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 大結局下下篇2全文完

280大結局下(下篇2) 完

柳柳衝出了乾元殿,便迎向了來等他的暉兒。

“姐……”

柳柳停下了腳步,卻止不住臉上的淚。

“姐姐……”暉兒面色發白,“怎麼了?你怎麼了?怎麼哭了?臉……誰打你了?!誰打你了?!”

“走!姐姐帶你回家!”柳柳沒有回答,拉過了暉兒的手便往前走。

暉兒一邊跟着她走一邊繼續問着,“姐,怎麼了姐?誰打你了?你不是去見娘嗎?怎麼會……”話停下了,腳步也停下了。

柳柳拉不動他,不得不停下腳步,“我叫你走你聽到了沒有!”

“姐……”暉兒看着她,“娘打你的?”

柳柳擡手抹了眼淚,“誰也沒打我!我讓你跟我回家,聽到了沒有?”

“我去找她!”暉兒甩開了姐姐的手,轉身便往乾元殿跑。

柳柳一愣,隨即追了上去攔住了他,“你去幹什麼?!”

“我去找她!她怎麼可以打你!她要打人就打我,她打你做什麼?!”暉兒一邊哭着一邊怒道,“她要打就打我!長的像爹的人是我,她不喜歡的人也是我,她打我就是,打你做什麼?!”

“暉兒……”柳柳上前蹲下身子抱着他,“暉兒,姐姐不知道怎麼辦……暉兒,姐姐真的不知道怎麼辦……真的不知道怎麼辦……姐姐該怎麼辦?”

“姐別哭……姐姐別哭……我保護你!我保護你……我這就去找她,我不許她打你……她怎麼可以打你……她是娘,她最疼你的了……她怎麼可以……姐,都是我不要,都是我不好是我讓你去找她的!都是我不好!我應該自己去的……姐,別哭……”

姐弟兩人幾乎是抱頭痛哭。

許久許久,方纔緩過來,柳柳抹乾了眼淚,“走,我們先回去!”

“嗯……”

姐弟兩人回到了住處,暉兒便着急地要找太醫來給姐姐看傷,不過卻被柳柳阻止了,“沒事,待會兒用熱雞蛋敷敷就好的。”

“姐……是不是很疼?”

“不疼。”柳柳擠出了一抹笑意道。

暉兒低了低頭,“姐姐,對不起……”

“說什麼對不起,我沒事!”柳柳擡手敲了一下弟弟的頭,可方纔敲完,心裡便涌出了一陣痠痛,許多許多年前,他們也是這般對她的,可是現在……

暉兒擡頭,“姐姐,是不是她不肯聽你的?”

“暉兒……”柳柳吸了口氣,“沒事!娘又不是現在就走,我們慢慢勸!沒事的!”

暉兒好像說什麼,可是看着姐姐紅腫的臉頰,最終什麼也沒說,“我去找知冬姑姑給你煮雞蛋……”說完,便下了炕牀去了。

柳柳方纔卸下了僞裝的笑容,“爹……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

不管姐弟兩人如何的不同意,西南一行仍在籌備,除了朝政需要交代之外,承平帝更是需要交代,這些年,承平帝一直處於昏迷之中,無數的太醫郎中開始了無數的方子,用了無數珍貴的藥材,可是卻也只能吊住了他的性命。

一吊便這般多年。

“皇兄這些日子如何了?”柳橋步入了寢殿,便見德妃正在給承平帝按摩着雙腿。

德妃看向她,手裡的動作並未停下,“還是老樣子。”

柳橋頷首,凝視了牀上昏迷的承平帝,這般多年過去,不知道是因爲一直昏迷還是因爲用了無數珍貴藥材的緣故,除了氣色差些以及消瘦一些之外,承平帝彷彿沒見老,“過些時候我要去西南一趟,皇兄便拜託德妃娘娘了。”

德妃停下了手中按摩的動作,看向她沉吟會兒,“你真的要去?”

“嗯。”柳橋頷首,“德妃娘娘不同意?”

“你是去爲皇上尋解藥,本宮如何會不同意?”德妃道,“只是這些年宮裡朝中的事情都是你在打理,你這一走,本宮擔心……”

“你放心,我走之前會安排好一切。”柳橋道。

德妃看了看她,似乎還想說什麼,只是最終什麼也沒說出口。

“我想跟皇兄說說話,信嗎?”

德妃頷首,隨即起身離開。

柳橋拉起了承平帝的手,按摩着他手臂上的肌肉,“好多年了……多的我都記不清是多少年了,皇兄,我累了,想來你也累了吧?所以這一次,就做一個了斷吧。”

……

便是沒有刻意地打聽,可是像長公主要去西南這般大的事情,便是不去打聽也一樣傳到耳中,柳柳知道,母親沒有聽她的話。

“姐……”暉兒擔心母親去西南的事情,可是更加擔心姐姐,“你別這樣,別嚇我……你如果難過就哭吧……或者,你打我?”

柳柳笑了,卻比哭還難看,“笨,姐姐怎麼捨得打你……”

“姐……”

暉兒無法安慰姐姐,只能硬着頭皮去見他最想見也是最怕見的人,可是,卻沒有進去見人,而是跪在了門外。

初春的細雨帶着入骨的涼意。

知秋撐着傘給小主子擋雨,“暉兒少爺,你就聽話起來吧!長公主就在裡面,你有什麼想說想求的就去就是,這天還冷,又下着雨,你這是做什麼?”

“我不進去!”暉兒卻堅決搖頭,“我也沒什麼求的,就是求她不要去西南!我知道她不喜歡見到我,我也不去礙她的眼,我就跪在這裡求!她答應了就起來,她不答應我就跪死在這裡!”

“暉兒少爺,你這是……”知秋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暉兒擡頭看着她,“知秋姑姑,我不是威脅她,我是她生的,是姐姐養的!現在她要去那般危險的地方,我怎麼可能不管?姐姐難過,我更不能不管!知秋姑姑,你進去吧,不要管我了!”

“你這孩子……”知秋又是着急又是心疼,“暉兒少爺,去西南的事情是國家大事,你母親也不是要去送死,她是去談判,除了你母親之外,還有很多人一同前去的,護衛士兵更是不能少,知秋姑姑也會跟着去的!還有在西南那邊也有朝廷的軍隊,沒有你跟郡主想的那般危險!”

“知秋姑姑你不用哄我了,西南那些苗人都是怪物,會吃人的!而且……而且……”暉兒的聲音哽咽了,“當初……爹跟皇帝舅舅……不也是有很多人保護的嗎?還不是一樣……知秋姑姑,我不要沒了爹又沒了娘……我更不要姐姐難過……”

“暉兒少爺……”

“你進去!”暉兒擡手推了她,“你進去告訴她,我就在這裡跪着!除非她答應我不去……”話沒有說完。

目光定在了前方的門口。

知秋轉身,便見到了柳橋站在門口處。

暉兒握緊了拳頭,臉上生了怯意,可是想着偷偷傷心的姐姐,最終咬着牙迎向了她的目光,一字一頓地道:“娘,孩兒求你不要去西南!”

柳橋緩步走了出來。

“長公主!”知秋忙上前撐傘。

柳橋奪過了她手中的傘,扔到了一旁。

“長公主……”知秋見這般便知不好。

“你……你撐傘啊!”暉兒也着急了,他很少很少見到她,可是,姐姐說的他都記得,姐姐說她身體不好,是生他的時候弄的,“你不能淋雨,你撐傘!”說完,便爬起來,走到了那被仍了的傘邊,撿起來又跑了回去,想給她撐傘卻不夠高,“知秋姑姑!知秋姑姑……”

知秋想上前,不過卻被主子一記眼光阻止了。

“你……”暉兒急的哭了。

柳橋緩緩蹲下身子。

暉兒趕緊舉起了傘遮住了她,隨後發現,這似乎是他們靠的最近最近的一次,“娘……娘……”

柳橋擡起了手,似乎想要撫他的臉,可是,手在碰到了他的臉的時候卻頓住了。

暉兒心裡猛然痛了一下,“娘……”

柳橋站起身來。

暉兒手裡的傘掉下。

母子二人便這般站着。

“回去。”仍是那般冷淡的聲音。

暉兒眼眶溼潤了,雙脣緊緊的抿着。

“你若是要淋雨,我就站在這裡陪你一起淋。”柳橋繼續道,“但是,西南之行,誰也阻止不了。”

“我跟姐姐是擔心你!”

“我不需要這些擔心!”

“你——”暉兒渾身顫抖,“我跟姐姐就這樣讓你討厭?”

柳橋沒有回答。

“那我也討厭你!”暉兒吼了一句,隨後便轉身跑走。

柳橋道:“跟着他!”

知秋只得應道:“是。”

細雨仍舊下着,柳橋擡起頭,讓冰涼的雨水落到了臉上,卻始終敵不過心裡的冰涼……

……

“太醫,暉兒怎麼樣了?”柳柳神色着急地問道,“他只是淋了一下雨,怎麼就這般嚴重了?”

“暉兒少爺的底子本來就弱,如今的天又還冷,暉兒少爺淋了雨染了風寒,在加上心有鬱結,方纔這般嚴重,不過郡主放心,下官開幾劑藥退燒,等退燒之後便無事了。”

“可若是退不了燒呢?”

“郡主放心,暉兒少爺的燒並不厲害,喝了藥便能退下的。”

柳柳壓下了心裡的不安,“多謝太醫。”

“不敢,下官下去開藥了。”

柳柳頷首,讓人送了太醫,隨後便守在了牀邊,看着燒的臉都紅了的弟弟,心裡即使自責更是難受,“你傻了你,誰讓你去淋雨了?那是我們的娘,你這樣做不是傻嗎你?”

“姐……暉兒……暉兒幫你……”

柳柳紅了眼眶,“好,暉兒幫姐姐!”

“娘……”

聽了這聲叫喚,柳柳的眼淚便忍不住了,“姐姐在這,姐姐在……”忽然,一雙手覆上了她們的,她擡頭,便見到了未曾想過會在這裡的人。

看着眼前的人,明明心裡是高興的,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是憤怒,“你來做什麼?”

柳橋沒有回答,鬆開了手撫了一下兒子的額頭,“燒的不算厲害。”

“這還不算……”話說了一半便停下了,壓低了聲調纔到:“暉兒才七歲!”說完,又不爭氣地哭了,忙抹乾了眼淚之後道:“你回去吧,我來照顧暉兒就行了,你不是還要準備去西南嗎?不用在這裡浪費時間!”

“柳柳……”

“你走啊你!”柳柳喝道。

柳橋看着女兒半晌,最終起步離開。

“你站住!”柳柳忽然叫住了她,“他是你兒子,是你親生的兒子,他病了,你該照顧他的!你應該照顧他的!”說完,便走過來,拉着她,“你過來,你照顧他!你來照顧他!他是你的親生兒子,你自己都不管,我管來做什麼?我不管了!”說完,甩了手便走了。

柳橋看着女兒匆匆而去的背影,笑了笑,看向兒子,“你姐姐這性子啊……”

……

柳柳這次是真的不管了,出來之後便一直沒有進去,暉兒是她生的,就算她再不喜歡,再討厭也是她生的,憑什麼她什麼都不管?!

恨爹又如何?

恨爹暉兒就不是她兒子了?

她兒子病了,本來就該她來照顧!

這股狠心的勁一直持續到了半夜,最終還是忍不住進去了,腳步輕輕的,不知道是生怕驚擾了休息的人,還是不願意讓母親發現。

她只是想看一眼就走的,可是,當她看見了牀邊的身影,卻是怎麼也挪不開腳,記憶中,她從未見過娘這般守着弟弟,便是三歲那年暉兒出水痘也是如此。

那日母親的話再一次浮現在她的耳邊。

她說,她累了。

她說,她怕是撐不下去……

“娘……”心裡忽然涌現出來的不安讓她急忙衝了過去,緊緊地抱着眼前的母親,“娘,你不要丟下我們好不好?”

柳橋拍着女兒的背,“傻丫頭,娘怎麼會丟下你們?”

“可我害怕……這般多年,娘幾乎不管我們……更從未管過弟弟……現在……娘,我怕……我怕你忽然對我們這般好……是因爲……因爲……”

因爲什麼,說不出來。

她怕,在美好之後,便是厄運。

就跟當年娘懷了弟弟,爹卻……

“娘,你告訴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了?你去西南到底有多危險?娘,皇帝舅舅很重要,可是,你跟更重要!娘,別去好不好?”

“娘沒事。”

“你說謊!”柳柳不信,“如果沒事,你好端端的對弟弟這般好做什麼?你好端端的說什麼累了,說什麼撐不住了?娘,你到底怎麼了?你告訴我好不好?我長大了,我可以幫你分擔的!”

“娘只是累了。”柳橋仍是道。

“娘——”

“真的只是累了。”柳橋繼續道,“還有便是,娘厭倦瞭如今的這些生活了,這一次去西南,能找到解藥是好,找不到,娘也不希望你皇帝舅舅繼續受苦,還有這大周的江山,也需要有人繼承,柳柳,娘只是累了而已。”

“可是……”

“娘知道你擔心娘,可是西南娘必須去。”柳橋打斷了女兒的話,“不僅僅是爲了你皇帝舅舅,爲了他的江山,也是爲了你,爲了孃的柳柳,你長大了,不該再過這樣的日子。”

“可是……”

“別說了。”柳橋沒有給女兒說下去的機會,“別吵醒你弟弟。”

“我求你也不行嗎?”

“柳柳,聽話。”

柳柳猛然站起了身,什麼也沒說地轉身跑了出去,聽話聽話,又是聽話,她連一句真話都不肯告訴她,讓她如何聽話!

