是在段明玉在施展疲兵之計,我等切不可中了敵人奸計,只管安心守城,等候其他藩鎮橫插一腳便是。
麾下大臣的意見在朱溫聽來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自己卻沒有一個決斷的主意,最後便選了個折衷之計,令大將康懷貞夜襲敵營,以擾敵軍。
康懷貞是宣武軍軍中第一名將。最早,康懷貞效力於淄青節度使朱瑾帳下,任列校。乾寧四年,朱全忠跟隨黃巢起義,佔領鄆州,命令大將葛從周乘勝急攻兗州,當時朱瑾正在豐、沛二地搜索糧餉,留康懷貞守其城。葛從周大軍突至,康懷貞出降。朱全忠久聞康懷貞的勇武之名,因此得之甚喜,署爲軍校。光化元年,隨大將氏叔琮進攻襄、漢,頗有功勞。立功不少。光化三年,康懷英隨朱全忠征伐河朔,與大將張存敬擊敗燕軍於易水之上。康懷貞當然不是神,但此時宣武軍中已經沒有比他更驍勇善戰、更能打仗的將領,所以這個任務就交給了他。
康懷貞自知軍心士氣已不可用,如今仍苦苦支撐,全因爲士卒們還盼着最後的希望:李克用沒有太多的時間逗留汴梁,圍不了多久就會撤兵的。此時守城尚可,擾敵襲營與事無補,一旦失敗,還要憑添損耗。可是軍令下來,他卻不敢不遵,只得回去將從自己一手帶出來的長槍營中精心挑選了六百名驍勇善戰的武士,人人配以戰馬,靜等夜深,偷襲敵營。
此時,大將康懷貞馬摘鈴、蹄裹棉,已經悄悄在西門內集中了六百名精銳騎兵。二十名弓弩手已經派出去了,他們伏地潛進,任務是射殺李存孝大營的戍守哨兵。
他今晚偷襲的真正目標不是北營,是西營。城外四營之中,只有西營不是由段明玉和李克用控制,而是掌握在大將李存孝手中,而且他們的軍隊剛剛換防上陣,士氣、軍心、戰力未曾受挫,無是最強的一陣,這也正是李存孝揣測他不會來的原因之一。
但是康懷貞偏偏反其而行之,在他看來,西營士氣正旺,所以戒心勢必也最小,這正是出其不意的最好機會。如果偷襲西營能一戰成功,段明玉和李克用方面會責怪西營馬虎大意,爲敵所趁。必然不會讓李存孝獨當一面,換上另外一個人來圍西門,卻沒有李存孝這般本事了,這圍城的軍馬便不再是鐵板一塊,宣武軍便有機可趁。康懷貞作爲朱溫麾下第一將,不是因爲他血藍全滿,怒氣值全滿,武力值最高,而是因爲他的謀略和戰術。
在佯襲北營,各營都把注意力投向的時候,他手下二十名神箭手已經悄悄掩向西營李存孝的駐地,暗暗射殺各處望哨卡,清理拒馬鹿角,爲他的騎兵突襲做好了準備。
前方一切準備停當,向他打出火訊號,康懷貞立即大開城門,親率六百壯士迅雷疾風一般卷向李存孝的大營。
付宇是李存孝親衛營中的一員校尉,剛剛走到後營之時,廝殺聲便從前營傳來,付宇心裡“嗵”地一跳,迅疾提刀趕向中軍趕去。到得中軍大營,就見李存孝衣袍半敞,正繫着帶子從帳中匆匆忙忙地奔出來。
先前康懷貞對段明玉的北營進行了佯攻,他是料定今晚敵軍不會前來進行第二次偷襲了,脫得那叫一個乾淨,袍內未着小衣,着上身,看來這位大將軍還是個裸睡愛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