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王太醫歸家,邢氏帶着瑗娘去廚下張羅午飯。
江夏與王太醫說了一回話,王太醫也不言語,只拿出脈枕來往桌上一放,江夏就知其意,自動過去,將手腕放在脈枕之上。
王太醫診了片刻,臉上露出一抹欣喜之色來,看着江夏連連點頭道:“此次脈象清晰穩定,倒是極好了。看來,初期脈象不顯,只是日子淺的緣故,並無妨礙。”
江夏聽得也歡喜有安心,笑着應道:“我昨兒自己也偶爾查到脈象變了,卻不太敢確定……呵呵,有師傅這句話,我就安心了。”
說到這裡,江夏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笑着道:“指定是個淘氣的,這就讓人不省心。”
王太醫端了茶,慢慢喝着,一邊笑意微微的。
初爲人父母的心情他自己也經歷過,也見過了太多人得了喜訊後的表現……眼前這個,或者活潑了些,沒那麼穩重,但在他眼前,她是晚輩是孩子,要那麼穩重作甚!
在王府用了午飯,又略略坐了一會兒,江夏就犯了困,王太醫和邢氏不在多留,送她出來。
回家一覺就是夕陽西沉,晚霞滿天。
江夏起身,穿了一件夾半臂,緩步出門,往茅舍竹籬去看狗兒。
狗兒不愛叫……也因爲這個,那鄭妡纔會未有察覺。但見着江夏卻不同,狗兒大老遠就歡快地哼叫着跑過來,跑到近前,又突然頓住,然後圍着江夏繞圈圈,又跳起來,作勢要撲的樣子,卻是與她親近……
跟着過來的石榴和東英都緊張地想要驅趕,江夏卻攔住兩個人,她只伸出手去,狗兒就將兩隻前爪搭在她的手中,江夏彎腰託着狗兒,雙手交一手,用另一隻手去撫摸狗兒的頭頂……
人和狗兒親近了好一會兒,江夏才從石榴手中接過帶來的肉脯,一塊塊餵給狗兒。狗兒不適合吃太多食鹽,故而,給狗兒吃的肉脯都是特別加工的,基本沒放鹽,也沒放香料,純香的那種。狗兒叼着一塊,先過來蹭蹭江夏的手,這纔開始吃起來。
它吃着東西,江夏過去給它看口,就見那片受傷部位的毛稍稍有點兒缺損,傷口卻是癒合生長的極好了。
看了狗兒一回,又叮囑了丫頭們一聲,別忘了每天過來給狗兒送吃的,也一定記得,再有客人進門,與人家說一聲,茅舍這邊別太靠近,免得嚇到。
陪陪狗兒,又在周圍慢慢走了一會兒,江夏也轉回前院去。
不多時,徐襄下衙回來,臉色隱隱有些沉鬱。江夏猜測他可能是衙中有些煩憂之事,也就沒把自己確診和王太醫的話與他言說。
徐襄的沉鬱也不過就是一瞬,再轉眼看向江夏,卻已經又是平日淡定模樣了。
兩個人無聲地吃罷飯,照舊要去散步的,江夏卻推說自己下午去後園子玩了一會,這會累了,不想去了。徐襄也沒勸,讓她早點兒歇息,自己轉身去了書房。
江夏心裡也難免好奇,徐襄個性深沉、穩重,極少有表現的這般不淡定的時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這樣煩憂和不安呢?
一點兒頭緒沒有,江夏又孕期嗜睡,依着靠枕想了沒多會兒,就沉沉睡過去了。
石榴和東英進來,見她睡得酣沉,乾脆不叫她起來洗漱,只有東英將她抱上牀,石榴打了半盆溫水過來,替她擦了手臉,散了髮髻,編了髮辮,蓋好被子,悄悄退下去。這一番折騰,江夏居然只是翻了個身,就又睡着了。
出得門來,石榴忍不住笑了:“原來夫人睡覺可警醒的,沒想到如今這般……呵呵,這要是被你這樣有力氣的人偷偷揹走了,她自己個兒大概也不知道呢!”
這話本事好笑說起,但一說完,東英就變了臉色。
她幾步返回屋裡去,走進帳子看了看江夏,確定安然,這纔回頭對石榴道:“你徑去,我在此守着夫人,爺回來前,夫人身邊不能離人。”
石榴張了張嘴,卻又想起自己說的那句話,萬一……呢?
她沒再說什麼,點頭應着,匆匆走出去,片刻後,替東英拿了一張交椅過來,讓她坐着看護,也省些力氣。
徐襄直到交了子時,方纔回房。
東英就在帳子一側,徐襄心有所想,又完全沒想到房裡另有其人,竟看也沒看,就上牀睡下了。
等他睡沉,東英悄無聲息地退出裡屋,在外屋裡守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石榴就將昨夜的事情回了紅綾姑姑。
姑姑一聽這話,也是暗暗自責和警醒,立即着手調整人手。
從這一天起,南蕪和東英白天基本不見人了,只江夏出門時,方纔跟上。平常時候,就每晚兩人輪值,上半夜下半夜交替守護。紅綾姑姑也囑咐了白天當值的丫頭們,不論何時、何事,夫人身邊絕對不能離人。
這些安排調整,並無太大變動,除了石榴其他人也沒都多想。
江夏即使最初幾天總覺得丫頭們怎麼總愛往她身邊來,不過也就想想,她不是愛管事的人,別的沒看出什麼事情來,她回頭也就撇到一旁。
一眨眼,八月盡,九月來。
重陽登高日,秋色爛漫時。
本事邀親朋登高遠望,郊遊賞秋景的好時節,卻因着萊王爺的喪事就排在九月十一日,這個重陽節,官員們先不去犯忌諱,百姓們有樣學樣,好多也不再去登高聚會,於是節日氣氛都淡了不少。
徐襄衙門裡有事,無法歇息。
江夏一個人也懶怠出門,索性帶了幾個丫頭往後園子裡去,採了些菊花,學着書上說的做菊花餅、菊花糕。
勳貴官宦人家的園子裡,種的都是珍本菊花,或者野菊野趣。江夏卻種了一片藥用菊花,雪白的花瓣,嬌嫩的黃綠色花蕊,花朵不大,卻芳香四溢。
這菊花吧,看着好看,聞着也清香,特別招人喜愛,卻也特別招蟲子喜愛,而且招那種花花綠綠的大肉蟲。丫頭們對這個自然懼怕,倒是兩個負責種園子的婆子,因着接觸這些東西多了,不怎麼畏懼。
江夏也不怎麼怕,只是覺得有點兒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