……

暉兒的病好的很快,只是,在他醒來之後,守了他一夜的母親卻已經離開了,便是從宮人的口中得知了母親照顧了他一夜,也仍是不信。

“姐,娘真的照顧了我一晚上?”

柳柳看着弟弟想高興又害怕是假的神情,心裡苦澀萬分,“是真的。”

“那娘……娘答應我了?”

柳柳搖頭。

暉兒笑容僵住了,好半晌才咬牙道:“那我再去求!”

“沒用的。”柳柳阻止了他,“她不會聽我們的。”

“可是……”

“這事你不要再管了!好好養病,快點好起來!”

“姐……”

“聽話!”

暉兒只好不情不願地點頭。

而柳柳,在說出了聽話兩個字的時候,不禁自嘲起來,聽話……聽話……她果真是柳橋的女兒!

沒錯!她是柳橋的女兒,怎麼能夠這般輕易便放棄?就算阻止不了她,但是也要弄清楚她到底爲什麼要去西南!

爲了皇帝舅舅大周江山?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爲何忽然間對他們這般好?

沒有任何的原因,只是因爲累了?

她如何相信?!

從母親口中得不到消息,只能從她身邊的人下手,第一個自然便是知秋,只是,這個過程也是艱難,最後,幾乎以死相逼了,方纔得到了答案。

“知秋姑姑……你……你說是真的?真的有爹的消息?”

知秋神色卻是凝重,“目前苗族的族長跟長公主有些淵源,他很很清楚長公主與駙馬之間的感情,所以,很可能是一個局。”

“局……”柳柳激動的心情涼了大半。

“嗯。”知秋道,“單單是解藥未必能夠請的動長公主,可是若是加上了駙馬的消息,那就更有把握了,如今大周是長公主掌權,若是除掉了長公主,大周必定大亂。”

“可能夠讓娘相信的線索……”

“郡主。”知秋嘆息道,“這般多年了,爲何偏偏在這時候出現這些線索?”

柳柳抿緊了雙脣,許久之後方纔繼續:“娘……她相信嗎?”

“奴婢不知,只是……”知秋的話頓了頓,方纔繼續,“當苗族送來這些消息的時候,長公主很冷靜。”

“怎麼會……”

“郡主。”知秋猶豫了會兒,“這般多年……長公主過的很艱難……過多的思念與感情……只會讓她更加的痛苦……”

“你的意思是……娘……娘她對爹已經……”

“奴婢不敢揣測長公主的心思,不過有一點奴婢卻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此次西南之行後,長公主會改變對暉兒少爺的態度的,或許,她還能當一個好母親。”

柳柳咬着牙沉默許久,“可我還是希望是真的……知秋姑姑……我也不相信娘會磨光了對爹的感情……他們經歷了這般多……知秋姑姑,我一直一直希望有朝一日,爹會回來……”

知秋沉默。

三月,春暖花開。

籌備了整整一個月的西南之行,在三月初三這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啓程了。

“娘!”柳柳提着一個食盒衝了過來,攔住了正要登上馬車的母親,“這是我親手做的生辰蛋糕!你拿着,等你回來了我再給你補過生辰!”

柳橋一愣。

“今年是你四十歲的生辰,是大壽!”柳柳笑着,聲音卻是哽咽,“所以,你一定要回來!”

柳橋伸手接過了食盒,笑道:“好。”

浩浩蕩蕩的隊伍出發了,柳柳站在皇宮的角樓上,遠遠地目送着,就在剛纔,其實她還想說,娘,把爹一起帶回來。

可是,不能說。

“娘,柳柳想一家團聚……”

“姐。”暉兒伸手牽緊了姐姐的手,“我們一起等娘回來!”

柳柳彎下腰,抱着他,“嗯,我們一起等娘回來!”還有爹!爹,如果你真的愛我們疼我們,便跟娘一起回來!你還沒見過暉兒了!

……

宜州,西南邊陲之地,雖名爲州,卻是一個與京城差不多大的小城,自然,沒有京城的繁華,而且,滿目可見戰火的痕跡。

昔日易之雲從軍之時本該來卻沒來成的地方。

卻不想在二十多年後,她來了,以長公主的身份,帶着殺戮而來。

“參見長公主。”

長公主的儀仗沒有進入縣城,而是直接進了邊境線上的軍營,親自來迎接他的不是別人,正是鎮守邊疆多年的萬將軍,永和公主的駙馬。

與承平帝年歲相差不多的萬將軍可以說是老將了,不過歲月的流逝並未帶走他征戰沙場的雄風,便是頭髮斑白了,精神卻仍是抖擻。

“姐夫不必多禮。”柳橋下了馬車,身上繁複的衣裙已經換成了簡單的裝束,便是連發髻也梳的極爲簡單,淡淡笑道:“有勞姐夫親來迎接了。”

“末將不敢。”萬將軍笑道,“營帳已經準備好了,長公主這邊請。”

柳橋頷首,起步往前,“本宮入住軍營可有不妥?”

“長公主爲國事而來,自然無不妥。”萬將軍道,“而且,軍營比城裡將軍府更安全。”說完,便又道:“不過永和恐怕還過些時候才能見着長公主了。”

“待事情解決,本宮便親自去向永和皇姐賠罪。”柳橋笑道。

王將軍笑道:“永和一直都想着見見長公主這個皇妹,只是開始那幾年一直沒什麼機會,後來……事情一多了,就更沒機會了,如今難得有機會,是得好好見見了。”

兩人進了營帳,“軍中簡陋,委屈長公主了。”

“這裡很好,姐夫費心了。”柳橋笑道。

萬將軍道:“商談事宜末將會安排,長公主這幾日先好好休息,等商談一事安排好了,末將再護送長公主與苗族長相見。”

“嗯。”柳橋頷首。

萬將軍退了出去。

柳橋起身相送,待將人送走了之後,臉上的精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長公主的臉色不好,可需要宣太醫?”知秋忙扶着主子坐下,問道。

柳橋搖頭,“不用,只是太累了而已,休息一下便好。”

“是。”

柳橋揉了揉額頭,“找個時間讓知春他們來一趟。”

“是。”

柳橋揚手,“你先下去吧。”

“是。”

待知秋退了下去之後,柳橋從懷中取出了一個香囊,這是隨着苗族的所謂國一起送來的,是當年他走之前,她親自給他帶上了的。

香囊她親自繡,裡面的平安結她親自打。

做不了假。

可是……

易之雲,你真的還活着嗎?

可是七年了,你若是活着,這七年又去了哪裡?

是跟那十年一樣嗎?

可是如何斷定我還是當年那不顧一切等你一輩子的傻丫頭了?

……

軍營的夜很安靜祥和,可在這祥和的背後,隱藏着的是一處又一處的暗哨,只要有些風吹草動,都逃不過這些人的眼。

可是,凡事都有例外。

深夜子時,一道人影躲過了一處又一處的暗哨,直接到了主將的營帳,而此時,主將的營帳內並未熄燈,營帳的主人萬將軍甚至沒有卸下白日的盔甲,像是知道有客人會來似的。

那人影入了營帳,燭火之下並未暴露他的真容,因爲除了眼睛和雙手之外,他全身都包裹黑色的夜行衣中。

“爲什麼不阻止她來!”

黑衣人一進來,便沉聲質問。

萬將軍放下手裡的兵,“本將沒有任何理由阻止她來,而且,她是爲了解藥而來!”

“我說過我將解藥拿到手,你爲什麼不給我多些時間!”

“不是我不給你時間,而是苗人不給!”萬將軍道,“況且,如果不是皇上的身體已經撐不下去了,她也不會冒着這般大的風險前來!”

黑衣人沉默,只是眼瞳之中仍是可見憤怒。

“不管怎樣,她已經來了。”萬將軍道,“她既然敢來,便必定是做好了完全的打算,你無需太過擔心,況且,本將手下的親兵也不是吃素的!難道還護不住她?”

黑衣人沉默半晌,“那請萬將軍務必保護好她!”說完,轉身離去。

“她就在軍營中。”萬將軍道,“你真的不去看看她?”

黑衣人腳步頓住,身子也同時一顫,半晌,道:“她平安就好!”

“這些年我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不過,據我所聞,她過的並不好。”萬將軍繼續道,“平安是平安,而且高高在上,大權在握,只是,這些於她來說好與不好,老夫想你應該最清楚。”

黑衣人攥緊了雙拳,許久之後才道:“你應該知道我不見她比見她更好!”聲音低沉而沙啞,說完,起步離開。

人影避過了暗哨出了軍營,隨之與另一道人影碰上,須臾的停頓之後,兩人隨之交手,不過幾招過後,便停下來了。

“你爲何在此?”

“知秋髮出信號,讓屬下來見長公主。”

“你……見到她了?”

“屬下正要去。”

黑衣人沉默,許久許久,方纔繼續開口,“別讓她看出端倪!”聲音緩慢,似乎說的很艱難。

“……是。”

……

另一道人影避開了處處暗哨,進了另一座營帳,同樣是未曾熄燈的營帳,不過這回,這人雖穿黑衣,但是卻並未蒙面。

“知春參見長公主。”

柳橋微笑頷首:“起來吧。”

“謝長公主。”知春起身。

“這些年辛苦你了。”柳橋笑道,“知夏可還好?”

“屬下兩人都還好。”知春道,“謝長公主關心。”

“那就好。”柳橋笑道。

知春擡頭:“不知長公主召屬下過來有何吩咐?”

“本宮方纔到宜州,還沒來得及做什麼。”柳橋笑道,“只是有些不放心你們,才讓你們過來見見,如今見你們無恙,那本宮就安心了。”

“多謝長公主關心。”知春回道,眼底卻閃過了一絲疑惑,“長公主要屬下等查探的事情,屬下已經有了線索,長公主可要……”

“你與萬將軍可有聯繫?”柳橋卻忽然問道。

知春一愣,“屬下兩人奉命入苗族以來一直處處小心,並未與萬將軍表露過身份,亦未聯繫過。”

“是嗎?”柳橋還是淡淡笑道。

“不知長公主爲何這般問?”

“沒什麼。”柳橋笑道,“你既然沒跟萬將軍聯繫過,那這軍營的防衛實在有待改善。”

知春心中一凜,“長公主……”

“不過以你們的武功,倒也不能完全怪軍營防衛不好。”柳橋繼續笑道,“好了,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若是有其他的事情,本宮會讓知秋聯繫你。”

知春遲疑會兒,“長公主,關於駙馬的消息,屬下查到了一些線索……”

“本宮累了。”柳橋卻打斷了他的話,“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吧。”

知春看了她會兒,低頭,“是,屬下告退。”

“奴婢服侍長公主休息。”待知春走了之後,知秋上前道,雖然覺得主子有些不對勁,但是也沒有多問。

柳橋擡起頭看着她,“知秋,本宮有些冷。”

知秋一愣,這已經是五月中旬的天了,而且這西南又是溫熱的氣候,“長公主可是不適?奴婢這就去請太醫!”

“不用了。”柳橋卻道,“本宮只是覺得冷而已,冷進了骨子裡一般。”

“長公主……”

“別這般叫我!”柳橋忽然厲色道。

知秋更覺不對勁,“主子,你怎麼了?”

“沒什麼。”柳橋收起了厲色,“只是覺得冷,好冷好冷……”

“你奴婢給主子添火爐?”

柳橋看了看她,笑了,“沒用了。”

“主子……是不是知春哪裡不對?”

柳橋沒有回答,而是站起身往屏風之後的睡榻走去,“我累了,該好好休息了。”

知秋心裡有些不安,可是如今主子不說,她也沒有法子,只能好生伺候。

……

夜,更深了。

知春走出了軍營,沒有意外地見到了方纔相遇的黑衣人並未離去,整了整神色,上前,“爺……”

“她……”黑衣人一句話卻說得極爲的艱難,像是在壓抑着什麼似得,“可還好?”

“長公主一切都好。”知春回道,“只是……長公主似乎發現了。”

“什麼?!”黑衣人大驚,“我不是讓你小心,怎麼會……”

“長公主召屬下前去,似乎就是爲了試探。”知春道,隨後將見面的情況一一說出。

黑衣人沉默,許久許久,方纔苦笑道:“她啊……”說出了兩個字之後,便不再說下去。

“如今該如何做?”

黑衣人又沉默許久,“什麼也不要做,做好她交給你的任務就好!”

“可是……”

“沒有可是!”黑衣人沉聲下令。

知春看了看他,隨後,低下了頭,“是。”

沉默,在黑夜中蔓延,許久,黑衣人低沉開口:“你先回去。”

“爺,今天是……”

“我有分寸。”黑衣人不等他的話說完便道。

知春應道:“是。”

隨着知春的離去,周圍恢復了安靜,便是連山林草叢也墜入了夢鄉,寂靜的沒有一絲的聲響,黑衣人並未離去,靜靜地望着遠處燃着火把的軍營,一直站着,任由着深夜的黑暗將他吞噬,直至,黎明的到來,淡淡的晨光照在了他的身上,卻只是照出了一身的冰涼。

那裸露在外的雙眸中,有着極深的隱忍與刺骨的思念,然而,最終歸於決絕,在深深地凝望了前方已經生氣了炊煙的軍營一眼,轉身往西面的叢林奔去,最終在叢林深處的一處竹樓停了下來,卻不是尋常的停步,而是整個人彷彿遭受了巨大的痛苦一般,跌倒在了地上。

撐着地面的手五指摳進了土裡,一點一點地站起,雙眼因爲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泛起了猩紅,踉蹌地艱難站起,一步一步地走上了連同二樓的樓梯。

這竹樓與當地苗人居住的屋子一般,底層空着,用來飼養家畜,而上層方纔是日常居住之地,連同二層的樓梯並不長,可他卻是走了整整一刻鐘。

待走到了居室的門口,背脊上的黑衣依然被汗水浸溼。

手,推開了竹門,沒有意外地見到裡面坐着一個人,身上穿着的是苗人的服飾,不過臉龐卻蒙着一張輕紗,將眼睛一下的臉全部遮蓋,而那露在面紗之外的眼睛,浸滿了怨毒。

黑衣人像是沒有見到她似乎,忍着痛苦往往屋內一旁的牀榻走去。

“你是不是去見她了?!”女人起身,面容猙獰地質問。

黑衣人沒有理會她,徑自走到了牀榻邊,坐下,擡手扯落遮蓋了容貌的黑色面紗,露出了一張蒼白的可怕的臉。

若是柳柳在此,必定驚喜若狂。、

就算臉蒼白的可怕,便是因爲忍受痛苦而猙獰,便是那兩鬢的鬢髮有了花白之色,可她還是可以一眼便認出來的!

