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淡淡地放下手中茶盞,擡眼看向江夏道:“今兒這點心倒是新奇,就是吃着味兒……”
說到這裡,鄭氏的目光一轉,滑過桌上空空如也的粉彩碟子,話頭不由一頓,隨即轉了口風,道:“吃着味兒也好,倒是難爲你一番心思。”
江夏早就看見了那空空的粉彩碟子,也看見了徐慧年嘴角尚有一點未擦淨的奶油,她並不多言,只垂了眼,無比柔順道:“太太和大姑奶奶喜歡就好。”
鄭氏還要開口,徐慧娘卻搶先道:“你這點心倒是香甜可口的緊,可給羨哥兒送了去?”
江夏答道:“因着是第一次做,夏娘也不知姑奶奶和太太是否喜歡,就只送來給太太和姑奶奶嘗過,若是能過了太太和姑奶奶的眼,再做了給小公子品嚐吧!”
徐慧娘挑着眉梢笑了:“你想得倒是周到。不過,剛纔你好像先給老大屋裡送了去吧?”
江夏仍舊不溫不火,不急不慢,大方承認道:“是。也給大少奶奶送了一塊過去。”
你是大姑奶奶,人家也是大少奶奶,拋開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大家都是一樣的關係,你吃的,人家還吃不得了?較真起來,大房是徐家承嗣的長房嫡系,是徐家的正經主子,你徐慧娘還是嫁出去的閨女,如今回孃家可是來做客的!
徐慧娘眉梢一挑就要變臉,卻被鄭氏咳嗽一聲止住,只轉眼看向自己的孃親,等着自家親孃爲她做主。
鄭氏卻絲毫沒有惱怒之意,甚至嘴角還挑起了一絲笑意:“吳氏是個小心眼兒多的,原本還怕你們處不到一起,如今看來,卻是我多慮了。你們兩房人處的好,兄弟齊心,我們徐家才振興有望。”
江夏略略勾勾脣角一笑,並不作聲。
卻聽鄭氏話鋒一轉,又道:“聽說你今兒又去給吳氏看診了?她的情形如何?胎可坐穩了?不會再有什麼事兒吧?一回就給她嚇個半死,再來一回我這老命怕就是要交待了。”
江夏微笑道:“太太放心,大少奶奶的胎氣已穩住,若無意外,應該也不會再有什麼妨礙了。”
鄭氏默了片刻,到底開口問道:“聽說你讓許安做了個木頭棍棍,給吳氏聽胎去了?”
終於到正題了!
江夏擡眼,大大方方自自然然地笑道:“是。原本是想着給二少爺用的,恰好大少奶奶胎氣不穩,這纔想着去聽一聽,也好讓大少奶奶安心。”
“那東西真的管用?”徐慧娘插嘴問道。
“自然。”江夏點頭,道,“我判斷大少奶奶懷的是單胎,右後方坐胎,胎兒已經開始細微的動作,過個三五日,想必就會能感受到胎動了。”
徐慧娘眼睛一亮,嘴動了動卻沒有說話,只轉眼看向鄭氏。
母女倆交換了眼色,鄭氏開口道:“你還不知道吧?你大姐姐也有了身孕,如今也有三個半月了。”
江夏的笑了笑,略略曲膝道:“這可是大喜事,恭喜大姑奶奶了!”
鄭氏想着讓她上趕着給徐慧娘聽診?可惜啊,她心眼兒不夠使,聽不明白她這般隱晦的暗示。
鄭氏微微蹙了蹙眉頭,盯着江夏看了片刻,卻也無法出口叱責。畢竟聽到有喜,人家誠心誠意地道喜也沒錯。只是,心裡對這個買回來的‘媳婦兒’越發不滿,這麼沒眼力勁兒、不伶俐不通透的女子,哪裡配的起她的驚才絕豔的兒子?不說旁的,將來兒子得了功名,授了官職,就這樣兒的女子,怎麼能夠主持中饋,與那些官夫人們交接往來?要知道,夫人之間的往來,對於官場經營可也是一大輔助的。
她在心裡暗暗給江夏記了一筆黑賬,表面上卻仍舊面色不改,甚至嘴角還露出一抹微笑來,點點頭道:“你大姐姐這一胎懷的順,自從有了身子,基本上沒有害喜,不像大房裡的……不過,你那個什麼玩意兒聽着倒是有些意思,要不你也給你大姐姐聽一聽,看看平順?”
“太太,那物件兒醫書上記載了專門名稱,喚作聽診器的。”江夏不緊不慢地訂正了一句,這才又道,“大姑奶奶既然懷相很好,想必是極好的。這聽不聽的……”
“哎,我也覺得怪有意思的,你不是說還能聽得出來坐胎位置麼?你也給我聽聽,看看坐胎在哪邊兒吧!”徐慧娘聽着江夏有推拒之意,乾脆打斷了江夏的話,直接開口請求。
這話雖說不是太客氣,江夏卻也決定不予計較了。
她笑了笑道:“既然太太和大姑奶奶都這麼說,我也就試着聽一聽。不過,這個聽診也只是望聞問切四診中的聞,想要得到準確的診斷判定,還要四診會合,方能辨證。大姑奶奶可別嫌我粗陋,少不得勞煩大姑奶奶耐着性子配合一回。”
“這個自然是應該的。”徐慧娘毫不遲疑地答應下來。
江夏也就招呼她進西屋。這聽診是需要寬了外衣的,在廳堂之上自然不行。鄭氏自然地跟了過來。
徐慧娘在西屋的臨窗榻上躺下,寬去外衣,只剩下一身白凌子中衣。
江夏從袖子裡拿出木質聽診器,一邊笑着道:“請大姑奶奶將中衣也寬一寬,隔得多了,怕是聽不清。”
徐慧娘示意着,馮婆子上前,將她的中衣也解開,露出一件水紅色的精繡着石榴百子的肚兜兒,肚兜兒小巧,只到腰間,大片的雪白肌膚露出來,被那水紅色的肚兜兒一襯,越發白的凝脂一般。
看着徐慧娘明顯隆起的小腹,江夏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後,開始用木質聽診器聽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