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雖然與蝙蝠相似,卻又根本有別於一般的蝙蝠。
耳膜彷彿被人控制了住,正在一點一點的麻痹,一陣天旋地轉的暈眩和嘔吐感向她猛烈襲來。
如同一種無色無味的毒藥,在空氣之中蔓延開來。
夕顏連忙幻化出藍火,對着四周的石壁四處掃蕩。
只聽一聲聲更加尖銳的慘叫聲,這些形似蝙蝠卻長牙利耳的妖獸便呼啦一下子,爭先恐後的飛出了洞外。尋求生機。
而那些不幸被夕顏的藍火燒着的飛獸,則紛紛掉落在地,很快被燃爲了一團灰燼。
夕顏通過這些妖獸,覺得自己走的方向應該是正確的。
或許這個洞口就真的是通往外面的準確路徑。
這讓她不由得一陣欣慰。
但是自然還不能夠高興的太早,畢竟她還需要找到玄冰洞,找到伏依纔可以。
而彼時,雪霧森林外早已停駐着大量的皇家軍隊。爲首的凌風一身白羽鎧甲,正微微凝目觀察着森林裡的動向。
片刻後,有幾個侍衛模樣打扮的人走了出來。
他們看到馬上的凌風,連忙單膝扣地,頭垂下,對凌風聲音恭敬的稟報着森林的情況。
據他們探測,已經可以安全前行。
於是凌風便翻身下馬,走向身後的玉輦處。
當他經過一匹汗血寶馬的時候,目光仿似不經意的看了看馬上的年輕少年。
冷峻的少年一襲華服錦袍,容顏冷峻,一雙琥珀色的眸底深處此時正涌動着不見底的洶涌暗流。
他仿似對凌風微微頷首,這一動作十分微小。
但見凌風一雙冷脣更見冷硬,他不再去看赫連梓,便徑自走到了玉輦處向其稟告可以繼續前行。
攆內的皇帝便一聲令下,那蒼老的聲音中雖然不再雄厚有力,卻依舊威嚴餘消。
軍隊便終於浩浩蕩蕩行進這片詭霧森森的林中。
而在軍隊的最後一輛寬敞的並不華麗的馬車裡,則不時傳來嚶嚶的哭聲。
這聲音仔細聽去竟是如此的無助,帶着僅剩的一點掙扎,都消耗在了無用的淚水之中。
這彷彿是生命裡最後一次的發泄。
“夕月,我們走吧。”
藏在高聳樹林中的金亦凡冷目看着消失的雲國軍隊,對身後的夕月吩咐道。
卻發現身後的人並不像以前那樣給他迴應。
他不由得英眉微凝,轉過身去,看着雙目依舊泛紅的夕月,她的情緒依舊低沉。
饒是聰明如金亦凡,此時也想不明白夕月爲什麼會突然之間變成了這個樣子。
不過是殺了一個不再有利用價值的人,以夕月的個性也不該會爲了一個沒有什麼牽扯的人產生愧疚之情。
她已經不是第一次殺人,可是這一次殺了那個容顏醜陋的凌夕顏,卻爲何總是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
“夕月,你到底是怎麼了?”
金亦凡擡起一隻手,放在夕月的臉頰,臉上掛着淡淡的關切之情。
夕月擡起婆娑的淚眼,淚已乾涸,然而心口的悶堵卻如萬千蟲蟻在不停不歇的噬咬着她,讓她連半點的掙扎也不得。
“少主,夕月是不是一個冷血之人?”
清悅的聲音有些沙啞的開口,一雙美豔的眸子此時如同蒙上了一層暗灰,不見生氣。
金亦凡心中依舊困惑,但知道夕月不會將自己真實的心境表露出來。
“你在擔心害怕着什麼?又在歉疚着什麼?夕月,我知道,跟着我,你必將雙手染滿鮮血,直至對生命完全的麻木。但是哪怕你殺人無數,被人稱爲冷血無情之人。你也一定記住,無論怎樣,我都不會放開你離開我的身邊。我們是這樣相似之人,發生的罪孽是無可挽回的。可是我們還有對方,在這世上,有我陪着你,你不會孤寂的。”
金亦凡仿似看穿夕月內心的深處,好聽的聲音穿透這凜冽的寒風。
夕月的心底便有一處不可避免的柔軟塌陷,難以拔出。
罪孽無可避免,可是幸好,還有人不會拋棄她,願意將她留在身邊陪伴左右。
夕月感到心中有了些許安慰,儘管這安慰並撫平不了多少內心的傷絕。
然而琳兒的生命就算她用自己的命來換,也再不可能回來了。
活着,總不能夠滯留在原地。
“少主,我們走吧。”
聽到夕月的話,金亦凡知道她想開了很多。
兩個身影便很快消失在了雪霧森林外。
而他們之中,哪怕連金亦凡都沒有發現,在另外一棵高聳的樹幹枝椏中,冥幻楓與逸風二人也隱匿其中。
不過逸風使用了木系的幻術,將自己和主人冥幻楓與樹幹同化,讓金亦凡與夕月二人均以爲對面的他們不過是兩根枝椏。
“主人,難道凌夕顏已經——?”