是她爹!

是易之雲。

朝陽穿過竹樓的窗戶照在了他的臉上,讓他的臉色更加的透明,他看向怒然站起質問他的女人,嫌惡道,“滾。”

很輕的一個字,可仍是那般的傷人。

女子瘋魔了一般衝到了他的面前,狠狠地抓着他的肩膀,那雙浸滿了怨毒的眼眸有着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憤怒與憎恨,“易之雲,你還想着她!你居然還想着她——”

“滾——”易之雲猛然揚手,將人給推開。

女子閃避不及,整個人往後跌倒在了地板上,臉上的面紗也隨之落下,露出了一張毀了一半的臉,那臉上的傷痕,便是已經癒合,卻還是可以看出是烙鐵的印記。

不過雖然毀了半邊的臉,可仍舊是可以分辨出女子的身份。

正是秦霄口中依然死去的雲柔。

她慌忙地將面紗重新戴好,遮蓋住了那可怖的疤痕,緊張地看向易之雲,生怕從他的眼中看出了嫌棄一般,可是,當她看向了他的眼睛,心裡的慌張頓住轉爲了怨毒,轉爲了恨意,原本摁住了面紗以防它再次掉落的手一扯,那可怖的臉又一次暴露在陽光之下。

“很可怕是不是?很可怕是不是?!”她厲喝道,猙獰的神色讓那張本就可怕的臉更是如鬼一般,她再一次衝上前,擒住了他的肩膀,一字一字地道:“我是爲了救你才弄成這樣的!我爲了救你,什麼都可以犧牲,什麼都可以不要!只要能夠救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可你爲什麼就不肯愛我?!爲什麼?!我有什麼比不上柳橋?我有什麼比不上她?!當初不惜一切代價救你的人是我!這些年陪在你身邊的人也是我!她什麼也沒做過,什麼也沒有——爲什麼你就是愛她不愛我?!我有什麼比不上她——”

“滾——”易之雲的臉色卻是沒有半絲的轉變,仍舊是那般的冰冷,“滾出去——”而這次說完了話之後,身體隨之痙攣,一口豔紅的血吐了出來。

雲柔佈滿怨毒的眼中多了癲狂之色,“很痛苦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只要你保證以後不再去見她,我就給你解藥!易大哥,只要你不去見她,只要你永遠陪在我身邊,我就給你解藥,我就幫你解除痛……”

“滾——”易之雲沉聲一喝,同時再一次將人給推開,而代價便是又一次的嘔血。、

雲柔這次沒有摔倒,只是踉蹌地後退了兩步,淚水也隨之奪眶而出,一字一字冰冷無比,“你寧願痛苦至死也不願意答應我?就算是說謊偏偏我也不願意?!”

易之雲沒有說話,只是那冷漠已然是最清楚不過的回答。

“爲什麼?”雲柔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下了身子仰視着他,這本是最卑微的姿態,可是配上了那張猙獰的臉,配上了眼裡的怨毒,只讓人覺得瘮人,“因爲我這張臉嗎?還是因爲我不乾淨?”說完,不等易之雲回答,便又道,“可是易大哥,我是爲了救你,如果不是爲了救你,我怎麼會被那些畜生糟蹋——”話落,猛然起身再一次拽住了他的肩膀,靠近了他,每一個字都充斥着怨毒,“你以爲柳橋又有多幹淨?!你不在的這些年,她恐怕不知道爬了多少男人的牀!她算什麼東西?如果不是出賣自己的身體,大周朝堂的那些男人豈會聽令於她?易之雲,她早就被其他男人睡爛了——”、

“你閉嘴!”易之雲倏然大怒,揚手狠狠地摔了她一個巴掌,而震怒過後,便是又一次的嘔血,然而這一次,卻並未讓他停下手,他半跪在了地上,伸手掐住了被他打落在地的雲柔,猩紅的眼瞳中滿是殺氣。

雲柔卻並無絲毫的恐懼,有的只是暢快與恣意,“殺……了……我……她也……被……被人……睡……睡……爛了……”

易之雲眼底的殺意更濃,手中的力度也隨之加重。

雲柔的臉由蒼白轉爲灰白。

“住手!”隨着一聲怒喝,易之雲被一道勁道給踢翻,力度大的將牀榻也給壓垮了。

“小姐!”出手的是一箇中年男人,憤怒而關心,他身上穿着苗人的服飾,不過卻也不是苗人,而是當日在太子府堅持帶雲柔走的男人,“小姐,你沒事吧?”

“誰讓你傷他!?”剛剛在鬼門關邊走了一圈的雲柔卻是揚手給了男人一個耳光,“誰讓你傷他?!”

男人眼底的關切淹沒在了深沉之中,“他想殺你!”

雲柔沒有與他爭辯,而是跌跌撞撞地起身衝到了易之雲面前,慌忙地去扶他,“易大哥……”

“滾——”便是已然奄奄一息,可仍是推開了她。

雲柔只覺自己的心又一次被揉碎成了千百片,含淚悲痛質問:“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這樣對我!爲什麼——我你有什麼比不上她?我有什麼比不上她——”

“你……根本不配……與她相比……”

雲柔愣了一下,隨即大笑出聲。

不是什麼地方比不上!

而是根本不配跟她比!

根本不配——

“不配……不配?”她踉蹌地站起身來,一邊笑着一邊哭着,“呵呵……不配……呵呵……”

“小姐!”

雲柔甩開了上前來攙扶她的男人,死死地盯着易之雲,“是不是隻有她消失了,你才肯看我一眼?才肯對我有一絲的憐愛?”

易之雲眼底迸出了冰冷的煞氣,“你敢——”

“你怕了?你怕了是不是?”雲柔連忙跪坐下身子,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易大哥,你怕了是不是?那你答應我不離開我,我就不動她,只要你答應我不離開我,我就不殺她!”

易之雲睜開了她的手,“如果你敢傷她一根頭髮,我一定將你千刀萬剮!”

雲柔幾乎聽到了自己的心又一次碎成了千百片的聲音,“千刀萬剮?千刀萬剮?呵呵……”笑了半晌,隨後,擡手抹去了臉上的淚,“好!那我就看看你如何將我千刀萬剮!”說完,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瓷瓶,倒出了一顆紅色的藥丸,遞給了易之雲,“解藥,吃吧。”

易之雲不動,眼底的殺意也未曾褪去。

“吃啊!你不吃解藥怎麼將我千刀萬剮?”雲柔笑着道,卻是瘮人無比,“哦,不是,是先看我如何將你心愛的妻子弄死!”說完,不待易之雲發作,便道:“也不對!她現在可是大周的監國長公主了,我哪裡有本事殺她!而且,弄死了她,也實在是太便宜她了,不如這樣吧,就讓她跟大周皇帝一樣,一輩子躺在牀上?”

易之雲直接動手,不過還未碰到雲柔,便又被踢翻。

雲柔又爬了過去,伸手抱着他。

易之雲即便再不願意此刻也沒有力氣推開她。

“易大哥,你別生氣,別生氣,我不殺她了,不殺了……你別生氣……”雲柔輕聲說着,便像是在哄着孩子一般,“只要你不去找她,只要你不見她,我就不殺她了!易大哥,我不殺她了,你別生我的氣!來,來,快把解藥吃了!吃了解藥你就沒事了!就會沒事的……”說着,便將手裡的藥丸塞進了易之雲的嘴裡,“易大哥,我真的真的很愛你,真的很愛你,你也愛我好不好?”

易之雲沒有回答,而是嘔出了一口血,連同那方纔被她塞進嘴裡的藥丸一同嘔了出來。

“易大哥!”雲柔慌了,“你不要有事!你不要有事!”一邊說着,一邊轉過身對那男子喝道:“快拿解藥來!”

男子眼底仍是一片無底的幽暗。

“快——”雲柔猙獰喝道。

男子垂下了眼眸,從懷中取出了一個瓷瓶,倒了一顆藥丸,走到了易之雲的面前,蹲下伸手擒住了他的下巴,將藥丸塞了進去,隨後,一擊他的胸膛。

易之雲身子痙攣了一下。

“你幹什麼?!”雲柔勃然大怒。

男子一字一頓,“讓他將藥吞下去!”

雲柔方纔作罷,抱着易之雲便又是一陣溫柔低語,“……易大哥,我真的很愛很愛你……”只是得到的卻是依舊冷漠的回答。

“滾……”

雲柔溫柔的神色一頓,隨後,面無表情地看着懷裡的男人,這個她愛了半輩子,付出了一切去愛的男人,可是,他對她始終這般的殘忍!

“我不生氣!易大哥,我不生氣!”溫柔依舊繼續,可是卻是溫柔的令人戰慄,“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我知道你氣我前些年那般對你,那般折磨你,更氣我給你下毒,可是易大哥,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只要看到你眼底的厭惡,只要看到你在想着柳橋,我就控制不住自己!可是易大哥,我很努力恨努力地控制自己了!你看,這兩年我不是不再關着你嗎?我不再關着你了!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讓我給你解毒,可是不行啊易大哥,如果我給你解毒了,你就會走的!你就會回到她的身邊的!易大哥,我不能沒有你!我只有你了!只有……”

話還未說完,身子便被推開了。

易之雲撐着身子靠在了竹牆上,喘着氣道:“雲柔……我……這輩子……最後後悔的……就是當日……護了你……”

這般多年,雲柔從他的口中聽到了許多傷人的話,可是卻都沒有如今這句話這般讓她撕心裂肺,當初那些生死與共的日子,是她這一生中最幸福最幸福的時光,可是,他卻無情地毀去。

後悔?

後悔?

哈哈,後悔!

可是,後悔又如何?!

又如何?

如今在他身邊的人是她,是她!

“你後悔又如何?這輩子,只有我能陪着你,你身邊也只能有我!”她站起身來,一字一字地道,“易之雲,不管你愛不愛我,甚至恨我,我都不會放過你!這輩子,你只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易之雲無聲冷笑。

“她來了又如何?她來了,你也只能是我的!”雲柔繼續道,眼裡再次生出了怨毒,“這一次,我不會再讓她有機會搶走你!絕對不會!”說完,又忽然笑道:“你沒去見她吧?如果你去見了她了,怎麼還會回來?她怎麼還會放你回來?如果她放你回來了,那便是說她不要你了!易之雲,不管是哪種,最終都只能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往後的每一日,陪在你身邊,守在你身邊的人是我!是我雲柔——”

易子云仍是沒有說話,依舊冷笑着。

雲柔只覺胸腔要被一股烈火給燒燬了一般,可是卻再也分辨不出這究竟是憤怒還是悲傷,她只是覺疼,骨肉寸斷的疼,疼的她幾乎想要抱着眼前的人一起死!

“小姐!”身邊的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對勁。

雲柔側過身,眼神有過一瞬間的迷茫,隨後,忽然間衝了出去。

男人冷冷地掃視了一眼易之雲,便追了出去。

兩人離去,屋內恢復了平靜。

易之雲沒有起身,依舊依靠着牆壁坐着,身體因劇毒而起的痛苦已經漸漸消失,至於因傷而起的,如今至於他,已然算不得什麼。

“阿橋……”

他看着窗外越來越烈的陽光,低喃着這個支撐他走過無數痛苦無數折磨的名字,思念,如潮水一般涌來,讓他幾欲窒息。

她就在這裡!

就在這裡!

可是,他卻不能見她!

阿橋……

“爺!?”知春衝了進來,在見到了易之雲的情況之後,面色一驚,連忙衝了過來檢查着他的傷勢,“爺,你如何了?”

易之雲壓下了心中洶涌的思念,搖頭,“沒事……”

知春確定他受傷不重,這才放心,只是這般的情況若是繼續……“爺,不如將事情告知長公主……”

“不行!”易之雲沒等他說完便厲聲阻止,“絕對不能告訴她!”

“可是……”

“如今她的處境已經很艱難了……”易之雲沒有給他說完的機會,“告訴她……只會讓她陷入更加艱難的處境……更何況……這毒……如果解不了,她便又會承受一次失去的痛苦……知春……我不能讓她再經歷一次……”

知春看着眼前面色蒼白卻是堅決的男人,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別告訴她……她安好……便好……”易之雲說的很艱難,這個決定是他做的,可是,最痛苦的人也是他。

他真的很想很想她,即使只是見一面,也好。

可是不能!

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不能去見她,他不能讓她再承受一次失去他的痛苦!

“玉飛陽……他讓她來……絕對不懷好意……還有云柔……她也一定會從中作梗……知春……”他伸手握緊了知春的手,“一定要保護好她!”

知春壓下了心頭的酸澀,“爺放心,小人一定會竭盡全力保護長公主!”

