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情深之人
正想着,忽然看到沈元熙靜靜半躺在榻上,心中不由猛地一陣尖銳痛楚泛起,想到之前兩人的對話,她頹然坐倒,暗道:我早說過,愛情誠可貴, 事業價更高。可是……不受皇家束縛,便必定要夫妻分離,這對於沈元熙來說,是不是太過無情?他做了皇子,豈不是要身處奪嫡漩渦之中?我若在那時離他而去,我……叫我如何放心?
夫妻兩個在廳中默然靜坐,沈元熙面色漠然, 蘇挽秋形容怔忡。周圍下人們面面相覷,先前那份雀躍歡喜,這會兒也被壓抑氣氛衝散,個個都是驚疑不定。
沈拙和田氏看着這一幕,心底又是無奈又是欣慰,眼看曾玉獨自站在門邊一臉尷尬,夫妻兩個抹了抹眼淚,上前道:“公公請過來奉茶。唉!早知如此,該給六皇子一個準備時間,也免得他今日驟聞喜訊失了分寸。”
曾玉嘴角抽搐兩下,心想:驟聞喜訊?你確定?我看他們夫妻兩個明明跟聽到了什麼噩耗似的。
面上卻笑道:“不必客氣。卓護衛和田嬤嬤這二十年來,也是勞苦功高,這一次回宮覆命,必有重賞啊。”
沈拙憨厚笑道:“護衛皇子,乃我輩本分,哪裡就敢要什麼重賞?若皇上和皇后娘娘垂憐,我也只願和內子遠離京城,尋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終老田園……”
不等說完, 就見蘇挽秋忽然起身,上前脆聲道:“爹,萬萬不可這樣想。我知道你們是爲了讓夫君順利回宮,不願阻礙他和皇上皇后的親情。但恰是如此,你們更要住在京城,繼續陪伴夫君。”
沈拙和田氏一時無言,心中覺着蘇挽秋心直口快的同時,又隱隱生出一絲希翼。
夫妻兩個對視一眼,這裡曾玉便湊趣笑道:“夫人此話何解?”
蘇挽秋向沈元熙的方向一點下巴,輕聲道:“生養之恩,最是難捨。皇后娘娘生了夫君,可公婆養育夫君二十年,同樣恩深義重。我說過的,夫君是個至情至性的人,他又不貪圖富貴,若皇上真要他心甘情願認祖歸宗,便只能給他兩個家庭,不然要他捨棄任何一個,於他而言, 都是一輩子銘心刻骨的痛苦。”
曾玉是多機智的人,聞言心中立刻有了一番計較,忙點頭道:“夫人說的是。這本是卓護衛和田嬤嬤想多了,皇上皇后娘娘原本就要他們留下來的,皇后還等着見田嬤嬤敘舊,梅枝也想着您呢。”
“應該的應該的。皇上重視六皇子,已經選好了吉日,我出宮時,恰好皇上召見禮部尚書,想來就是商量六皇子的回宮典禮,夫人聽聽,皇上這可不是因爲失而復得,所以將六皇子視若珍寶呢。”
沈拙淡淡道:“直白些不好麼?我倒是覺着貴族女眷間那些脣槍舌劍含沙射影,甚或是口蜜腹劍,真真虛僞的可怕,令人噁心。就如今天,若不是她說話直白,咱們也未必就能留在京城,陪伴元熙。”
說到這裡,不由回頭看了沈元熙一眼,於是沈拙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點頭道:“你說得是。好在二十年的親情,皇后娘娘心疼兒子,說不定能讓元熙如願。”
不等說完,只聽蘇挽秋笑道:“不必再勞動公公,只要夫君清醒過來,我和公婆就立刻打發他進宮去給皇上和娘娘請安,後續一切流程,還要勞煩公公照顧着些。”
“有沒有辦法幫她一把?”沈拙皺眉道:“聽你這樣一說,我倒情願還是她陪在兒子……六皇子身邊的好,元熙是什麼性情,你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恐那些名媛千金的美人恩,他也消受不了。”
曾玉哈哈一笑,又看了木然不動的沈元熙一眼,想了想說道:“六皇子這麼個情形,恐這會兒也難跟我回去見皇上和皇后娘娘,不如等他平靜下來,我再接他進宮……”
田氏搖搖頭,喃喃道:“你還不明白嗎?從皇上下旨賜婚那天起,元熙的婚姻便不由咱們說了算。她有沒有那個福氣陪伴在丈夫身邊,還要看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意思。即便要努力,也不是你我努力就能有用的……”
田氏看了他一眼,輕聲嘆道:“可這好處是咱們的,於她卻沒有半分好處。你別管什麼虛僞噁心,這些話術就是勳貴間來往的日常功夫。曾玉回去是一定要如實向皇上稟報的,你猜皇上皇后聽了他的轉述,對兒媳……對這位皇子妃會怎麼想?”
一句話又惹得田氏淚如雨下,忙哽咽問道:“梅枝……她還好麼?當日我們兩個同隨皇后娘娘進冷宮,後來我帶六皇子出宮,便只有她一個,這麼些年,她在冷宮服侍娘娘,不知……吃了多少苦頭。”
“患難見真情,不管吃多少苦頭,如今也都是苦盡甘來了。”
“多謝公公告知,這麼說,我們家也得儘早做些準備。”
“好,我們也不虛留公公,請,我送您。”
“可不是嘛。”曾玉點頭微笑,然後拱手道:“既如此,雜家就先告辭了,皇上還等着我回宮覆命呢。”
蘇挽秋一擺手,親自去送曾玉。這裡沈拙和田氏看着她的背影,好半晌,田氏方喃喃道:“這孩子雖然性情野了些,心倒是好的,只是說話未免太直白了,將來如何在皇家立足?”
正說着,就見蘇挽秋走進來,田氏便問道:“送走曾公公了?“
蘇挽秋點點頭。沈拙見她面色黯然,不由納悶道:“元熙一時間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倒也情有可原。你怎麼也這般模樣?難道做皇子妃不比一個小小誥命好?這消息要傳回去,你們家竟出了個皇子妃,那當真是光宗耀祖,只怕十里八鄉都要奔走相告了。”
蘇挽秋苦笑道:“公爹,兒媳是個胸無大志的人,只願一輩子種田,不負土地和作物。當日嫁過來之前,也是因爲夫君答應過我,絕不讓我相夫教子足不出戶過一生。然而如今……”
說到這裡,她忽然看向田氏,淡淡道:“婆婆,你們既然都知道夫君身世,爲何當日不阻撓這門婚事?在你們心裡,明明知道我配不上一位皇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