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靈溪用空閒的那隻手掐着慕之楓手背上的皮肉將他的手給拎了起來,跟着拿過茶盞便咕咚咕咚喝下大半盞,一揚眉頭,“我喝了,怎麼?”
慕之楓一啞,半晌扶額失笑,“我倒忘了你精通此道了。”
“呸!”沈靈溪卻是不買賬的狠狠啐了他一口,“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什麼叫我精通此道?我精通的是醫道,這個不過是觸類旁通罷了!”
“那怎麼不見你觸類旁通尊師重道?”慕之楓比了比自己。
沈靈溪默默將他面前的茶拿過來喝光。
慕之楓,“……”他現在是不是該謝謝她替自己消災擋禍?
春風度過來的很快。這邊沈靈溪甚至還沒來得及再次開口問慕之楓爲何肯定春風度會來,那邊緊閉的門已被輕輕敲響。
沈靈溪聞聲趕忙要將兜帽往自己頭上戴,慕之楓卻按住她的手搖了搖頭,邊淡淡開口道,“進來吧。”
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瘦削女子款步走了進來。那女子穿一身水綠綢衣,盈盈不足一握的腰間繫着月牙白錦緞,行走間,袖擺、裙襬、腰帶隨着帶起的氣流上下飄動,盈然若仙。
當然,這春風度之所以會給人這種仙氣飄飄的感覺倒並非是因爲她的衣衫或是容貌,而是她的身材。她長得實在是瘦,不止腰身,整個人都十分的瘦,肩胛骨凸起宛若蝴蝶振翅,手臂籠在寬大的袖子中幾乎找不到,露出來的一雙柔荑白皙纖長,蔥管一般。
可你若真說她瘦,卻又不盡然。至少眼前的春風度並不若沈靈溪上一世於電視中看到的那些個超模,瘦的都像個紙片人了。春風度臉瘦的只有巴掌大小,卻並非無肉,胸脯也不臌脹,但十分合適她纖細的身材,相對來說竟也是飽滿,尤其她盈盈伏下身來給兩人行禮時,腰肢一折,從腰至臀都緊緊繃起,滿弓一般的線條,十足十的誘惑。
沈靈溪今天才算是見識了什麼叫揚州瘦馬。總的來說就是要瘦的楚楚可憐,也要瘦出楚楚風韻,就像那懸在枝頭搖曳的嫩蕊,於春風中楚楚生姿,卻並不會讓人覺得病態,只覺嬌柔。因而儘管這春風度長得並沒有多國色天香,可憑着這獨具一格的風韻,是絕對能第一眼吸引人注意力的女子。
“黃鶯見過兩位貴客。”不愧爲受過悉心調教的揚州瘦馬,即便發現李媽媽口中的兩位公子變成了一位公子一位姑娘,她的臉色卻也是變都未變。
慕之楓擡手虛扶了一下,“黃鶯姑娘請起。”
黃鶯款款站起了身,隨後卻是偏頭一笑,“慕大人不給奴家介紹一下這位貴客麼?也好教奴家心裡有個數,免得無端衝撞了。”
“穆某的堂妹,數日前剛隨穆某一同進京,因好奇何謂揚州瘦馬,特地央了穆某帶她來見識一番,你稱呼她爲慕姑娘就好,”慕之楓眼也不眨的胡謅道。
黃鶯福身一拜,“黃鶯見過慕姑娘。”
沈靈溪嘴角抽了抽,暗地裡瞪了慕之楓一眼,面上卻是一派和暖笑意的擺手道,“黃鶯姑娘無須如此客氣,快起來吧。”
黃鶯謝了一聲直起身,比着一側的窗子笑道,“要我替兩位將窗子打開麼?千金笑的表演就要開始了。”
沈靈溪聽了雖有些心癢癢,卻也知道自己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跑來青樓的行爲着實不大妥當,爲免被人瞧見徒惹不必要的麻煩,她還是低調一些好了,於是便笑着搖頭道,“不用了,我如今這模樣被人瞧見了不大好。”
黃鶯聞言一頓,隨後抿脣笑開,“慕姑娘連青樓都敢來,我還當慕姑娘並不在意這些。”
沈靈溪卻是聳了聳肩,一臉的無辜,“我倒是不在意,可奈不得別人在意啊,我可不想回頭被人給浸了豬籠。”
“有慕大人在,又有誰敢將穆小姐浸豬籠?”黃鶯一雙妙眸睇着安靜把玩着茶盅的慕之楓玩笑道。
沈靈溪,“……”敢不敢的還兩說,可她若是真的被人給浸了豬籠,那十有八九就是這傢伙害的!
坐在她一側的慕之楓瞧着她臉上那毫不掩飾的嫌棄之色簡直哭笑不得,他搖了搖頭,卻也沒說什麼,只轉眼望向黃鶯,正色道,“黃鶯姑娘,我們不便在這久留,就不和你兜圈子了,其實我們今日前來是有一事想請你幫個忙。”
沈靈溪聞言一臉疑惑的看了慕之楓一眼,嘴張了張本要說些什麼,下一瞬卻又驀地領悟了什麼一般,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來。
黃鶯半掩在袖中春蔥一般的手指漫不經心的撥弄着面前的茶盞,笑容淡淡道,“慕大人真愛說笑,您如今可是今上跟前的大紅人,多少人需要仰仗慕大人您的鼻息,而奴家不過是一個風塵女子,又有什麼能幫得了慕大人您的?”
慕之楓伸手過去替黃鶯將手中的空茶盅滿上,笑道,“黃鶯姑娘也太謙虛了,美人膝,英雄冢,這可是千百年來使得無數英雄競折腰的一道難關。”
黃鶯不語,只垂眼看了自己手中的茶盅,半晌,她始才緩緩擡起頭,卻是嫣然一笑,“慕大人替奴家將帽子戴的這麼高,看來奴家想不答應也不行了?”
“穆某並不想爲難黃鶯姑娘,”慕之楓淡道,“不過若是黃鶯姑娘此次幫助了穆某,那穆某就欠姑娘一個人情。”
他說話的時候容色淡淡,言語也淡淡,可沒有人會懷疑,若是能得到他這一個人情,以後將會對自己的人生造成怎麼翻天覆地的改變!
黃鶯自然能聽出他這話的分量,因而她聽罷臉上的猶豫便盡數褪了去,微一頷首道,“既如此,我答應你!”
說完卻又話鋒一轉,“不過這事我希望能和慕大人單獨談談。”
從剛剛起就一直安靜聽着他們交易的沈靈溪聞言立即十分自覺的站起身道,“我去外面等你們!”
慕之楓眸光暗了暗,條件反射的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怎麼?”沈靈溪垂眼看着他抓着自己的手愣了一下,隨後歪頭不解道。
低垂的眼睫擋住眸中一閃而逝的暗芒,慕之楓慢慢鬆開手,輕描淡寫道,“你一個姑娘家來這種地方已經很危險了,如何還能在外頭瞎跑?你就待在這,我和黃鶯姑娘換個地方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