“好……”易之雲笑了,卻滿是悲涼。

……

“啊——啊——啊——”林子的深處,雲柔像是瘋了一般撕扯着眼前的灌木叢,毀了半邊的臉,猙獰的神色,若不是在陽光之下,說是鬼也不會有人懷疑。

一旁,男子靜靜地站着,沒有阻止,也沒有勸說,眼瞳依舊幽深不見底。

許久許久,不知道是力竭了還是發泄夠了,雲柔停了下來,一身狼狽地坐在了地上,淚流滿面,“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要這樣對她?

爲什麼?!

她真的很愛很愛他,真的很愛——爲什麼就不能愛她一些,爲什麼他可以那樣愛柳橋卻不肯分一點給她!

她可以不跟她搶的!

可以的!

可爲什麼他連一絲一毫也不肯分給她!

她做的還不夠嗎?

還不夠嗎?

“不——”眼淚停了下來,眼眸的怨毒一點一點地加深,“我不能沒有他!不可以沒有他!他不能離開我——”她擡頭看向眼前的男人,“你幫我!幫我!”她踉蹌地起身走到了男人的面前,“我不能沒有他!”

“他已經在你的身邊,只要他身上的毒一日不解,他就一日都離不開你!”

“不夠!不夠!”雲柔情緒有些癲狂,“她來了!她來了!她一來,他整顆心都去了她那裡了!就算他不去找她,可是他的心裡眼裡只有她!只有她!”

“你讓我去殺了她?”男人問道,不待她回答便哂笑:“如今的柳橋已然不是當年那個易夫人了,她是大周的監國長公主,別說是我,便是阿賽因也未必能夠殺的了她。”

“不!不能殺她!不可以——”雲柔卻是道,“柳橋不能死!她死了,易大哥一定會去陪她的!她不能死!”

“那你還想如何?”

“孩子!”雲柔的眼底迸發出了兩簇亮光,雙手死死地抓着男子的手臂,“只要我有了他的孩子,他就算不愛我也不會不要我!”

“孩子?”男子笑了,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笑,“又下藥?那兩年你不是已經試過了?可不管你下多大分量的藥,他寧願自殘也不碰你。”

雲柔的臉因爲這話而猛然扭曲了一下,可是,卻仍是不願意放棄,“你幫我!幫我找其他的藥!還有能讓我有孩子的藥!你能幫我的!你一定可以幫我的!”

“我爲什麼要幫你?”男子反手擒住了她的雙肩,一字一字地問道。

“你幫不能幫我?!”雲柔卻是怒極叱喝,“你說過你永遠都會在我的身邊幫我的!你說過的!”

“爲了這個男人,你還作踐不夠自己嗎?如果你父親在天有靈知道這些,他會如何?”

雲柔猛然推開了他,“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他!我要我跟他孩子!只要我有了孩子,柳橋就不會要他了的!柳橋不要他了,他就不會離開我的!只要我有他的孩子,只要我有他的孩子——”說完,猛然揚手打了自己一個巴掌,“我真笨!真笨!爲什麼這般多年都沒想到這個?爲什麼到現在纔想到?只要我有了他的孩子,柳橋就不會要他的,那他就只有我了!對!只要有孩子,只要有孩子,什麼都可以!”

再一次攥緊了男人的雙臂,哀求道:“我求求你,幫我好不好?幫我去找藥好不好?你去找那個阿賽因,去找他拿!他一定有的!他一定有這種藥的!我求你,你幫好不好?”

男人僵着臉,始終沒有答應。

“你不幫我是不是?你不幫我?好!我自己去找!我自己去找他要!”雲柔鬆開了手,一字一字地喝道,隨後,快步離開。

“我幫你!”男人開口,每一個字都彷彿從牙縫裡面擠出來一般。

雲柔轉過頭,笑了,笑的異常的燦爛,也異常的猙獰……

……

呼和寨是苗族離大周最近的寨子,因爲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呼和寨一向都是苗族對大周作戰的最前線指揮部,尤其是在雙方關係惡化之後,更是如此。

自各族聯盟成立之後,呼和寨幾乎成了各族族長商議大事之地,而各族的將士也都在附近駐紮,不過這種情況在聯盟出現矛盾之後,開始有了變化。

呼和寨地處苗族境內,又是苗族的寨子,衆人各懷心思,自然便沒了之前的信任,不但各族的族長不再居住在寨子中,便是手下的將士,也開始漸漸地往自己的領地中回撤,生怕遭了暗算回不去似得。

時至今日,呼和寨已經沒了之前的鼎盛。

不過,在苗族向大周發出邀請之後,呼和寨又一次熱鬧起來,除了苗族的族長以及族中長老到來之外,其餘的聯盟成員也派人來了,自然,主要是爲了看看苗族到底搞什麼鬼。

這雖然是熱鬧了不少,但是因爲都各有心思的,氣氛卻是緊張。

寨子議事廳

待又一個其他族派來的人被打發了之後,一個身穿苗族服飾的女子面帶怒色地從議事廳後面的小花廳內走出,對坐在首位上的男子道:“哥,這些人太過分了!”

此女子不是別人,正是當日台州的風琳琅,而坐在首座上的,自然便是當日的海盜玉飛陽。

“聯盟不能破!”玉飛陽神色平靜,並未有一絲的怒意。

風琳琅也不是當年那任性的丫頭,這些年他們經歷無數生死方纔走到這一步,自然知道什麼事情能做什麼事情不能做,可是這並不代表她便不會動怒,“若不是哥你,他們還在大周的腳底下苟延殘喘!”

“是我失策了。”玉飛陽道,“沒想到大周竟然能熬過那些風波。”

風琳琅眯起眼,“哥,殺了她,大周必亂!”沒有點名道姓,可是至於殺誰,卻是不言而喻。

玉飛陽卻是沉默。

“哥。”風琳琅眯起了眼,“你不會真的不願意殺她吧?”

玉飛陽看着她,“的確,我不想殺她。”

“爲什麼?!”風琳琅大驚,“哥難道真的看上了她不成?這般多年哥不願意成親,難道就是爲了……”

“琳琅!”玉飛陽沉聲喝止了她的話,“這樣的話我不想聽到第二次!”、

“哥——”

“夠了!”玉飛陽揮手打斷了她的話,“最近呼和寨有些不太平,你先回神寨!”

“哥!”

“琳琅,這次與大周的會盟事關重大,你不要在這裡胡鬧!”玉飛陽聲音沉了幾分,“先回去!”

風琳琅被他想訓小孩子一般教訓,氣的面色發白,“我走,這行了吧!”說完,怒極而去。

看着拂袖而去的身影,玉飛陽擰緊了眉頭,半晌,喚來人,“去告訴雲崖,三日之後來取他想要的東西!”

“是。”

……

竹樓的夜,永遠都是漫長而寂靜的,易之雲站在了門外的欄杆前,目光始終凝視着東方,大周軍營所在。

服用瞭解藥,休養了兩日,傷勢好轉不少,氣色也好了不少。

只是,沒了痛楚,便再沒有其他可以轉移他的思念。

尤其是在這般的夜晚,尤其是她就在前方。

“阿橋……”

“人就在那裡,既然如此捨不得,爲何不去見?”一道森冷的聲音傳來。

易之雲不必去看來人就知道是誰,收起了氾濫的思緒,轉身冷然道:“怎麼?要來爲雲柔出氣?”

不是別人,正是雲柔身邊的男人。

雲崖。

“你該死!”雲崖冷冷開口,“若不是你,她也不至於走到這般境地!”

易之雲笑了,“若不是她,我也不會落得如斯田地!”

雲崖周身生出了一股暴戾之氣,彷彿下一刻便要讓眼前之人身首異處。

只是,易之雲卻絲毫沒有受影響,或許這般多年下來,他已然習慣,“如果不打算動手,在下不奉陪!”說完,轉身便要入屋。

“你一直在爲大周皇帝找尋解藥。”雲崖開口,不是疑問,而是肯定,“這一年多來,你頻頻與大周那邊接觸,即使做的很隱秘,可是這是苗人的地方,你認爲苗人會不知道?”

易之雲轉身,“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身上的毒一樣出自苗族。”雲崖卻道,“而將毒藥給我們的,正是如今的苗族族長阿賽因,或許你覺得叫他玉飛陽更爲熟悉。”

易之雲眯起了眼。

“很好奇這些年爲何他明明知道你在苗族卻不動你嗎?”雲崖繼續道,“因爲小姐保住了你,因爲玉飛陽想利用她父親留給她的勢力,你才活到現在,或者說,才一直沒有被利用來威脅你的妻子!”

“你到底想如何?”

“每個月的解藥都是玉飛陽讓人給我的,而據我查之,這種毒無法徹底解除,只能靠着每月的解藥吊着命,可即便如此,毒素仍是會滲入五臟六腑,我想,你也應該是察覺到了,所以寧願自己在這裡想着念着,也不敢去見她!”

易之雲的氣息陡然轉冷。

“你遲早會死。”雲崖繼續道,“可是我不能讓小姐陪你一起死!所以,我想來跟你做個交易!”

“什麼交易?”

“小姐想要一個你的孩子……”

“不可能!”易之雲厲色拒絕。

雲崖笑了,“你放心,別說你現在生不出孩子,就算可以,你也沒資格讓小姐爲你生育子嗣!”頓了頓,又道:“我不過是想讓你陪我演一場戲罷了,演好了,我可以確保小姐不會去動你的妻子,甚至可以幫你尋找大周皇帝所需要的解藥!”

“我爲何要與你交易?”易之雲冷笑:“雲柔根本沒有能力傷的了她,至於解藥,我如何信你?”

雲崖繼續道:“那如果我將你的消息告訴你妻子呢?”

易之雲神色一獰。

“你不去見她,不想讓她知道你還活着,不就是怕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你死嗎?”雲崖繼續道,“易之雲,作爲一個男人,你對你妻子的深情的確很令人佩服,可是你對另一個女人卻是絕情的不配爲男人!小姐的確做了很多傷害你的事情,可是若沒有她,你早就死了!”

“所以我該感激她?”易之雲嗤笑。

“你的確該感激她!當年若不是老爺捨命救你們,你們根本逃不出來!老爺將小姐託付給你們照顧,可是你們一個根本不將她當人,一個折磨的她生不如死!易之雲,來日下了黃泉,你有何面目去見老爺?”

易之雲沒有反駁。

“只是一場戲,對你來說並沒有任何的損失!”雲崖繼續道,“我只是希望小姐能夠活下去!”說完,又道:“原本我不需要徵求你的同意,可這般多年,你也算是一個鐵漢子,即使是還了小姐爲救你犧牲自己的人情,你也該答應!”

易之雲仍是沒有回答。

“我給你兩天時間考慮。”雲崖也沒有等他的回答,“若是你不同意,我也一樣會做,不過,來日你死了之後,你的妻子將會知道你在這世上除了她所生的一兒一女之外,還有一個孩子,我相信小姐也一定會想孩子認祖歸宗的!”

“你——”

雲崖冷冷一笑,轉身離開。

“我同意!”易之雲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可除了尋找解藥之外,你還需要幫我一個幫!”

“說!”

“我要你所有的勢力!”

雲崖眸子一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要他的勢力,絕對不是收爲己用,而是毀滅!

易之雲冷笑,“怎麼?捨不得?還是雲柔不值?”

“你——”雲崖面色陰沉。

“這就是我的條件,答應與否,在你!”

“好!成交!”

……

永安長公主抵達,這讓大周邊陲的防衛更是嚴密,而她所在的軍營更是如此,而便在永安長公主抵達軍營三日後,苗族派來使臣,言他們族長將於三日之後爲永安長公主接風洗塵,地點,大周來定。

將地點交給大周來定,便是說是真心誠意要爲貴客接風洗塵,當然,也是不怕大周使詐。

“長公主可要應邀?”

柳橋卻是沉默,只是不像是在思考着這件事,反倒是有些失神,彷彿是在想着其他的事。

萬將軍皺眉。

“主子……”知秋低聲提醒。

柳橋擡起頭,淡淡道:“既然他們如此有誠意,本宮若是不應豈不是落了下乘?”

“如此,末將便去安排。”萬將軍道。

柳橋頷首,“有勞姐夫。”

“這三日長公主若是有時間,不如進城去看看永和公主,她一直唸叨着你。”萬將軍道。

柳橋笑了笑,“還是改日吧,本宮有些累。”

萬將軍看了看她,“既然如此,長公主便好生休息。”

“姐夫也辛苦了。”柳橋笑着繼續,“這一年來,西南呈報上來關於苗族的情況十分詳細,想來姐夫是費了不少的功夫。”

萬將軍神色微變,“這是末將職責所在!”

“姐夫自然是盡職盡責,不過若是沒有那些爲大周甘願隱姓埋名潛伏他鄉的勇士,想來姐夫便是想盡責也難。”柳橋繼續道,神色沒有一絲的異常,“本宮難得來一趟,想見見這些勇士,不知姐夫可否能安排?”

“這……”萬將軍沉思會兒,“若是長公主想見,末將自然能安排。”

“好。”柳橋微笑道,“本宮最想見的還是那將苗族族長底細查的如此清楚的這位勇士。”

萬將軍深深地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此人如今仍在苗族,一時半會恐怕難以召回。”

“是嗎?”柳橋笑了笑,“那還真的是遺憾了。”

“若是長公主真的想見,末將也可以安排。”

“不必了。”柳橋笑着道,笑容卻似乎添了一絲的涼薄,“既然還在敵後,貿然回來一個不好便會泄露身份,本宮豈能爲了自己一時的好奇而折損了大周的好兒郎?”