逸風猶豫的開口,他已經看到了金亦凡手中的龍環,那麼毫無疑問,主人也必定已經看到。
此時,他感到主人的周身正被森森戾氣所繚繞。
那來自於地獄般的寒冷讓人膽顫莫名。
冥幻楓陰鷙的俊顏看着金亦凡的離開,不是因爲一時大度而放他生離。
只是當看到龍環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了時間的緊迫。
如果夕顏此刻還活着,那麼她的生命,此時正在以倒轉的形式迅速走向衰亡。
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夕顏找到,要不然這些日子以來耗費在夕顏身上的精力,豈不都是白白浪費了。
狂風呼嘯嗚咽,好像刀子一般刮過肌膚,更是遮蓋住了所有的聲音。
哪怕連妖獸斷續的嚎叫聲也覆蓋了住。
然而冥幻楓還是辨識出了森林盡處一片尖銳的叫聲。
這聲音如同亡命之徒的垂死掙脫,帶着逃出生天的爭先恐後。
皇家軍隊此時自然還不可能走到那裡,而那裡若不是發生了事情,也不會因此妖獸的一片騷亂惶恐。
“逸風,我們走。”
逸風只聽冥幻楓一聲冷沉落下,修長身影便迅速消失不見。
當他纔來得及轉過頭時,本是敏捷的目光卻也只是捕捉到了冥幻楓袍尾處的一抹金紫。
似空中極速掠過的獵鷹,轉瞬倏爾不見。
他連忙緊緊跟上主人的步伐,心中卻是已經開始猶疑起來。
他甚至已經百分之百懷疑起了凌夕顏那個醜陋的丫頭此時應該已經死掉了。
又或許那些空中飛獸是在同其他更加強大的妖獸爭食着凌夕顏冰冷的軀體,獵啄着她的血肉。
只是這些他自然不敢對主人講出。
逸風知道主人從來不會做無用之功,這一次他在凌夕顏身上下的功夫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多,精力也是付出最大的。甚至不惜將自己的部分魔性渡給夕顏。
哪怕當初在他將幾近一盤散沙的暗影一族重新整頓的時候,逸風見到的主人,也還是一副漫不經心般的散淡模樣。
只因一切重要命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對於每一步的部署他都走的極其精細,不會允許有一分一毫的差錯產生。
可是不得不承認,凌夕顏的存在,真的是主人的一個異數。
哪怕現在連主人自己都沒有察覺出來。
或許主人真的是爲了得到凌夕顏體內未知的強大力量,用以協助自己在魔力的修煉中提升到至高的境界。
然而剛剛主人臉上那流露而出的緊張,難道就真的僅僅是不希望凌夕顏這樣輕易死去,從而浪費了他消耗再其身上的精力而已?
逸風心中已經不敢再深作揣測。
因爲他很清楚,無論主人將來的心境將如何轉變,他也不會因此而改變自己最初的初衷。
其實如果這樣想,那麼此時凌夕顏的死,對於她自己來說卻也反而是一種幸運了。
夕顏站在眼前被堵死的一面牆壁上,原本滿腹的希翼此時被瞬間打擊的煙消雲散。
她用力的將一隻手握成拳。狠狠捶在上面。
怎麼會是這個樣子呢?
她的判斷應該不會錯的。
倘若這裡不是出口,那麼剛剛那些如同蛛絲一般幾乎貼滿了牆壁的飛獸們又何來解釋?
此時回去再重新找尋路徑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她有些心灰意冷的坐在旁邊一塊圓柱形的石塊上,就在她剛剛坐下去的那一刻,忽然聽到轟轟的聲音,而且這聲音就在耳邊。
夕顏立刻在手心之中幻化出一團火光,幽幽藍光中,她看到了原本應該沒有一絲縫隙的石壁竟然從中間裂開了一道縫隙。
石壁一分爲二,正在以緩慢的速度向兩邊分開。
死沉一般的眼眸頓時變得湛亮。原來她坐下的地方竟然是令這隱蔽石門打開的機關。
果然是天無絕人之路。
西夕顏激動的從石塊上面站起身來,石門此時已經完全被打開。夕顏走入進去,竟發現在這石門的背後,是另外一番的別有洞天。
流水聲潺潺不止,滿地奼紫嫣紅的奇花異草正散發着馥郁的香氣,讓人的心竟無端的平靜下來。
這不同與外面霜雪漫天的蕭蕭瑟瑟,而是到處充滿着勃勃的生機。
如同世外仙境一般,讓夕顏頓覺恍如幻境之中。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以爲自己是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