“末將謝長公主體恤。”

柳橋看着他,神色嚴肅,眼瞳卻是深不見底:“勞煩姐夫轉告此人,便是本宮感激他爲大周做出的貢獻,待他榮歸之日,朝廷必定重賞。”

“是。”

待萬將軍離開之後,營帳內又一次恢復了安靜,安靜的有些壓抑,不知過了多久,一直低頭沉默的柳橋忽然擡頭,對一旁眼帶擔憂的知秋道:“去備馬,我們出去。”

“主子要去何處?”知秋問道。

柳橋道:“備馬就是了。”

知秋還想問,可是卻見她起身往後面的臥室走去,看着那背影,心裡的擔憂更濃了,主子不對勁,這是這幾日她得出的結論,可是到底哪裡不對勁,她卻說不出來!就算這次危險重重,可這般多年下來,對主子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主子到底怎麼了?

……

“你說什麼?!”當萬將軍接到柳橋離開軍營的消息,猛然站起,“走了多久了?帶了多少人?”

“根據營門守衛稟報,只有長公主跟長公主的近身護衛,走了大約一刻鐘!”

萬將軍一臉鐵青,“備馬,追!”

……

兩匹快馬在道上飛馳着,方向是衝着苗族的領地而去,知秋越是跑越是心驚,在決定不顧一切攔下主子的前一刻,柳橋停下了,隨後策馬上了一側的山坡。

山坡之下不遠處,便是苗族的邊境。

那裡雖沒有駐紮將士,但是卻是明顯地樹立了一排欄杆,常常的欄杆彷彿一道利刀一般,將這片本該一體的土地切割成了兩邊。

越過了線,便是另一個世界。

“主子,這裡很危險,我們還是回去吧!”知秋一邊戒備着一邊勸說道。

柳橋卻沒有迴應,彷彿根本沒聽到她的話一般。

“主子!”

“這裡很美。”柳橋卻忽然間開口。

知秋一怔。

“很美吧?”柳橋側身看向她,問道,“是不是?”

知秋看着笑着的主子,不知爲何心頭酸的厲害,“主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奴婢雖然沒有什麼大本事,可只要奴婢能夠做到的,奴婢一定會……”

“離京前一夜,蕭嶸來勸我,希望我改變主意。”柳橋打斷了她的話,側身繼續看着前方的壯麗山河,旖旎美景,緩緩繼續,“他跟我說,如果可以,便不要去。”

知秋知道這件事,可卻並未在場聽他們說什麼,這般多年,她幾乎寸步不離主子,不管是商議多大的事情她都在,唯有蕭嶸有時候例外。

她知道這個例外是因爲什麼。

因爲蕭瑀。

當年蕭瑀死後沒多久,蕭嶸便回京了,除了給蕭瑀辦了喪事之外,還求了復出,主子同意了,讓他重新任了兵部尚。

這些年,他也幫了主子許多。

而如無意外,再過兩年,待內閣有人致仕,他便會入內閣。

“蕭大人對大周忠心耿耿……”

“他不是爲了對大周的忠心而回來。”柳橋卻是打斷了她的話,“而是爲了他的兒子。”

知秋一愣。

“蕭瑀給他寫信,求他回來幫我。”柳橋繼續道,低頭捋了捋坐騎的頸脖毛髮,“他呆在朝堂只有一個目的,那便是應他兒子所求護我周全。”

知秋心裡頗爲震動,“蕭瑀大人對主子……”後面的話,卻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柳橋卻似乎並不以爲意,“當時我沒同意,蕭嶸問我爲何,他說以皇兄的情況,便是找到了解藥,也未必真的有用,而我若是出事,大周又會陷入動盪之中,而這一次,未必有人能夠震的住,他說在皇兄的心裡,大周的江山纔是最重要的,讓我以江山爲重,可我還是沒有應他的要求。”她看向知秋,“你知道爲什麼嗎?”

知秋看着她,“因爲駙馬?”

“當苗族族長是玉飛陽的消息送到了本宮的案臺,本宮心裡便一直有一個想法,像是瘋了一般,怎麼也抹不去的想法……”柳橋笑着道,笑容卻是空洞的,空的彷彿一無所有。

知秋先問到底是什麼想法,可是見了她的神色,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柳橋依舊看着前方,彷彿想要一直這般看一輩子一般,不知道過了多久,原本僵着的她猛然調轉了馬頭,沉聲喝道:“走——”

沒有猶豫,沒有遲疑,更是沒有留戀。

知秋怔了一下,連忙追了上去,雖然還未弄清楚情況,但是主子肯回去,那便是好事!

自然,兩人在半道上遇見了追來的萬將軍。

看着平安無事的柳橋,萬將軍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親自護送了她回去。

……

三日之後,大周與苗族邊境交界處的一處平原,雙方有了第一次的會晤,這說是平原,其實也便是雙方作戰的戰場。

這塊平原上,灑落了不少大周將士的血,也埋葬了不少苗族男子的性命。

一席酒席,兩邊對坐。

“多年未見,長公主風采依舊。”

“玉公子卻是遠勝當年了。”柳橋淡笑道,說罷,又道:“哦,不對,如今該稱呼你爲阿賽因族長才是。”

“若無玉飛陽,如何會有今日的阿賽因?”玉飛陽卻笑道,“況且我與長公主乃舊識,既然是舊識,那以舊稱呼相稱,更爲親切。”

“既然族長都如此說了,那本宮也不客氣了。”柳橋也笑道,舉起了面前的酒杯,“本宮先乾爲敬,感謝玉公子的盛情。”

“不敢!”玉飛陽舉杯應道,一杯落後,便又繼續:“當日台州一別,未曾想今日再見長公主,已是物是人非了,這般多年,長公主過的可好?”

“有玉公子在,本宮如何能過的好?”柳橋笑道。

玉飛陽也笑道:“長公主這話可是在怪飛陽?”

“豈敢?”柳橋淡淡笑道,“玉公子手裡攥着本宮的命脈,本宮如何敢怪玉公子?只是希望玉公子能夠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別讓本宮太過爲難。”

“呵呵……”玉飛陽笑了出聲,“長公主曾經救過飛陽一命,飛陽怎會讓長公主爲難?只不過如今飛陽畢竟是苗族的族長,若是過於徇私,恐怕族人不服。”

“是嗎?那不知玉公子要如何做,你們的族人才會服?”

“大周皇帝所中之毒的確出自苗族。”玉飛陽卻道,“苗族的先祖曾經是山裡的藥民,曾經世世代代以採藥煉藥爲生,自然,對毒物也是不陌生,甚至曾經一度爲了生存,做出了許多毒藥,不過後來隨了族人壯大,有了其他的營生,製毒又是極其危險,便漸漸少了起來,到了如今,幾乎沒有幾個族人會,大周皇帝所中之毒也是祖傳下來的,苗族將其當做紀念先祖的供,只是不知爲何失竊,更不知爲何落到了你們廢太子的手裡,不過,既然毒出自苗族,苗族也不會坐視不理。”

柳橋笑了,“所以呢?”

“如今族裡已然沒有人會煉這種毒,所以要製作解藥就更加困難。”玉飛陽繼續道,絲毫沒有說謊的痕跡,就算是個人都知道他在說謊,“如今仍舊未曾完成解藥的製作,所以,還需長公主再耐心等候些時日。”

“本宮既然來了,便不會在乎再等些時日,只是希望玉公子最後不要讓本宮失望。”柳橋笑道。

玉飛陽也笑道:“自然!”

第一次見面,雙方愉快散場。

回到軍營,萬將軍便神色凝重地道:“長公主,苗人未必會真的交出解藥。”

“這個自然。”柳橋淡淡道,“只是我們除了等,似乎也真的沒有其他的辦法。”說完,看向他,“或者萬將軍的人可以將解藥盜出?”

這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話,可是萬將軍聽了心裡卻是咯噔一下,他凝視着眼前的女子,想從她的神色中端詳出自己心中懷疑的答案,然而最終一無所獲,“末將會下令苗族之中的所有探子竭盡全力查探解藥一事!”

“如此,甚好。”

“另外……”萬將軍繼續道,“今日苗人並未提出條件,恐怕這個條件不會小!”

柳橋垂了垂眼眸,“解藥何等重要,本宮清楚,同樣,也不會忘了,什麼纔是最重要。”

萬將軍心裡隨之一凜,他聽出了她這話的意思,心裡雖然無法接受,可是也無話反駁,皇上昏迷了這般多年,便是有解藥救醒他,也未必有多少時日,若是花費太大的代價喚來這幾日時光,那便是愧對天下百姓,愧對大周的列祖列宗,只是道理誰都明白,可是,自己忠心了一輩子的人,他卻怎麼也無法理智對待,“長公主,皇上畢竟是皇上。”

“他是你的主子。”柳橋擡頭看着他,“更是我的皇兄,本宮有分寸。”

萬將軍看了看她,“如此,末將便放心了。”

“姐夫不必如此,你對皇兄的忠心,本宮很清楚。”柳橋繼續道,“也正是有姐夫這些忠於皇兄的人,本宮才能走到今日,本宮希望在這最後的關頭,姐夫能與本宮同心。”

“末將領命!”

……

在第一次會面之後,玉飛陽又前後相邀了三次,每一次見面的地點都是由大周定,而每一次見面,說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真的是想要跟舊識敘舊。

他不着急,柳橋這邊自然也便不能着急。

便在這般無關緊要的會面中,時間一晃,兩月過去。

七月下旬的西南,更是悶熱難當。

苗族與大周已然會談了四次,可都沒談出什麼結果,這不但是聯盟的人覺得不對勁了,便是苗族內部也開始有了議論。

而不知道從哪裡又傳出了玉飛陽跟永安長公主乃舊識的消息,爲這次會談平添了幾分曖昧。

“長公主爲何要這樣做?!”一大早,萬將軍便來了營帳,開口便是質問,“你是大周的監國公主,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周,爲何要如此自污?!”

柳橋擱下了手中的清茶,淡淡道:“將軍的斥候果真了得。”

“永安!”

兩人同時轉換了稱呼,只是卻是截然相反的兩種心情。

“去告訴他,若是有什麼不滿,直接來找我,這般躲在背後算什麼?!”柳橋倏然擡手摔了手中的茶杯,原本平和的神色也轉爲了深沉,厲眸盯着萬將軍,隱忍多時的情緒如巨浪一般席捲而來,“告訴他,有什麼不滿,來找我——”

萬將軍神色一變,“你……”可你了許久,都沒有接出下一個字,又沉默許久,方纔嘆息,“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知道?”柳橋冷笑,“我知道什麼?我該知道什麼?!”

萬將軍一窒,半晌之後才道:“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到底怎麼了,但是永安,你如今的身份是大周的監國公主,不管你做什麼,都請你不要忘了這個!”說完,躬身一禮,“末將告退!”

柳橋一直站着,面容如同蒙上了寒霜不一般,冰冷無比。

……

傳出這般謠言,不但大周這邊深受困擾,苗族亦然,而且,受影響的程度比大周那般更深,如今不但聯盟的人質疑苗族是不是跟大周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交易,便是苗族內部的人也開始擔心玉飛陽會不會賣了苗族。

因而,徹查究竟是誰散播謠言的,也是呼和寨的頭等大事。

尤其是知曉玉飛陽與柳橋是舊識的人不多,而且個個都是心腹,若是問題出在他們這邊,若是不及時處理,必定後患無窮。

不過緊張的也仍舊是旁人,作爲當事人,玉飛陽雖然不能說好不在乎,卻並未放過多的關注,而他更關注的是另一件事。

“你確定?”

“屬下確定,雲柔已然懷有身孕。”

玉飛陽笑了,“很好。”

隨後,喚來了使臣,再次派遣其往大周軍營,再次對永安長公主發出邀請,而這一次沒有將地點選擇權交給大周,而是自己定下,方式也不再是乾坐着說話,而是狩獵。

大周接到邀請,第一反應便是有陰謀。

七月的下旬根本不是狩獵的好時節,雖然狩獵的地點安排在離大周軍營不遠的山林中,但仍是不能洗清苗人陰謀的嫌疑。

衆人不贊同永安長公主應邀,然而,她卻執意前往。

“永安,你不能去!”

“將軍這是在命令本宮嗎?”柳橋起身,氣勢隨之放出。

萬將軍一怔,“末將不敢,只是……”

“既然不敢,安排便是!”柳橋冷冷道。

萬將軍心裡仍是不贊同,可是看着這般神色的她,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也便是在這一刻,他忽然間有些明白爲何皇上會選她監國,此時此刻,她像極了皇上,“長公主去可以,只是希望屆時長公主能夠聽從末將的安排!”

“本宮沒有送死的興趣!”柳橋道。

……

易之雲得知這個消息,還未來得及反應,外面便傳來雲柔的叫喊。

知春隨即躲入了一旁的屏風後。

竹門被推開,雲柔滿臉喜悅地進來,便是臉上的疤痕也無法消減她的喜悅,她衝到了易之雲面前,伸手緊緊地抱着他,“易大哥,我們有孩子了!我們有孩子了——”

下一刻,便被推開。

“啊!”

雲崖連忙上前扶住了她,同時警告地看向易之雲。

易之雲冷眼。

雲柔站穩了腳,卻並未責怪易之雲,仍是笑着對他道:“易大哥,我們有孩子了,我一定會給你生一個兒子的!一定會的!易大哥,我們有孩子了!”

“滾——”

雲柔仍是高興,“好好!你別生氣,別生氣,我走!我馬上走!易大哥你等着,我一定會給你生一個兒子的!一定會的!”

說完,便小心翼翼地護着肚子離開,不過方纔走到了門口,便停下了腳步,轉身對易之雲道:“易大哥,我們現在有孩子了,柳橋一定不會原諒你的了!從今往後,只有我們在一起,不,還有孩子,我們的兒子,我們一家三口永永遠遠地在一起!”

明明是很幸福的話,可是從她的嘴裡說出來卻是讓人心頭一顫。

“如果你不想柳橋恨你的話,那就永遠不要去找她,更不要告訴她你還活着!就讓她以爲你死了,這樣,她就不會恨你,而我們也可以幸福地生活下去了!”

對,就是這樣!

就算他不愛她又如何?就算他恨不得馬上回到柳橋身邊又如何?

只要他在她身邊,她什麼都不在乎!

“你只能你是我的!我的!哈哈哈——哈哈——”

隨着大笑聲越來越遠,知春方纔從屏風後走出,臉色卻是極爲的難看,“爺,這……”

“什麼也不必說!”易之雲揚手打斷了他的話,“不能讓她去狩獵!你去告知萬將軍,讓他務必阻止!”

知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裡有許多的疑惑,只是最後一個也沒問,應道:“是。”

離開了竹屋,他並未即可去找萬將軍,而是往南邊的一座山奔去,一個時辰之後,進入了山中的一處山洞。

“怎麼這時候來?”知夏見了來人,神色凝重,“出事了嗎?”

“嗯。”知春頷首。

“出什麼事了?是長公主出事還是爺?”

知春沉默會兒,方纔將事情說了。

“什麼?!”知夏大驚,“怎麼會……你確定沒有弄錯?爺怎麼說的?他說了什麼?!”

知春臉色有些沉,“什麼也沒說!”

知夏的心更沉了,“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爺不可能背叛長公主的,就算要背叛,也不會是雲柔這個賤人!”

“不管發生什麼,雲柔懷孕了這是事實!如果長公主知道了……”後果會是怎麼樣,他不敢去想,原本瞞着長公主爺的消息本就是大事,這事他們還不知道該如何交代,如今又出了這樣的事情!“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除掉雲柔!”

“那個男人幾乎寸步不離地守着她,我們根本沒有機會下手,而且,如果殺了她,爺身上的毒如何解?”

“就算不能殺她也不能讓她生下孩子!”

“生不生下來,只要長公主知道,結果還是一樣!而且,如果我們動手,萬一雲柔遷怒長公主,或者不再給爺解藥,這……”

“這不行那不行,難道就不管?!”

知夏沉默。

知春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控,很快便調整了過來,“這件事我們再從長計議,你這裡的事情處理的如何?”

“都依照長公主的安排辦,目前已經差不多了!”知夏道,“只是長公主爲何要這樣做?”

“到時候就知道了!”知春道,“我先回去,玉飛陽邀長公主狩獵,爺擔心這是一個陷阱,要我務必讓萬將軍阻止,只是以長公主的性子,未必會同意!”

知夏神色一沉,“務必小心!”

“嗯。”如今這般情況,他也只能盡一切的能力保護長公主。

……

最終,如知春所預計,誰也沒能阻止柳橋應邀前。

狩獵之日定在了八月初,狩獵的山林也在大周與苗族的領土爭議範圍內,因而這次的狩獵也不能說是在誰的地盤上,而因爲大周的軍營便在附近,嚴格說來,是大周這邊沾了便宜。

只是,便是如此,大周這邊也不敢掉以輕心,在狩獵之前早已經派兵將整座山林給團團圍住,自然,苗人也不例外。

雙方在山下形成了對峙的局面。

在山林狩獵,騎馬便顯得艱難許多,或許便是這般,上山之後,玉飛陽便下了馬,“長公主可有興趣一同?”

柳橋笑了笑,“比起狩獵,本宮更對玉族長邀本宮來此狩獵的目的更感興趣。”

“不知長公主認爲我有何目的?”

“殺我?”

“哈哈!”玉飛陽大笑道,“既然如此,長公主爲何要來?”

柳橋輕撫着坐騎的毛髮,“玉族長擒住了本宮的脈門,本宮便是害怕也不得不來。”

“是嗎?”玉飛陽卻道,“不過飛陽卻並未看出長公主有任何的驚慌,反之,看出了期待。”

柳橋神色不動,“玉族長花了如此一番功夫,本宮自然期待。”

“不。”玉飛陽搖頭,“飛陽看來,長公主並非對飛陽期待,而是在期待着某一個人的出現!”

“哦?是何人?”

“能夠讓長公主如此不顧安危前來的,還會有什麼人?”玉飛陽笑道,“其實長公主不必如此謹慎,飛陽既然給了長公主消息,自然便不會再有所隱瞞,或者長公主還認爲飛陽不過是在設局引長公主來罷了。”

“也便是說,你今日是要想我證明你並未騙我?”柳橋繼續笑道,臉上看不出任何在乎或者緊張的神色。

玉飛陽看了西面一眼,“那就要看長公主是否願意相信飛陽了。”

“若是願意呢?”

“那便請長公主隨飛陽走一趟。”玉飛陽道。

“不行!”一旁負責柳橋安全的副將上前,“長公主,將軍交代……”

柳橋揚手打斷了他的話,“本宮自有分寸!”

“可是……”

“長公主可願意?”玉飛陽繼續開口,“若是長公主願意相信飛陽,飛陽保證,不需半個時辰,你便可以見到你日思夜想的人!”

柳橋看着他,半晌,笑道:“不知玉族長這般做有什麼好處?”

“當日長公主對飛陽的救命之恩,飛陽一直銘記在心,當日再見長公主,本想報恩,可因爲各爲其主,只能恩將仇報,如今,希望能夠做出一些補償。”玉飛陽笑道,“自然,也希望長公主能夠念在飛陽助長公主與夫君團聚,能對我苗族高擡貴手。”

“若是本宮不信呢?”柳橋繼續問道。

玉飛陽笑道:“全憑長公主高興!”

“好。”柳橋笑道,“既然玉族長如此盛情,本宮若是不走這一趟,豈不辜負?”一轉馬頭,對着身後衆人下令,“知秋隨行,其他人原地待命!”

“長公主!?”那副將大驚。

柳橋沉下了臉,“這是命令!”

副將仍是掙扎,直到玉飛陽同樣下令隨行的人原地待命,這才咬牙應了下來,不過待三人走了之後,便即刻命人下山通知萬將軍。

脫了大隊之後,柳橋帶着知秋便在玉飛陽的引領之下往山林深處走去,知秋一路小心防備,玉飛陽只有一個人,若是他真的有什麼異動,她也能夠應對,這也是她方纔就沒有阻止的原因,而且,此刻她的心裡生出了一個想法。

主子並非相信玉飛陽,而是不在乎。

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所以,她更是需要陪主子走這一趟,不管是什麼樣的結果,主子心裡至少不會一直這般懸着!這般多年,便是最終仍是絕望,至少也有一個結果!

因爲漫長的等待以及虛無縹緲的希望,比起絕望更讓人痛苦。

也許,這便是主子說累了的原因吧?

一路上,三人都沒有說話。

玉飛陽沒有,柳橋更加沒有。 шшш• ttκan• ¢O

便是這般一前一後地走着,越走,柳橋的面色也開始慢慢地轉白,而究竟是因爲前方不確定的結果還是因爲體力不支,便只有她知道,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不知走了多久,終於到了盡頭。

真正的盡頭。

“易大哥,你快來啊!快過來幫我!這可是給我們孩子做的鞦韆,你怎麼可以不來幫忙?”竹樓前,一身嬌豔顏色的雲柔對着一旁的易之雲,嬌嗔地喊着,“你快來啊!”

雲崖低頭削着手中的鞦韆坐板,彷彿沒聽見一般。

易之雲一動不動。

雲柔也不惱,摸着肚子道:“兒子別生氣,你爹就是這個性子,其實他是疼你的……”那般的慈愛溫和,整個人如同脫胎換骨一般。

便是那人蒙着面紗,可是那聲音,柳橋如何會沒聽出來,還有那站在一旁的男人,七年了,七年了……

臉龐,似乎被什麼東西溼潤了。

她擡起手,摸到了一手的冰涼。

“兩年前我無意中發現了他們,原本以爲是認錯人了,後來派人一查,才知道真的是易將軍。”玉飛陽如魔咒一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們來了苗族五年,之前住在南面的山林,這兩年才搬到了這裡,那男人自稱是那女子的兄長,而易將軍與那女子,據接觸過他們的族人說,他們是夫妻。”

“夠了!”柳橋沒說話,知秋卻忍不住喝止了,這哪裡是報恩,分明是報仇!他是沒有設下陷阱,可卻比設陷阱更加的可恨,更加的傷主子!“主子……”

話沒說完便斷了,只因爲前方一把匕首飛來。

知秋敏捷地擋開了匕首,同時也完全暴露。

四目相對,卻彷彿隔了千年。

易之雲渾身一震,臉龐幾乎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扭曲,腦子轟隆作響,他曾經無數次想過再見她的情景,可是當這一刻終於到來了,卻是措手不及。

阿橋……

阿橋……

雙腳彷彿被控制了一般,邁開往前。

他想要去觸碰她,想要確認他是不是在愛做夢,她是不是真實存在,他不管什麼活不活的成,不再去想若是他再死一次,她會如何傷心,他只想確定,她是不是真的!他的阿橋是不是真的!一切剋制與隱忍敗在見面的那一刻全部崩潰。

“不許去——”被雲崖護在懷裡的雲柔見了這一幕,猛然推開了雲崖,衝上前去抱緊了易之雲,同時對前方的柳橋嘶吼道:“我懷孕了!懷孕了!我懷了他的孩子了——”彷彿這是她唯一的籌碼一般,不斷地重複着,“我有了他的孩子了——”

她不會讓她搶走他的,不會的!

相對於易之雲的震驚,雲柔的瘋狂,柳橋卻是很平靜,平靜的有些超乎尋常,便是在聽到了雲柔喊出的話,仍是如此。

“主子……”知秋卻看得心驚膽顫的。

柳橋彷彿沒聽到一般,起步往前。

“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雲柔見她走過來,更是恐懼,“你滾!滾啊!易大哥是我的!他是我的!我有了他的孩子了!你不會再要他的!你滾啊!滾啊——”

柳橋卻彷彿沒聽到她的話,甚至沒見到她的存在一般,繼續往前。

雲柔更是恐懼了,她怎麼還過來?怎麼還過來?易大哥已經背叛了他了,他們已經有了孩子了,她不是應該不要了嗎?怎麼還過來?!她一定是在報復她一定是!她就是不要易大哥了也不讓她幸福!柳橋——柳橋——就是這個女人毀了她的幸福,就是她!她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折磨都是因爲她!“柳橋——”

她要殺了她!

殺了她!

只是,還未行動,身子卻被一股無情力推開了。

“小姐!”

雲柔沒有摔下,而是落入一個堅實的懷抱,可是,這卻並未緩解她心口的痛,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明明知道她有孩子,明明她有了她的孩子,卻還是這麼殘忍地將她推開,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怎麼可以?!

“是你——是你——”

她並未責怪易之雲,而是將滿腔的怒火恨意加諸在了柳橋的身上,是她來了,易大哥纔會對她這般殘忍!

就是她!

雲柔盯着柳橋,彷彿恨不得吃了她一般。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小姐,你冷靜點!”雲崖沒有讓雲柔衝過去,並不是他要維護柳橋,而是如今要殺她根本不可能,他更擔心易之雲會因爲柳橋而將真相說出,“小姐,我們先走!”

“不!我不走!我爲什麼要走!我不會讓她搶走易大哥的,我不會的——”

雲崖眸色一沉,揚手劈下了一記手刀。

雲柔當即停止了掙扎。

雲崖將人抱起,冷冷地掃了一眼一旁的易之雲,方纔抱着人離開。

而易之雲,卻彷彿沒有察覺一般,他的眼裡只有一個人,只要向他走過來的這個人,不過是很短的一段距離,可卻是彷彿走了一個世紀一般。

“阿橋……”

他們近在咫尺,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她的呼吸。

可是,卻又彷彿隔了一個天涯。

“阿橋……”

易之雲慌了,不是因爲方纔雲柔的話,也不是擔心柳橋誤會什麼,什麼雲柔,什麼誤會,現在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了,他的恐懼源自於她眼中的陌生。

她的眼中,盡是陌生的冰涼。

阿橋……

窒息的痛,如潮水一般涌來。

柳橋仍是那般無波無瀾地看着,沒有激動萬分的失控,也沒有歇斯底里的怒吼,有的只是平靜,讓人膽戰心驚的平靜。

“阿橋……”易之雲再次低語,擡起了手想要去觸碰她,可是,擡起了,卻是怎麼也無法向前,這並不是第一次他在她的眼裡看到了陌生,那十年的分離也讓她的眼裡生出了陌生,可是,卻不是這般的陌生。

那次的阿橋會憤怒,會哭泣,可是眼前的阿橋,只有陌生,冰冷的陌生。

“阿橋……”

這一刻,他寧願又是一場夢。

他不敢再動,因爲不知道該怎麼做,更不知道這一動是不是便會讓加深她眼裡的陌生。

“回家吧。”柳橋開了口,語氣卻是讓人心驚的疲倦。

易之雲眸子一睜,看着眼前同樣憔悴了許多的妻子,除了心痛,還是心痛,“阿橋……”

“柳柳想你了,暉兒……還沒見過你。”柳橋繼續道,每一個字都彷彿說的很艱難很艱難,一如這七年的時光,“回家吧。”

沒有質問,也沒有責備,只是單純的一句回家吧。

易之雲的心更慌了,伸了手想要抱着她,可是,便在他伸出手的同時,她卻轉過了身,呼吸,彷彿在這一刻被奪走。

柳橋沒有去看身後的人,彷彿那不是曾經山盟海誓說要一起走到老的夫君,不是那愛如骨髓的男人,她原以爲真的見到了他的時候,她會發瘋,會發狂,可是卻沒有,只有疲倦,如同背上伏着一座巨山一般。

好累好累……

“小心!”一聲驚慌的叫喊傳來,隨後,整個身子被拉入了一個懷中,那熟悉又陌生的氣息彷彿化作了利刃一般,凌遲着她的心!

“主子!”

“長公主——”

刺鼻的血腥涌入了鼻腔。

柳橋直覺腦子空白一片,等到再次恢復了意識,見到的便是易之雲蒼白的可怕的臉,許多年前的一幕又一次涌上了腦海。

“易之雲……”她擡手拍打着他的臉,那個她發誓一輩子再也不叫的名字又一次從她的口中喊出,“易之雲……”只是,如同過去每一次的呼喚一般,沒有得到迴應,她抱着他,渾身顫抖,淚流滿面,“啊——啊——”

呼喚,最後成了撕心裂肺的厲吼……

……

“誰讓你這樣做的!”呼和寨內,玉飛陽臉色陰沉地動手打了最爲疼惜的親人,“誰給你這樣的權利!”

風琳琅擡手抹去了嘴邊滲出的血,紅了眼眶,“沒有讓我這樣做,是我自己決定要這樣做的!哥,你好不容易纔走到這一步,我不能讓你毀在了一個女人的手裡!”

“毀在一個女人的手裡?”玉飛陽冷笑,“沒錯,今日之後,我們苗族很可能就會毀在你的手裡!”

“哥——”

“我以爲經過了這般多事情,你會懂事,思慮會更加的周全,可是你仍舊一點也沒變!”玉飛陽厲色斥責,更是失望,“你寧願相信那些謠言也不信我這個大哥!”

風琳琅不忿,“如果只是謠言我豈會相信,哥!這些日子你都做了什麼?千方百計將人引來,不是爲了跟她談判,也不是爲了殺了她,而是陪她談天說地,陪她遊山玩水?哥,你讓我如何相信你!你還親口告訴我你不想殺她!”

“我是不想殺她,可不是因爲我對她有什麼情意!”玉飛陽更是生氣,“我跟她從一開始就是敵人,如今更是至死方休,我比你更加清楚她是我的敵人!”

“那你爲什麼不殺了她!”

“你以爲殺了她,我們的困境就會解除嗎?”玉飛陽冷笑,“她現在不是台州水軍總兵的妻子,而是大周的監國長公主!她若是死在了西南,我們要面對的不僅僅是她丈夫的憤怒,而是整個大周的報復!”

“她死了,大週一定會亂,根本不是……”

“愚蠢!”玉飛陽沒有給她說完的機會,“你以爲大周能夠走出困境僅僅是因爲她嗎?!她能夠走到今日僅僅是依靠她自己嗎?!你錯了,支撐大周到今日的是整個大周朝堂,永安不過是將這些人凝聚在一起罷了!她唯一的成功便是在承平帝昏迷期間當了所有人的主心骨!這些年來,朝堂,勳貴甚至皇族都被她一一整理了,整個大周已然可以依照她的意願去走!你以爲她不知道來這裡會很危險嗎?你以爲如今的永安長公主會給我們可趁之機嗎?!我敢保證,今日她的死訊傳到京城,明日,京城便會有另一個代替她的人!而接替她的人,不管是爲了大周的顏面還是爲了鞏固自己的地位,都會就她的死興師問罪!屆時,我們要面對的將不僅僅是一場普通的戰爭,而是對方的雷霆之怒!琳琅,你覺得如今我們承受的起嗎?或許不需要等到他們動手,聯盟裡的人便會將我們給吞了!”

風琳琅的臉色驟然轉白。

“留着易之雲,就是爲了今日!如果她承受不住,那她就會崩潰,就會自取滅亡,甚至還可能拖垮大周,如果她接受的了,那我們的籌碼就會加大!”玉飛陽一字一字地道,“大周皇帝的命跟她心愛丈夫的命,她還有什麼不能給?”

“她現在不是沒死嗎?”

“若是易之雲死了,你覺得她會如何?”

風琳琅咬着下脣,胸膛因爲呼吸的加速而劇烈起伏。

“琳琅。”玉飛陽深吸了一口氣,“我會讓人送你回神寨,若是易之雲死了,你就離開苗族,走的越遠越好!”

“哥——”

“來人,送公主回去!”

……

大周的軍營內,主將的營帳以及長公主的營帳內都擠滿了人,不同的是萬將軍這邊擠滿的都是軍中的上層將領,而那邊則是軍醫與太醫。

萬將軍在接到消息之後當即帶人趕了過去了,可終究還是出事,只是沒想到結果卻是那般,原本柳橋沒事他該鬆一口氣的,可是得知了易之雲的情況之後,心又懸了起來了,若是易之雲出事,他們與苗族之間必定有一場血戰。

吩咐完手下將領做好作戰的準備之後,便趕去了長公主的營帳,方纔到,便見到了軍醫和太醫從營帳中出來。

“如何了?”

“將軍……”其中一個軍醫上前,將情況說了一遍,易之雲背部的箭只差一寸便刺中心臟了,如今已經取出來,只是箭上卻抹了毒,幸好不是見血封侯的毒,而是苗人常用的毒,這對在西南多年的軍醫來說不是難事。

“也即是說沒有性命之憂?”萬將軍問道。

“目前爲止,是。”

萬將軍鬆了口氣,隨後便讓人通報欲進去。

沒過多久,知秋從裡面出來,“將軍請。”

萬將軍起步走了進去,隨後便見易之雲俯身躺在牀榻上,而柳橋則跪坐在牀榻下,臉色卻不比那昏睡的人好。

“永安。”

柳橋擡頭看了他一眼,隨後,擡手輕輕地撫着昏迷之人那花白的鬢髮,“老了……”

“正值盛年。”萬將軍道。

柳橋笑了笑,“是嗎?”

萬將軍看了看她,“一年半前,他來找我,那時候我曾經懷疑過他是不是苗人的細作,差一點將人殺了,幸好你派來西南的人發現了,認出了他,當時我跟你的人原本想要將他的消息送回京城,只是他卻反對,我問過他原因,只是他一直沒說,不過可以看得出來,他很想你。”

“不是第一次了。”柳橋卻道。

萬將軍一愣。

“他怎麼就肯定這一次我還會原諒他?”柳橋繼續道,彷彿是在自言自語,又彷彿是在跟易之雲說話,“他怎麼就這般肯定?”

萬將軍皺眉,“雖然我不知道爲什麼,只是永安,作爲男人,很多事情不得不做出與自己心意想違背的抉擇,如今至少你們還能相聚。”

柳橋沒有回答,而是繼續輕撫着他的鬢髮,爾後,是眉眼……動作輕柔,可隨之說出的話卻是冰冷,“事情查的如何?”

“箭上的毒是苗人常用的,如果沒有猜錯,是苗族的人!”萬將軍道。

柳橋頓了頓手,“玉飛陽?”

“可以肯定是苗族的人。”萬將軍繼續道,“只是奇怪的是如果玉飛陽想殺你,不該用如此迂迴的方式。”

柳橋垂下了眼眸,“既然跟苗族脫不了干係,那便讓玉飛陽給本宮一個交代吧,另外,問問他們解藥弄好了沒有,本宮的耐性用的差不多了,如果還做不好的話,那就不需要再浪費時間了,大周大軍會爲皇上報仇雪恨的!”

萬將軍皺了皺眉,卻還是應道:“末將領命。”

待他走了之後沒多久,知秋便領着知春進來了。

柳橋揚手便將一旁的空藥碗扔了過去。

知春沒有閃躲,被砸了一個正着,“小人該死!”

柳橋神色卻是平靜,彷彿方纔扔出那碗的人不是他,“說吧,別浪費本宮的時間。”

“是。”知春低頭,“一年半前……”

“這些本宮都知道!”柳橋打斷了他的話,“本宮想知道的是雲柔的事情!怎麼?他們倆什麼時候成的親?還弄出了孩子?你明知他在哪裡卻不阻止玉飛揚引我去,怎麼?想看本宮傷心欲絕還是勃然大怒?”

“長公主,爺跟雲柔沒有關係!”

“是嗎?可人家口口聲聲說有了他的孩子。”柳橋道。

知春道:“小人不知這事到底如何,可爺心裡只有長公主一人!還有,爺中了毒!每個月都必須服用一次解藥,否則便會痛苦至此,吐血而亡。”

柳橋眸子一睜。

“小人想這就是爺爲何一直留在雲柔身邊的原因,也可能是因爲這個,爺纔不讓我們將他的消息告知長公主,他不想讓您受別人的要挾!”知春繼續道,“小人不阻止玉飛揚引您去,便是希望覺得爺此舉不妥……可小人沒想到雲柔也在……”

柳橋卻笑了,“什麼時候你成了他肚子裡的蛔蟲了?”

知春沒有反駁,低着頭不語。

“中毒了是嗎?”柳橋繼續撫着易之雲的低喃着,“不想讓我受別人要挾是嗎?你可真的爲我着想……”

明明是輕柔的話,卻是讓人聽得心中發顫。

……

易之雲並未如同軍醫所說的,昏迷一兩日便會醒來,而是一直昏迷着,而且一度情況危急,起初軍醫太醫也是一頭霧水,直到易之雲本身就中了毒一事道出,方纔得出了結論,是這次中毒激發了他體內的之毒。

而如今,唯一的辦法便是找解藥。

知春當即去尋雲柔。

一天一夜,便在易之雲又一次在昏迷中吐血,知春方纔回來,卻沒有帶回來解藥,“她說要長公主親自去。”

柳橋眯起了眼,深沉如海。

還是那竹樓前,不同的是兩人的心情。

雲柔仍是蒙着面紗,眼底充斥了怨毒與忿恨,“你來了!”

“解藥。”柳橋沒有與她多說。

“我肚子裡的是易之雲的骨血!”雲柔卻一字一字地道:“柳橋,我懷的是易之雲的孩子!”

“那又如何?”

“你不信?”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雲柔猛然擡手扯落了面紗,露出了那張可怕的臉,擡手撫摸着那半邊毀了的臉,撫摸着那猙獰的傷疤,“怎麼?很可怕是不是?可這是爲了救他弄的!你知道當初我爲了救他犧牲了多少嗎?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就只剩下一口氣了,我用了整整十棵千年人蔘才保住了他的性命,他昏迷了整整一年!是我在他身邊日夜不停地照顧他的!終於,他醒了,可是……可是……他見到了我,眼裡只有憎恨……但我不在乎!我知道他生氣,我知道的!我不在乎!只要他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在乎!我還是會好好照顧他,讓他安心的養傷,可是他居然想逃,他居然說我囚禁他,所以要逃,可是……可那時候我們已經在北延了,他出去就被人發現了!他被送到了施華的手裡!施華……他是我爹在世的時候給我定的未婚夫,當然,我從來沒想過嫁給他,從來沒有!我爹也沒有!可是他卻恨我,說我讓他丟臉……我知道我去找他一定沒有好下場的,可我不能讓易大哥出事!不管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也一定要救易大哥!我去找施華,我求他放了易大哥,可是他不放,不但不放,還毀了我的臉,將我丟給一羣畜生!他說我既然這麼下賤,就成全我!

我下賤?下賤?下賤又怎麼樣?我還是將易大哥給救出來了!還有施華的人頭,我也帶走了!對了,你應該很高才對,施華可是北延皇帝的心腹愛將,我幫你殺了他,我居然還幫了你!哈哈……易大哥傷的好重……可我們又不能呆在北延國,更不能來大周,所以,我們來了這裡!易大哥的傷養了兩年這纔好,兩年來,我一直照顧他,一直一直照顧,終於,感動了他了!他的傷好了之後,我們就成親了,一直生活在一起!”

“解藥。”面對雲柔的長篇大論,柳橋卻只是說了兩個字,便是神色也沒有一絲的波動。

雲柔猙獰道:“你不信?!”

“解藥。”

“你不信?!你居然不信?!”雲柔怒了,勃然大怒,“你不信易大哥被我感動,可你怎麼可以不信他真的傷的很重,真的養了三年的傷?!你怎麼可以這般無動於衷?!你不是很愛他嗎?不是很愛他嗎?!”

“解藥!”

“沒錯!”雲柔卻仍是自顧自地喝道,“他是沒有被我感動,他從來就沒有被我感動過,甚至傷勢沒好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找你,可是我不讓,我將關起來,他的傷沒好我怎麼放心讓他走?我求他養好了傷再說,一直求一直求,直到他的傷好了,還是沒答應我!可是他的傷好了,我阻止不了他走了!所以,我只能一直讓他受傷下去!我把他關起來,然後打他,拿鞭子抽他,只要他有傷,他就不能走了!可他還是要逃,一有機會就逃!我只能給他下藥,只要我們有了夫妻之實,他就不會不要我了!可是他寧願自殘也不碰我!你很得意是吧?他寧願自殘也不要我!最後,我只能給他下毒,下一種一個月必須服一次解藥的毒,這樣,他不用再恨我關着他折磨他,而我,也不用怕他會走了!這兩年來,我們就這樣過着,他沒有走,一直在我身邊,可是——你卻來了!你一來,他的心又跑到你那裡去了——我不能讓你搶走他,絕對不能!只要我懷了他的孩子,他再也不能將我棄之不顧了,而你,也一定不會原諒他!只要我懷了他的孩子!沒錯,是我給他下的藥,這一次,他沒能熬過去要了我!就算他不願意,也還是要了我,還是讓我懷上了孩子!柳橋,我肚子裡懷的是易之雲的孩子——”

“說完了嗎?”柳橋卻仍是冷淡,“如果說完了,把解藥給我!”

雲柔無法接受她這般平淡的反應,“我懷了易之雲的孩子——”

“那又如何?”柳橋道,“我只要我的丈夫活着!只要他活着,就算他讓全天下的女人都懷孕了又如何?”

雲柔愣住了,隨後,哈哈大笑,可究竟笑什麼,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解藥!”

雲柔笑的渾身顫抖,笑的眼淚橫流,“柳橋,我懷了他的孩子——是他的孩子——”她怎麼可以不在乎?怎麼了——

“解藥!”雲崖上前扶住了雲柔不穩的身子,同時扔出了一個瓷瓶。

知秋當即上前接住。

雲崖抱着雲柔離開。

“主子,解藥拿到了,我們走吧!”這裡畢竟是苗族的地方。

柳橋沒有迴應,而是伸手拿過了她手裡的瓷瓶,緊緊地握着,倏然嘔出了一口血……

……

一條、兩條、三條……

他的身上,縱橫交錯着無數的疤痕,新舊交錯,背部,尤爲嚴重。

“是不是你對我說過的承諾,永遠都只是承諾?”

易之雲沒有回答她,甚至,仍是沒有甦醒。

解藥服下,他的症狀緩解了,可是,仍舊沒有甦醒,而很快,又開始惡化,這時候,已然有了毒氣攻心的跡象。

柳橋勃然大怒。

便在她要動手將雲柔再一次揪出來之時,一封信送到了她的手上,看過之後,渾身冰冷,刺骨的冰冷。

雲崖將易之雲所中之毒的實情告知她。

“找到他們,格殺勿論,如果你找不到,永遠不要回來!”知春接了這個命令,離開了軍營,踏上了追殺之路。

柳橋撫着易之雲的臉,一字一字地低語,“我不會讓你死——我說過你會長命百歲,我說話算數!易之雲,我和你不一樣,我說話算數!”

“主子,苗族那邊有了回覆,他們有解藥。”

柳橋並未因爲這個消息而高興或者憤怒,“告訴玉飛陽,三日之後凌月山見。”

“是。”

……

三日之後,凌月山頂。

玉飛陽準時到達,便見柳橋已然在,與先前幾次會談不用的是,今日柳橋身邊並未帶上那一堆的大周文臣,便是連萬將軍也沒在。

對於眼前的情況,他並不驚訝,因爲在不久之前,探子已經將所有的情況一一告知。

凌月山在苗族的境內,離呼和寨不遠,從山上望下去,便能見到整個寨子,也便是因爲這個,玉飛陽更是無法理解柳橋爲何選了這般一個地方相談。

“讓長公主就等了。”

“廢話便不必說了。”柳橋卻道,“皇帝跟我丈夫所中之毒的解藥,說你的條件吧。”

玉飛陽審視了她半晌,卻始終無法看透她此刻心裡到底在想什麼,“我要石城。”

“石城?”柳橋笑了,像是聽到了一個很大的笑話一般,“石城是大周的兵器庫,豈能給外人?而且,給了石城,那從宜州到石城的州縣也都會失去,也等於說打開了大周的西南門戶,任由你們予取予奪!玉飛陽,便是獅子大張口也該有個分寸!”

“我只要石城!”

“如果本宮不允呢?”

“那請恕在下無法給長公主想要的東西了!”玉飛陽也沉下了臉,“大周疆域無邊,長公主連區區一個石城也不願意割捨,那在下也只好見死不救了。”

柳橋笑了,沒有半絲的憤怒與怨毒,“那我就要整個苗族陪葬。”話說的很輕,可卻氣勢卻是不減,“石城跟苗族,你作何選擇?”

“長公主。”玉飛陽笑了,“雖說如今苗族沒有資本與大周硬碰硬,可也不是大周說滅就能滅的!”

“是嗎?”柳橋笑了笑,隨後卻是岔開了話題,“凌月山是個好地方,從這裡望下去,便是呼和寨,不過如今的呼和寨卻沒有本宮之前所聽說的這般熱鬧了。”

“拜長公主所賜。”

“你的確有才能。”柳橋看着他,“只不過卻只是將相之才,而無帝王之能。”

玉飛陽沉了臉。

“不必如此不高興,你自己有幾斤幾兩,你自己最清楚。”柳橋繼續道,“本宮從未懼怕過你們所謂的聯盟,因利聚而起的結盟,只要利散,便會不攻自破,本宮不過是給了你們一些盼望,便收到了不錯的效果。”她看着玉飛陽,“你可以說這就是人性,不過,如果你這個盟主多幾分魄力,沒有這般瞻前顧後的話,或許,你們辛辛苦苦建成的聯盟便不會這般不堪一擊。”

玉飛陽的臉頓時一獰。

“石城不可能,若是其他的條件,本宮或許可以同意。”

“沒有石城,就沒有什麼好談的!若是長公主執意要滅苗族,苗族也定然奉陪到底!”

“奉陪到底?如何個奉陪法?下毒嗎?”柳橋笑道,“其實也是一個不錯的玩法,本宮倒也想來湊湊熱鬧,不知若是本宮在環河上游扔下幾瓶毒藥,會如何?”

玉飛陽面色大變,“你——”

“我如何?做不到嗎?”柳橋笑道,“也是,環河上游在北延國境內,以本宮與北延國的恩怨,自然難以操作,不過,如果本宮欲與北延修好的話,你說北延國會不會幫本宮這個小忙?怎麼說大周與北延這些年的紛爭都源於當日皇帝中毒。”

“環河的下游同樣流經大周疆域!”玉飛陽道。

“不過是區區幾條賤民的命,你覺得本宮會在意嗎?”

“你就不怕引起民憤?”

“本宮這些年做的傷天害理的事情還少嗎?可也沒見過引起什麼民憤,便是連報應都沒有半分,本宮有什麼好怕的?”柳橋笑着道,“不過你也說的沒錯,萬一不好真的引起民憤,本宮也不好收場,所以,本宮想換另一個玩法!”

玉飛陽卻無半分鬆口氣的感覺。

“一年半前,本宮派了心腹入苗族,原本是爲了挑撥離間,不想卻有了更大的收穫。”柳橋繼續道,“你爲了本宮耗費了如此多的心力,本宮自當回報,今日備下了一個戲法讓玉族長高興高興。”

話駱,一旁的知秋上前,從身邊一個護衛的手中接過了弓箭,箭頭包裹了一層油布,她將箭頭上的油布點燃,隨後,拉弓射箭。

火箭直射在山下的一處空地,箭落地之後,周圍瞬間着火,火勢彷彿有了意識一般以特殊的軌道蔓延,待停止蔓延之後,火苗所到之處呈現出來的是一個火字。

死。

柳橋看向玉飛陽,淡淡笑道:“如何?本宮這個戲法可有趣?”

玉飛陽面色鐵青無比,“這就是你的意外收穫?是桐油?!”

“玉族長果真見多識廣。”柳橋笑道,“本宮依然讓人在凌月山下灑滿了桐油,只需一把火,整座山都會着火。”

“你——”玉飛陽沒想到她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我逃不了,你也活不成!”

“本宮最不怕的便是死。”柳橋道,“要麼將兩份解藥交出來,要麼,大家一起共赴黃泉!我倒是無所謂,反正我也活的累了,倒是族長大人是不是願意就此失去一切?哦對了,我死了,大周便是會出現動盪但是也絕對不會垮,你們苗族是不是也能做到?聽說現在許多部族的族長都想着這西朝的皇帝寶座!”

玉飛陽身上釋放出了暴戾之色,“我早該殺了他!”

“所以本宮說你沒有帝王之相。”柳橋笑着繼續,“你最大的弱點便是瞻前顧後,你沒有皇者的魄力,只會計謀而沒有魄力,不堪皇者之位,所以本宮奉勸你好好守着你的一畝三分地便是,折騰個什麼?”

“既然長公主不怕死,那我玉飛揚陪長公主一起共赴黃泉又如何?”

“是嗎?”柳橋仍是淡定,“單單是玉族長一人陪我共赴黃泉多寂寞,還是多些人熱鬧些,不知這呼和寨中到底有多少人?如果一把火燒了的話,不知道這哭聲會不會響徹雲霄?”

“你敢!”

“本宮一個城的人都屠過,還會不敢殺這區區一個寨子的?”柳橋笑着繼續,卻是沒有一絲的溫度!

玉飛陽臉色已然難看到無法形容,目光如刀片一般剮着眼前的女人,只是除此之外,他便是再恨再怒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你說得對,從一開始我便輸了!只是長公主殿下,來日方長!”

說完,怒極拂袖而去。

“一個時辰之內,本宮若是拿不到解藥,不僅僅是這呼和寨,整個西南本宮都可以將它變成一片火海。”柳橋一字一字地道,“那些桐油若是不用完的話,還真的可惜了!”

玉飛陽便是依然怒無可怒,可聽了她的話仍是忍不住停下腳步轉身,“你瘋了!”

“西南的頑痼一直無法解決不是因爲沒有法子,只是大周不願意罷了。”柳橋緩緩繼續,面如冷霜,“這西南的山林是你們最好的屏障,本宮也可以將他們變成你們的催命符!”

玉飛陽沒有說一個字,轉身離去。

柳橋轉身看向山下用火寫成的死字,偌大的字正漸漸地熄滅,與這火字一同緩緩熄滅的,還有她眼底僅剩的一抹光彩。

……

一個時辰之後,玉飛陽讓人送來了兩個瓶子。

柳橋將皇帝的那份交給了萬將軍,讓其快速送回京城,將另一個瓶子內的藥喂入了易之雲的口中。

三天三夜之後,昏迷了多日的易之雲甦醒。

“我說過,我不會讓你死。”她輕撫着他的臉,低聲呢喃。

易之雲眼角落了一滴淚,“阿橋……”

柳橋低下頭,將臉貼在了他的胸膛。

……

元熙十四年九月,永安長公主於西南爲承平帝尋獲解藥,昏迷六年多的承平帝終於甦醒。

宜州

將軍府

易之雲放下了手中的信件,伸手將旁邊的妻子摟入懷中,緊緊的,“我們回家吧。”

“恩。”柳橋合上了雙眼,輕喃出聲。

------題外話------

寫的心力交瘁了,傳了吧。不折騰了,也不折騰親們了

有三篇番外

一,易之雲,我累了。(比較重要,正文中沒交代好的,在這裡補全)

二,易柳我要娶你!

三,“不孝子”!

寫完一篇上傳一篇,感激大家。

......交流,吐槽,傍上院大神, 人生贏家都在瀟湘院微信號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衆號-輸入xxsynovel)

本來自 &#

195 孩子他爹184 母后020 還是窮人208 出事155 易之雲你這個禍害236 歡樂的一家子002 賺錢大計077 忙忙碌碌紅紅火火112 情敵071 打起來了042 誰怕誰019 錢丟了198 柳柳075 一定不要放棄067 公堂對質278 大結局中119 幫我照顧她240 暴露029 佈局022 分錢020 還是窮人006 自己努力最終章下233 危機277 大結局上216 繼續022 分錢115 對不起阿橋025 找上門110 搬家200 不急078 豐收過大年100 她真的是你的閨女嗎234 喜事008 砸她039 這算哪門子的嫁人115 不安的平靜222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273 生死不明246 太子被廢222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064 買兇殺人荒謬100 她真的是你的閨女嗎128 我該拿你怎麼辦219 拜年004 客人上門050 休夫用的七出之條028 達成208 出事217 歲月靜好057 札記195 孩子他爹139 佈置017 價格113 瘋魔020 不高興279 大結局下上篇219 拜年124 易之雲你瘋了不成216 繼續018 收穫頗豐247 不速之客075 一定不要放棄086 州府136 犧牲095 吵吵鬧鬧的小日子237 風起009 爲什麼086 州府192 隨行053 王氏回來了054 貓膩259 合作002 賺錢大計135 物是人非107 斷絕關係209 疑點270 西巡047 談判073 作坊278 大結局中195 孩子他爹203 玉飛陽004 客人上門049 休夫書098 往絕路上趕220 病了181 真的是我的女兒235 暗局203 玉飛陽026 經年102 你就這麼不想見到我086 州府015 是誰264 兩年094 終於回家了053 王氏回來了216 繼續190 很幸福很幸福145 閣下何人
195 孩子他爹184 母后020 還是窮人208 出事155 易之雲你這個禍害236 歡樂的一家子002 賺錢大計077 忙忙碌碌紅紅火火112 情敵071 打起來了042 誰怕誰019 錢丟了198 柳柳075 一定不要放棄067 公堂對質278 大結局中119 幫我照顧她240 暴露029 佈局022 分錢020 還是窮人006 自己努力最終章下233 危機277 大結局上216 繼續022 分錢115 對不起阿橋025 找上門110 搬家200 不急078 豐收過大年100 她真的是你的閨女嗎234 喜事008 砸她039 這算哪門子的嫁人115 不安的平靜222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273 生死不明246 太子被廢222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064 買兇殺人荒謬100 她真的是你的閨女嗎128 我該拿你怎麼辦219 拜年004 客人上門050 休夫用的七出之條028 達成208 出事217 歲月靜好057 札記195 孩子他爹139 佈置017 價格113 瘋魔020 不高興279 大結局下上篇219 拜年124 易之雲你瘋了不成216 繼續018 收穫頗豐247 不速之客075 一定不要放棄086 州府136 犧牲095 吵吵鬧鬧的小日子237 風起009 爲什麼086 州府192 隨行053 王氏回來了054 貓膩259 合作002 賺錢大計135 物是人非107 斷絕關係209 疑點270 西巡047 談判073 作坊278 大結局中195 孩子他爹203 玉飛陽004 客人上門049 休夫書098 往絕路上趕220 病了181 真的是我的女兒235 暗局203 玉飛陽026 經年102 你就這麼不想見到我086 州府015 是誰264 兩年094 終於回家了053 王氏回來了216 繼續190 很幸福很幸福145 閣下何人